长江文艺 2009年第06期-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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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得孩子不离家
柏林禅寺吃赵州茶
淡淡的；你的笑容如你的僧衣
灰灰的；没有一点污渍
你手上的紫砂壶却热气腾腾
望一眼；顿时听到深山的鹧鸪
此时；尽管在冰雪封冻的河北
壶中浮漾的；却是江南的山青水碧
窗外的塔影在月色中倾斜
茶杯里的霞光潜入心底
吃茶去；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头
凝聚了一位老和尚毕生的智慧
你坐在千年后的禅堂里
用茶水诠释晚唐的玄机
一杯在手；你握住东方的圆融
花自由地开放；云悠闲地来去
忽然又听到鹧鸪的啼声时浓时淡
倏然一瞥；老和尚坐在茶香里
在辽上京的废墟上等待日出
马头琴永远是牧人的旅伴
簧火是草原深夜的花朵
青草睡了；毡房里的酒香仍在弥漫
牛羊睡了；鹰的眼睛仍在亮着
如果用琴声填充黑暗
如果用酒香陶醉空旷
脚下的土地便充满神性
马鞍上的月色啊；便敷满吉祥
簧火熄了；呼伦贝尔的传说在延续
鹰转身了；鄂尔多斯沉入梦乡
这时候；唯有我这远方的游子
还坐在辽上京的废墟上
等待日出；像多情的女人
等待征战归来的英雄
像一个灿烂的故事
在荒凉中开始；在废墟上结束
行吟俄罗斯（六首） 作者：梁必文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涅瓦河的早晨
凌晨；路灯昏沉
圣彼得堡在睡梦中
一位老人；像剪影
正蹲在涅瓦河上
垂钓黎明
大街寂静
有妙龄女郎
拦住一辆小车窃语
仿佛是在兜售爱情
一座老铁桥竖立起来
正谦恭地；让过往的船只
穿行；白天它是躺着的
波罗的海；在远方涌动……
此刻；异域的风
正吹着一个异域的人
吹着一些陌生与激动
一个不一样的城市和黎明
圣彼得堡
一座河流交织的水城
青铜雕像
装饰着它的梦
彼得大帝普希金列宁
说不清谁比谁
更高大传神
曾经；阿芙乐尔炮舰
摧毁了一个王朝的梦
却摧不垮一座坚固的冬宫
看冬宫依然辉煌、神圣
阿芙乐尔炮舰只远远地蹲在
河道一岸；仿佛陪衬
漫长的白昼
和漫长的黑夜
在同一个城市的上空轮回
波罗的海的风
像波萝蜜；正浸泡着一座
远方的夏宫
圣彼得堡的伞；梦幻般
撑起一片俄罗斯文学
美妙的天空
在普希金雕像前
比生命轻
比剑重；一行诗
可以击倒所有的
敌人；你的消失
让诗心痛
像流星擦过夜空
三十八个短暂春秋
流放、幽禁、抗争
专制的幽灵；总是
全副武装；追赶着一个
诗歌的精灵
米海洛夫村
收藏着你永远的爱和恨
为尊严决斗
倒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为爱献身
不倒的精神；灿烂的诗
屹立在广袤的天空下
一个民族永恒的记忆中
站立雕像前；万物安静
一个灵魂；正无声地穿越
另一个灵魂
看高尔基故居
一把锈锁；锁住了故居
却锁不住昔日荣耀
今日杂草丛生的冷落
游人止步；止住了游人
止不住绵绵思绪
不能忘却；是《童年》
让我看到童年的梦想
是《母亲》；让我认识了
母亲的艰辛。还有那一只翱翔的
《海燕》；是它最初的勇敢
鼓足我奔向大海的勇气
看清暴风雨前黑暗的天空
因此；有理由怀念
那双坚强的翅膀
至今仍在我的梦中飞翔
