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春秋20090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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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基——甫熙修——文汇报编辑部,就是文汇报的这样一个民盟右派系统。”
实际上,文汇报并不存在“一个民盟右派系统”。在整风运动开始之前,文汇报总编辑徐铸成因得到毛泽东的表扬,破格以非党人士担任中国新闻界访苏代表团团长,3月27日出国,5月9日才回国。浦熙修作为人大代表,于4月15日去黑龙江考察,5月20日方回京,整理材料一个星期,27日才到报社工作。罗隆基6月3日到锡兰(今斯里兰卡)开世界和平理事会去了。即使他们三个人要在《文汇报》搞一个右派系统,时间也不允许。因为6月8日,反右号角就吹响了。
那么,这个子虚乌有的东西是如何产生的呢?据徐铸成回忆:“可能是康生之流授意的吧,在《光明日报》刊出一条署名新闻,说我在去年民盟新闻小组上谈过,《文汇报》复刊后将一切听罗隆基的指挥,真是昼日见鬼。新闻界都知道我这个人很倔强,从来不盲目接受什么人的指使,而且任何人也不会这么笨,当众说出心里的打算。但这是一个信号,一场大风雨就要降临了。”
毛泽东的这段文字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威力极大。首先,把浦熙修与罗隆基炸翻在地。浦熙修与罗隆基有很深的情愫,相识已逾十载,曾经议论过婚嫁,但遭到浦的家人一致反对(包括浦的妹夫彭德怀),也就只得将事搁置,但由于多年的感情,仍保持着相当的交往。这些个人隐私、这些情感上的纠葛,如果在今天,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五十年前,在上世纪的五十年代,把个人隐私当作严重的政治问题在媒体上公开曝光,其威力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其次,《文汇报》揪出一个“民盟右派系统”。既然是一个“系统”,那就不是一两个人。在反右运动中,《文汇报》编辑部共有6名编委及15名编辑记者被划为右派分子。再次,《文汇报》成为各个单位反右斗争的样板。当年《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的社论公开发表在《人民日报》上,影响巨大。既然毛泽东说文汇报有一个右派系统,那么,在反右运动中,各个单位纷纷效法,不管大小都要揪出个“右派系统”来。后来,反右运动严重扩大化与这有直接的关系。
“风浪就是‘章罗同盟’造起来的”
如果说,由于毛泽东与中共中央的反复宣传与动员,人们对整风运动还有思想准备的话,那么,整风的突然转为反右,很多的人,包括许多领导干部都感到突然。在这种情况下,统一全党的思想,讲清反右运动的方针政策,就是《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这篇社论所要回答的问题。在该社论中,毛泽东明确指出了反右斗争的主要对象,他写道:“民盟在百家争鸣过程和整风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特别恶劣。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有路线,都是自外于人民的,是反共反社会主义的。还有农工民主党,一模一样。这两个党在这次惊涛骇浪中特别突出。风浪就是章罗同盟造起来的。”“整个春季,中国天空上突然黑云乱翻,其源盖出于章罗同盟”。
毛泽东的这段论述,一是论述了反右斗争合理性。既然出现“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有路线”的“反共反社会主义的”“惊涛骇浪”,那么粉碎右派的猖狂进攻,就是必要的,理所当然的。二是明确了反右运动的主要对象,把斗争矛头对准民主党派,特别是对准民盟与农工党。
对于毛泽东的这个论断,由逢先知、金冲及主编的《毛泽东传1949-1976》有如下评论:事实证明,这些批评并不能成立。在整风鸣放过程中,确有右派言论,也确有极少数人想反对党的领导,反对走社会主义道路,但不能由此得出结论,某个民主党派(如社论所说的民主同盟和农工民主党)是“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有路线,都是自外于人民的,是反共反社会主义的”。更不能说,这个党派有一条“反共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方针”,“其方针是整垮共产党,造成天下大乱,以便取而代之”。社论使用了“章罗同盟”这个词,是根据当时的揭发材料得出的。社论说,“整个春季,中国天空上突然黑云乱翻,其源盖出于章罗同盟”。实际上,章、罗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同盟”。
这是今天的认识。
在50年前,毛泽东的话就是真理,谁也不敢怀疑。于是,反右运动中,民主党派成了重灾区,被打得落花流水,大批的民主人士被划为右派,党的统一战线受到极其严重的破坏。
“有人说,这是阴谋,我们说,这是阳谋”
反右运动开始后,很多人被当作右派遭到批判、围剿,火越烧越旺。但不少被斥为右派的人并不服气,甚至有些未被打成右派的人也质疑反右斗争的合理性。为此,毛泽东亲自出马为之辩护,主要谈了两个问题:
一是“言者无罪”的问题。1957年4月27日,中共中央发出的《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曾经许诺:在整风期间实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方针。而反右斗争恰恰是以言定罪,因此,许多人感到困惑:中央文件到底算不算数?
