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三十年131txt全本-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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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备市场已经被阿尔卡特、朗讯和西门子等跨国公司把持,很喜欢读《毛泽东选集》的任正非想起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以低价和城镇市场为突破点,到年底,华为的销售额超过了1亿元。
那些崛起于乡土的乡镇企业家们也走到了事业的一个转折点。它们已经占有了中国经济的半壁江山。
1月底,邓小平在南巡期间到潘宁的珠江冰箱厂视察,这家国内最大的冰箱制造工厂装备了全世界最先进的生产线,站在宽敞而现代化的车间里,邓小平显得非常的惊奇,感慨乡镇企业竟能有如此的规模和装备。
萧山的鲁冠球击败国内所有的万向节专业制造工厂,他的产品拥有全国60%的市场份额,这一年,他让自己21岁的儿子鲁伟鼎出任万向集团的副总裁,而他自己则忙着飞北京跑公司上市事宜,在证监会,连门卫都不给他好脸色,到了中午只能坐在台阶上吃盒饭,一年后的11月,“万向钱潮”股票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天津的大邱庄成了全国第一个亿元村,禹作敏靠创办钢铁企业硬是把这个当年的团泊洼公社变成了中国首富村,然而,没有人料到的是,岁末的12月13日,大邱庄一个名叫危福合的公司职员因涉嫌贪污,被严刑逼供,殴打致死,禹作敏包庇下属,引发一场惊天大地震。
一个时年37岁的吉林人沈太福办起北京长城机电科技产业(集团)公司,他声称自己发明了一种交流无级调速电机,可以节能30%。他在北京和各大城市的报纸上猛打广告,想通过社会集资的方式来投资开发他的新技术,为此他开出了24%的惊人年息。他的设想听上去确实非常吸引人,连老资格的社会学家费孝通都为之心动,他专门写了一篇文章《从“长城”发展看“五老”嫁接》予以热情的推介。
也是在深圳,已经成为全国青年楷模的史玉柱决定建造巨人大厦。当时的巨人资产规模已经超过一亿元。最初的计划是盖38层,大部分自用,并没有搞房地产的设想。这年下半年,一位领导来巨人视察,当他被引到巨人大厦工地参观的时候,四周一盼顾,便兴致十分高昂地对史玉柱说,这座楼的位置很好,为什么不盖得更高一点?就是这句话,彻底改变了史玉柱此后的人生。他当即把大厦的设计从38层升到了54层,再后来,又有消息传说广州正计划盖一幢63层的全国最高楼,在众人的怂恿下,史玉柱一口气把楼层定在了70层。就这样,危机潜伏其后,导火线已咝咝地冒出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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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三十年》之三十
4月,广州举办了一场盛况空前的赛马邀请赛,然而由于实在太火暴了,政府担心滋生出地下赌博业,便没有再举办第二场。
在上海,各家银行门口每天围聚着很多身份不明的人,见到一个路人,他们就低声问道:“有外汇哇,要外汇哇。”他们被称为“打桩模子”,都是炒卖黑市外汇的下岗工人,总数大概有五万人。在上海,已经形成了外汇倒卖的行业链,有在街上四处兜售的“打桩模子”,还有中间周转的下家,最后是一些资本稍大的倒卖公司。
20世纪70年代初,为了对付“随时可能发生”的世界大战,北京和上海等大中城市都修建了众多的防空洞,多年来它们一直阴冷地空置着,现在,善动脑筋的人们突然发现这里是做生意和娱乐的最佳场所。路透社的记者看到,北京市有14万人在这些地下军事工事里工作,他们开出了数以百计的乒乓球馆、卡拉OK中心、电影院和地下旅舍,单是旅舍床位就多达4万个。每当夜幕降临,穿着牛仔裤的长发青年们就涌进那里,空气潮湿而浑浊,彩灯在昏暗中旋转。人们在这里消耗过剩的精力、倒卖外汇、尝试新的生活方式。
棉纺工人出身、早已名声遐迩的张艺谋导演了一部名叫《秋菊打官司》的电影,它获得了第4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大奖—金狮奖。这部电影讲的故事是,一个叫王庆来的农民为了自家的承包地与村长发生争执,被村长一怒之下踢中了要害,王整日躺在床上干不了活,他的妻子秋菊挺着怀孕的大肚子一次又一次地外出告状。放在15年前,这是一个很让人难以理解的故事,而在这一年,它却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在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道德是非观念日渐模糊的商业社会,人们突然怀念起秋菊那种认死理的性格,“讨个说法”成为当代社会的一个流行词汇。
这真是一个矛盾重重的年代。人们常常困顿于眼前,而对未来充满期望。
正如发现了“创新”奥秘的美国经济学家熊彼特所言,“发展是一个突出的现象,它在流动的渠道中自发的、非连续的变化,是均衡的扰动,它永远地改变和取代着先前存在的均衡状态。”中国社会的发展也正如此,它一直在“自发地变化”,它来自一个单纯而僵硬的均衡状态,经过15年的发展,一切秩序都被颠覆,一切价值观都遭到质疑,一切坚硬的都已经烟消云散。
在过去的15年里,观念的突破一直是改革最主要的动力,哪些地方的民众率先摆脱了计划经济的束缚,那里就将迅速地崛起,财富向观念开放的区域源源地流动。而很多的改革又都是从“违法”开始的,那些与旧体制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规定成为改革的束缚,对之的突破往往意味着进步,这直接导致了一代人对常规的蔑视,人们开始对制度性约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他们现在只关心发展的效率与速度。查尔斯·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那段有关“丛林法则”的经典论述,正成为中国企业史的一条公理:“存活下来的物种,不是那些最强壮的种群,也不是那些智力最高的种群,而是那些对变化做出最积极反应的物种。”
1992年是一个新阶段的起点。当市场经济的概念终于得以确立之后,面目不清的当代中国改革运动终于确立了未来前行的航标,改革的动力将从观念的突破转向制度的创新。在之前,人们认为,中国之落后主要在于科技,只要大量地引进生产线和新技术,就能够很快地迎头赶上。而现在,很多人已经意识到,观念突破和技术引进所释放出来的生产力并不能够让中国变成一个成熟的现代国家,经济学家吴敬链因此提出“制度大于技术”。
在此之后,我们即将看到,中国开始从观念驱动向利益驱动的时代转型,政府将表现出热烈的参与欲望和强悍的行政调控力,国营、民间和国际三大商业资本将展开更为壮观和激烈的竞争、博弈与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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