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览群书2005年第04期-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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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这样的画是很难的,雕塑中“拉奥孔”可以算成功的一例。其成功的诀窍在于,其雕塑那一片刻,不是处于故事情节发展的顶点上,给读者留下了想象驰骋的空间。方老的漫画则是运用浓缩生活的方法,或撷取生活长河的一小节,或于万千物相中截取一小片,收入他的漫画中,使读者看了之后产生丰富的联想。如《老两口》画一双老而失聪的夫妇之间的趣事。他们都用助听器,老头正在洗脚,可能水太烫了,他高翘着两只脚,指着洗脚盆,张着大嘴对老太婆嚷。这幅画可以看作一个正在发展的故事(失聪者之间的对话会发生许多误会),画家抓住的正是故事进行中的一个瞬间。又如其《业余档案家》,寥寥几笔就把一个饱食终日就以给人打小报告为乐人物勾勒了出来,那个卡片柜式的衣兜,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作者通过一个病态的人物,展示了那个不正常的时代,其包容之丰富可能超出了作者的主观意图。
“画中有文”的另一个意思是漫画的标题与说明文字在传达幽默中所起的作用。方成在画漫画时特别善于利用文字突出漫画的幽默性质。例如《情人》,如果没有标题,读者或者会以为图中的画家在歪曲生活呢!他把一位嘴大眼小、头如沙田柚子、梳着两条耗子尾巴似的小辫的女孩画成丹风眼、杏核眼、鹅蛋脸美人。可是有了“情人”这个标题就大不一样了。《告状》一画描写开封府的差人枷了一个梳着朝天杵小辫的男孩,跪着向包公报告“他诬蔑老爷,说老爷脸黑”!他的《面币图》用禅宗祖师“达摩面壁”易一字,画腐败分子即将暴露之际对着两箱人民币发愁。这已经很好笑了。他又在画上题字:“工资四五百,当官六七年。出国八九次,旅游几十天。百万藏床底,银行二三千。一听呼声起,防腐又倡廉。面币心中苦,周身软绵绵。”这些题词不仅丰富了所表现的内容,更能使读者领会这幅漫画的幽默。
对幽默的探索
对于幽默问题,方老好像有一种使命感似的。他老先生画了五十多年的漫画,突然转向,是不是漫画过景没人看了?恰恰相反,现在是“读图时代”,不管出什么书都是有了插图才时髦,而且几乎是越多越好。有一次邵燕祥先生说:“现在是不管什么书,只要有图就好。连我老头子的照片也算是图,非要印到书中。”因此方成先生不仅无失业之虞,而是图画供不应求。一些朋友的书希望他做个插图,他都应付不过来。是不是方郎才尽,画不出好作品了?看来也不是,方成的好作品大都是这二十来年画的。那几幅极精彩的自画像就是在2003年画的,新出炉的,还冒着热气呢!然而自从八十年代起,方成就部分地放弃漫画创作,把重点转到写作和对幽默作理论研究上来。他不仅写书,而且到处讲演,讲解幽默、宣传幽默。他期待着人们多点幽默感。
他研究幽默除了自己创作上原因外,与朋友侯宝林先生的嘱托也有关。侯宝林曾对他说:“我们是搞幽默艺术的,应该懂得什么是幽默。”这才促使方成下决心弄清这个问题。1990年他曾与侯宝林相约谈幽默问题,请侯先生讲,讲了八天。后来他因事去了深圳,待他1991年返京,侯先生已患肺癌住院,一年多以后逝世。他在《方成自述·认识侯宝林》中说:“原想与他合作,也得他同意,在一起研究幽默理论问题,现在只好自己单干了。”与侯先生的这种文缘也让他把研究幽默看成一种使命。
方成先生的研究是从具体实例人手的。他认为幽默起源于人与人的沟通工具——语言,后来延及于文字。他说:“人们在社会中共同生活,日久天长,互相交往,自然会形成共同的、或大体共同的生活方式,以及共同的语言、习惯、风俗,会形成许多公认的人世常情、常理、常态和逻辑性,在人的头脑中造成普遍的意识和观念,习以为常”(《这就是幽默·滑稽的产生》)。当有些语言行为违背了这些“常情”、“常理”、“常态”,与人的心理定势发生了冲突,这就激发了“笑”,也就是滑稽。幽默是建立在滑稽的基础上的,方成认为幽默比滑稽更高着一个层次。滑稽虽然也令人欢快,但只是浅层次的娱乐,而幽默则令人难忘,因为它有美感,是一种艺术,幽默的语言是曲折的、含蓄的、是具有创造性的比喻使人经过思索而得其意。滑稽重复也能令人发笑,而幽默则不宜重复。与幽默有密切关系的还有讽刺、机智等,它们也是既有联系,又有差别的。方成就这些问题做了深入的探讨。他特别关注幽默与语言的关系(如语言的曲折、含蓄、比喻与巧妙地运厨语言的谐音和文字多义性等等);而文化教养在打造语言的幽默深度时起了重要的作用。