对此,毛泽东做了如下的辩解:“他们人数极少,在民主党派中,特别在某几个民主党派中却有力量,不可轻视。这种人不但有言论,而且有行动,他们是有罪的,‘言者无罪’对他们不适用。他们不但是言者,而且是行者。”
如今,反右派运动已经过去了50年,当年揭发右派的材料也进行了反复的核实,但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参加大鸣大放的民主党派头面人物有现行的反革命破坏活动。因而“他们不但是言者,而且是行者”之说是站不住脚的。
二是由整风转向反右的问题。5月4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关于请党外人士帮助整风的指示》,对当前整风的总体部署作出规定:“现在整风开始,中央已同各民主党派及无党派领导人士商好,他们暂时(至少几个月内)不要表示态度,不要在各民主党派内和社会上号召整风,而要继续展开对我党缺点错误的批判,以利于我党整风,否则对于我党整风是不利的(没有社会压力,整风不易收效)。他们同意此种做法。只要我党整风成功,我党就会取得完全的主动,那时就可以推动社会各界整风了(这里首先指知识界)。此点请你们注意。党外人士参加我党整风座谈会和整风小组,是请他们向我们提意见,作批评,而不是要他们批评他们自己,此点也请你们注意。如有不便之处,则以不请党外人士参加整风,而由党邀请党外人士开座谈会,请他们畅所欲言地对工作上缺点错误提出意见为妥。请你们按当地情况斟酌处理。”
然而,从6月8日起,运动突然转向,由整风转向反右。许多人对此产生了疑问,有人称为“钓鱼”,也有人称作“引蛇出洞”。
对此,毛泽东毫不隐讳地指出:“在一个期间内不登或少登正面意见,对错误意见,不作反批评,是错了吗?本报及一切党报,在5月8日至6月7日这个期间,执行了中共中央的指示,正是这样做的。其目的是让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大鸣大放’,让毒草大长特长,使人民看见,大吃一惊,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些东西,以便动手歼灭这些丑类。就是说,共产党看出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这场阶级斗争是不可避免的。让资产阶级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发动这场战争,报纸在一个时期内,不登或少登正面意见,对资产阶级反动右派的猖狂进攻不予回击,一切整风的机关学校的党组织,对于这种猖狂进攻在一个时期内也一概不予回击,使群众看得清清楚楚,什么人的批评是善意的,什么人的所谓批评是恶意的,从而聚集力量,等待时机成熟,实行反击。有人说,这是阴谋,我们说,这是阳谋。”
毛泽东这段文字非常重要,有四点值得特别注意:一是文中所说的“5月8日至6月7日这个期间”,实际上就是反右斗争的“引蛇出洞”的阶段。5月8日是实施“引蛇出洞”策略的起点,其标志就是召开民主党派座谈会,并在报纸上发表其言论。6月7日,“引蛇出洞”阶段结束,第二天,中共中央下达《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的党内指示,反右斗争进入反击阶段。二是“共产党看出了这一场阶级斗争是不可避免的”。在1957年的5月8日之前,现在有关反右斗争的论著所引用的右派“反动言论”都还没有出笼。但毛泽东早就“料到”了“右派”会猖狂进攻,用毛泽东自己的话就是:“共产党看出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这一场阶级斗争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决定在开始公开鸣放的同时就实施“引蛇出洞”的策略。三是毛泽东指出,《人民日报》和一切党报的这些作法,是“执行中共中央的指示”,这就是说,实施“引蛇出洞”是中央的既定方针。四是毛泽东理直气壮地指出不是“阴谋”,是“阳谋”。