也有理由祝福；那一位
母亲；她终于走进了
她的儿子为她营造的文学殿堂
游人止步；止住了我
万里迢迢的脚步
却止不住一个游子的依恋与遗憾
就这样；默默地告别故居；还有
那些杂草、破败的门窗
锈迹斑斑的铁锁；不忍回顾
在托尔斯泰墓前
这是世界上最干净的
墓地。没有墓碑
也没有一个字的碑文
最伟大的作家
躺在最平常的墓里
高蹈于人类之上
俯视着世间的苦难
因为崇高；所以他孤独
在战争与和平之间
他选择了安宁
在荣耀与财富之间
他选择了放下
在自由与幸福之间
他选择了出走
雪地上；他用年迈的身躯
写下了一路苍凉的足迹
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墓地。没有墓碑和碑文
只有茵茵绿草覆盖着它
一片野花开向它
几缕阳光固执地
穿过树林来抚摸它
站立墓前；我虔诚地采撷
一朵小花；轻轻放下
仿佛是放下了我
全部的景仰和爱慕
谒列宁墓
缓缓走进列宁陵墓
就仿佛走进了
1918年的暮冬。那个
叱咤风云；站在大街上演讲
总是倾身向前挥手的人
如今；正静静躺在
水晶棺里；神情坚毅
那突出的智慧的
前额；依然饱满
仿佛正在构想
又一部宏篇巨论
随着不同肤色的人群
缓缓移动；我不想问
那些前来瞻仰凭吊的人们
是何心情；但我知道
历史总是曲折迂回
那洒满理想路上的鲜血
和生命；多么珍贵
无论世界多么变幻
真理的光芒总不会熄灭
有一种理想需要传承
就像黑夜需要烛光的指引
走出陵墓；走出俄罗斯
却总也走不出
那一片蓝天下
萦绕的思绪
诗歌责任编辑胡 翔
寂寞与孤独之歌 作者：谭邦和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寂寞是一颗天际的寒星
只有夜半的残月可以镜鉴
孤独是一片洁白的丝绸
只有山间的流泉可以洗濯
寂寞是天际的寒星被黑云遮蔽
每一寸光芒都在颤抖
孤独是洁白的绢绸受浊水污染
每一根丝线都发出呻吟
寂寞是一位孤独的少女
美丽得只有心灵安静的人可以欣赏
孤独是一片寂寞的荒原
广袤得可以接受野狼的驰骋
寂寞是湘水上漂浮的一茎香草
寂寞是南山下散落的一瓣黄英
孤独是幽州台上的一声长叹
孤独是无题诗上的一根断弦
寂寞是赤壁江心的一叶扁舟
寂寞是西风古道的一匹瘦马
孤独是通州草丛的一截断碑
孤独是无稽崖下的一块顽石
寂寞是焚书时纸烟的苦味
寂寞是野草下泥土的芬芳
孤独是我
我是孤独
哦；寂寞孤独却美丽着
哦；孤独美丽却寂寞着
美丽的寂寞与孤独
我为你作一支歌
责任编辑易 山
诗歌有了一片国土（组诗） 作者：车延高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踏响音符的脚印
想有一双手把月湖掬起来
在天的半空打开指缝；一道流瀑
裂空而下；如前世之音
溅起那时的水声
去寻找一根断成泪珠的琴弦
没了；只剩没有年龄的月光
静如止水
拭净那块伯牙坐过的石头
等一个人；一双芒鞋
一对踏响音符的脚印
他还叫子期；从一片梦里过来
挑一担柴；布袖抹额
像一个颤音
走在如泣如诉的琴弦上；身后
高山流水
心里的芭蕉树
不能怪我一见钟情；在江南
这些长袖善舞的女子
谁见了都会动心
可惜我老了
只能把她们当漂漂亮亮的女儿
我真爱她们；曾设想
把自己的眼睛定居在这里
天天看她们仪态万方；妙曼起舞
还看她们和春夏秋冬和睦相处
死了；把骨头埋在这里
肥土都是幸福
假如有来世；我会投胎这里
和一棵心里的芭蕉树朝暮厮守
平平淡淡；再过一辈子
用今世的灵魂刻字
纳木措的岸线好远；是
水浪剪出来的