幽默本是个外来词语的音译。原为拉丁语,英语作“Humour”,意为滑稽、可笑、有趣。英美等国的大百科全书在阐释“幽默”含义时都认为它是能够激发人类“笑”的一种机制。这个词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传人中国,用了一个形容“幽寂无声”的古词(《楚辞·九章·怀沙》中的“孔静幽默”)“幽默。”来翻译它。因此欧美等国本义浅白与明朗的一个词,传到中国后反而变得深奥了,甚至成为一个聚讼纷纭的概念。当然这与它传人渠道也有关,那时我国文坛是从日本理论界输入了这个词,而日本的文论受到德国哲学的影响,在介绍幽默取义深奥。日本《万有百科大事典》在阐释“幽默”一词时说:“曾经有人把‘幽默’译成‘有情滑稽’,这虽不成熟,但却有一定道理。幽默中的笑并不是那种(笑别人的愚蠢、笑自己所看不起的人)无情的嘲笑。它凝聚着对人类,包括对自身的可悲性格的爱怜之情。这是比较高级、复杂的笑。”
这种解释可以说是狭义的幽默,可是它得到了熟悉日本理论的鲁迅先生的认可。鲁迅把幽默看成是人类精神世界健康发展的标志,从人格发展的角度理解它。他认为中国自古无幽默,因为专制使人变成“死相”,在这种状态下怎么能有幽默?他抨击林语堂办《论语》,倡导“幽默”是“化屠夫的凶残为一笑”。还说一个月挤出两本的“幽默刊物”本身就不幽默。他认为幽默只宜邂逅,不宜制造。制造出的幽默只能是伪幽默。鲁迅先生的的意见是与他对幽默的理解有关的。近五六十年来鲁迅先生在文化界取得了独尊的地位,人们对幽默的理解与论述都在不同程度受到鲁迅的影响。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钱锤书先生似乎对鲁迅并不买账(钱先生的父亲钱基搏先生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中论及鲁迅,说他乃是“思想之右倾者”),可是在论及幽默问题时,也与鲁迅先生惊人地相似。鲁迅论幽默对于特立独行的钱先生这样的大家尚有如此影响,五十年代以后的一般学者更不必说了。
作为漫画家的方成是从艺术实践出发探讨幽默的理论问题的,自然会与鲁迅有不同的视角(鲁迅更多的是从社会学角度分析幽默的)从而有所突破。这种突破是否能得到创作界与理论界认可,我们将拭目以待,但方成先生的锲而不舍、老而弥坚的探索精神是值得我们这些后生晚辈钦佩的。
一言难尽基督教
■ 宫敬才
我们的哲学教科书说,宗教(包括基督教)是对外在力量虚幻、颠倒的反映。这种看法不是新发明,其始作俑者为法国启蒙运动中的哲学家。伏尔泰说:“神的观念又从何而来呢?是从最粗野的人心中随年龄的增长而发展起来的那种感觉和自然逻辑而来的。”(《哲学辞典》,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424页)稍早于伏尔泰的梅叶更绝对,他认为,宗教“起初是由狡猾而巧妙的权术捏造出来的,然后是由骗子手、无赖加以复述,后来是由人民中间一些愚昧无知的人盲目地加以相信,最后是由国王和有势力的人用权力加以支持……以期用这种手段钳制群众,强迫群众受自己的支配。”(《遗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9页)
他们二人面对中世纪以来的天主教会有感而发,确实有大量的经验事实作为根据。教皇非法聚敛钱财疯狂且不择手段,他可以把红衣主教的职位出卖或授与自己的私生子,而红衣主教往往因纵欲无度而早亡。更有甚者,因血缘关系,十几岁的少年被任命为红衣主教并不鲜见(以上情况,见《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中世纪晚期欧洲经济社会史》两书)。但是,仅仅根据这些经验事实就能彻底否定基督教,进而否定一切宗教吗?回答是:这种做法和看法过于简单且失之偏颇。
基督教已存在近两千年的时间,如果加上《旧约》中反映的犹太教的内容,其历史有三千多年。并且,它从中东一隅之地向全世界扩张以至遍布全世界,其信徒之众为各宗教之最。由此看来,仅用虚幻、颠倒的反映,无法说清基督教,因为,基督教作为经验事实还有另一面。