从上述论述可以看出,毛泽东认为反右本来就是整风的题中之意。在毛泽东看来,整风是把双刃剑,既可以用来整顿党风;又可以用来打击右派。如何使两者统一起来呢?办法就是开门整风、“大鸣大放”;一方面通过大鸣大放,“内外夹攻”,造成一种压力,一种氛围,以利于党的整风;另一方面通过“大鸣大放”,“诱敌深入”,“引蛇出洞”,然后将右派一网打尽。
“宽大为怀,不予办罪”
在《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一文中,毛泽东还对右派的性质及对右派的处理做了说明。
反右派运动在全国展开后,对右派的定性愈来愈严重。6月14日发表《文汇报在一个时间内的资产阶级方向》一文,开始由一般性右派的提法转向资产阶级右派。在6月22日《人民日报》社论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的概念,并认为他们的目的是“攻击社会主义制度,推翻无产阶级和共产党的领导”。此后,无论是报刊,还是党内文件,普遍称“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并认为这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一场阶级斗争”。在《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一文中,毛泽东进一步指出:右派就是“反共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的反动派。”
我认为,对右派的错误定性是导致反右扩大化最关键的原因。如果把右派视为人民的范畴,既使划得多一些也问题不大,因为毕竟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只要进行必要的说服教育就可以了。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在反右运动的开始阶段,中央并没有为右派定性,人们则普遍把右派当成人民内部矛盾,视为人民中的右翼,因而觉得划得多一些也无妨;后来中央突然将右派确定成敌人,而各单位已经划定的右派又不能随之改正,于是直接导致了反右运动的严重扩大化。
在《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一文中,毛泽东还谈到对右派的处理。他指出:对于右派,“是不是要办罪呢?现在看来,可以不必。因为人民的国家很巩固,他们中许多又是一些头面人物。可以宽大为怀,不予办罪。一般称呼‘右派分子’也就可以了,不必称为反动派。只在一种情况下除外。就是累戒不戒,继续进行破坏活动,触犯刑律,那就要办罪。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这些原则,对他们还是适用。另有一种右派,有言论,无行动,言论同上述那种右派相仿,但无破坏性行动。对这种人,那就更要宽大些了。”
根据毛泽东的意见,运动后期对绝大多数右派都没有“办罪”,当然也就无需“办罪”的程序:对所谓“右派言论”没有认真的调查研究和反复的核实,不允许本人申辩;在定性时既没有经过严格的手续,更没有经过正式的法律手续,有的甚至没有经过正式会议的讨论、正式的批准和上级机关的审查。一切必要的程序都轻易地取消了,极其轻率地处理了55万人,大致可分为五种类型:一类送劳动教养;二类监督劳动;三类自谋出路;四类降职降级;五类免于处分。在实际操作中,党员开除党籍,团员开除团籍,学生开除学籍,公职人员开除公职,领导免去职务,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被遣送回乡监督劳动改造。少数在原单位留用,也大都用非所长。
对右派没有“办罪”,但“右派”本身就是十恶不赦的罪名。右派分子与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并列为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对右派没有“办罪”,但没有“办罪”比“办罪”更惨。如果“办罪”,判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