纳木措湖身边的沙梁很干净；是
时间一遍一遍洗出来的
那些仔细的沙砾每天筛一颗太阳
皮肤就有了金子的颜色
它们的远处也叫远处
日月山不算尽头
粗犷的线条由天空勾勒
一双鬼斧神工的手就藏云彩的后面
大智慧的隐者也藏在后面
那些全身匍匐的信徒默诵它的名字
把自己叩成了一块永不说话的石头
滴血的地方红着
是从不离土的藏红花
它们用今世的灵魂刻字
摆放在玛尼堆高高的额头上
听永远的风来来往往
念轮回往复的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我时常有梦
想做一棵听风读雨的芭蕉树
住在你家后院；或者墙边
奢望很小；把窗口当一方屏幕
看灯光怎样剪出你的倩影
我知道暗恋的结果会南辕北辙
咫尺之遥；相思万里
我还是愿意在你睫毛的前方站立
成为一片雨檐；一把伞；一张蒲扇
不求靠近
只想体会一种实在的呵护
然后把自己哭得泪流满面
洗出春、夏、秋、冬不同的颜色
风里；用望穿秋水的眼睛颂读你
每片叶子都是诗稿
陶醉的我时常有梦
白天；我是阳光的一片草原
夜晚；我是月色的睡不醒的摇篮
诗歌有了一片国土
一把锈成历史的剪刀
去时间的前世
剪贴唐朝繁华的轮廓；和一声叹息
丝绸的皮肤里
翻开李白玉树临风的名字
沿着曲径
去一滴醉卧的酒香里寻找知音
拼出一首诗里；两个最动人的句子
情感流泪；梦里的船停靠灞桥
看两座冰峰融化
水里的女子洗去凝脂
牵彩袖；捧玉钟
从如诗如画的腰肢上下来
摘下失眠的眼圈儿
用精神武装情欲
跟在一个丰乳肥臀的影子后面
学习莲步
学习翘首以盼的睡眼迷离
天光白时；和三千佳丽一起踮脚
站成后宫墙头的几枝红杏
吃吃笑着
不出墙
就和太阳的颜色混淆在一起
珍藏千年的明眸皓齿
晃动君王的权威
一只手；把长在春天的叶片摘下
研制独一无二的灵感
沿着智慧的脑沟跋山涉水
长河落日的时候
一切在清醒中睡去
一轮月是香皂
在昨天的河里清洗绝句
石头睁开一只慧眼
文化在疼痛中临产
始承恩泽的诗歌有了一片国土
阳光在阴阳平仄的间隙里区分季节
邯郸又在学步
书包里背着另一个书包
一个脚印坐在自己的脚印里读书
拜过十八座冰峰
拜过十八座冰峰；跳动的心
去了坎布拉
寒冷骑着风走
大雪踩出冬天的脚印
一群羊和一个牧人也在走
是记实的写意
缩影；刻进雪山最后的轮廓
禅是简单的归宿；意念渐渐空灵
我感觉自己凝结成一瓣雪花
跟着想象
从没有一点缝隙的天空而下
自由自在的飘落寻找了落点
我向往一片厚重踏实的土地
我下凡
落于水晶的王国
落于一株雪莲的花萼
多可爱的雪莲；是岩石的孩子
根是慧根；修出佛的莲花宝座
普度众生的时辰；太阳在白天出世
冰峰融成一滴圣水
含着动人的阳光
世界在感动；雪也在感动
泪是解冻的冰湖
打湿土地沧桑的脸
埋伏的草根啃着泥；吃三月的新鲜
天边；五色的虹早产了
佛光普照；一棵草芽的力量拱破冰天雪
一双眼睛给我留下
面对这片草地；渴望把头探出来
打量真正的自由
寻找一块合适的地面；盘算着
把远方的家搬过来
不要围墙
草原多大我的草坪就多大
和一只旱獭或一群蚂蚁为邻
收养所有的野花；漂漂亮亮
做我没有姓氏的孩子
他们的幼儿园就建在草尖上
蜜蜂、蝴蝶、牛、羊；还有骏马
是我给他们勾勒的动画
等他们开始爱这种自然的绿
爱头顶上和蔼、慈祥的阳光
我就把灵魂和血捐出来；打扮他们
让世界长得再漂亮一些
我累白的须发；剩下的骨头
都交给远处的雪山；我不怕冷
不管去哪一世；我都要保留我最爱的洁白
像山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