牛顿的科学成果和科学思想直接影响了十八、十九世纪的科学走向,同时极为强烈的影响了这两个世纪的社会生活;爱因斯坦的科学成果和科学思想影响了二十世纪的科学走向和社会生活。与此相类似者还大有人在。我们应注意的是事实背后的东西:他们都有虔诚的宗教信仰。尤其是牛顿,科学研究的目的和动力是基督教性的(可见迈克尔·怀特的《牛顿传》和《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两书)。这一事实把我们惯常的看法推向了困难境地:要么,他们的智商有问题,否则,他们为什么会相信虚幻、颠倒反映出来的东西呢?要么,是他们的道德品质有问题,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虔诚地相信错误的东西呢?实际上,不是他们在智商和道德品质两方面有问题,而是我们对基督教的理解出了问题,犯了简单化、片面化的错误。
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基督教文化译丛”中有两部著作直接讲到基督教与西方文明的关系,一是《基督教对文明的影响》,二是《基督教与西方思想》。顺着这一思路看问题,我们可以概而言之地讲出六条理由,借以说明不能小看基督教;仅从“虚幻、颠倒的反映”层面着眼,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
第一,现在我们在每一个生活细节中都能感受到的西方自然科学及其成果,直接起源于基督教,如此认为者的典型一是怀特海,二是默顿,他们都以历史考据的事实为根据,因此我们不能说这是有意编造,这可见于《科学与近代世界》和《十七世纪英格兰的科学、技术和社会》两书。“基督教文化译丛”中《基督教对文明的影响》一书的第九章,则专门、系统地讨论了这一问题。说自然科学起源于基督教或许夸张,但说西方的自然科学起源于基督教,肯定符合实际。
第二,现代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中有两大思想体系占据主导地位,一是西方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二是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体系。细心考量便可发现,西方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与基督教有渊源关系。《圣经》的开篇是创世纪,上帝用六天时间创造世界,第七天休息。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的理论是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核心构成要素,其精华和思想方式与上帝创造世界的思想既相联系,又极为类似。所不同者,亚当·斯密把创造世界的上帝之手置换为市场之手。
第三,翻开任何一部西方历史尤其是西方文化史,我们都会了解到,西方近代以来的建筑、雕塑、绘画、音乐、文学等,基督教是其主要的文化母胎,这种情况在文艺复兴运动中更显突出,基督教的宗教题材和宗教虔诚,是这些学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资源。
第四,没有对古希腊罗马文明遗产的发掘和整理,近现代的西方文明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而这一古代遗产的发掘、整理和留存后世,主要的赞助者和保护者是基督教会,从这一意义上说,没有基督教会,西方的这一文化遗产或许会失传。
第五,亚当·斯密和马克思,还有无以计数的其他人都盛赞“美洲的发现和绕过非洲的航行”是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创举,可见地理大发现在人类历史上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说其为“发现”是西方文明优越论的霸道逻辑)。基督教在这一发现中的巨大影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地理大发现者两种思想动机同样强烈:一是找到通往“遍地是黄金”的中国和印度的道路,二是传播基督教,把世界各地的非基督教徒变为上帝忠实的仆人。这一过程积聚了基督教罄竹难书的罪恶,罪恶更突显了基督教对地理大发现产生重要影响的客观事实(见译丛中《基督教会史》一书的第320~321页)。
第六,从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