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ii黑暗森林 作者:刘慈欣-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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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铅色的时光之路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在漫长的延伸,1,隐入未来的茫茫迷雾中他们看不清这长路的尽头,但能看到火焰和血光在那’l !-闪耀。人生苦短这一现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折磨他们,他们的心已屹越时间之弯,与他们的十几代子孙一起投入到冷酷太空中的血与火叭,那是所有军人的灵魂相聚的地方。
苗福全一回来,照例请张援朝和杨晋文去他家里喝酒聊天,那个川妹一f做了一桌丰盛的菜。酒桌上,张援朝说起了上午去建行取钱的事。
“你没听说呀,好几家银行都踩死人了,那柜台前的人摊了三层!”苗福全说。
“那你的钱呢?”张援朝问。
“取出来一部分,剩下的就冻着吸,有啥法儿。”
“你拔根毛儿都比我们多。”老张说。
杨晋文说:“新闻里说了,以后社会的恐慌情绪缓和下来之后,政府会逐渐解冻的,一开始可能只是解冻一定的比例,但形势总会恢复正常的。”
老张说:“但愿如此吧……政府早早把现在叫做战争时期实在是个错误,搞得人心都慌了,现在的人都是首先为自个着想,有几个想着四百年后地球抗战的?”“主要问题不是这个!”杨晋文说,“我早就说过,中国的高储蓄率是一颗大地雷,怎么着,说对了吧?高储蓄,低社保,老百姓存在银行里的钱就成了命根儿,一有风吹草动当然会产生群体性恐慌。”老张问杨晋文:“你说这战时经济,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事儿出得太突然,我看谁现在也没个完整的概念,新经济政策还在制定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苦日子要来了。”
“苦日子算个屁,我们这岁数的又不是没过过,大不了就当回到六O年代。”苗福全说夕“只是可怜了孩子。”张援朝独自于了一杯酒。
这时,一阵标题音乐声让兰个人同时转向电视,这是现在人们都熟悉的声音,可以令所有的人停下正在做的事情,这是重要新闻的标题音乐,这种新闻可以打破正常的节目播出顺序随时插播。三个老人还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广播电台和电视中也常出现这样的新闻,但在后来长长的太平盛世中,这种新闻消失了。
重要新闻开始播出:
据本台驻联合国秘书处记者报道:联合国发言人在刚刚结束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将于近期召开特别联合国大会,讨论逃亡主义问题。本届特别联大是由行星防御理事会各常任理事国共同促成的,旨在使国际社会在对选亡主义的态度上达成共识,并制定相应的国际法。
下面,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选亡主义问题的产生和发展过程:当三体危机出现后,逃亡主义随之产生,其主要论.点是:在人类尖端科学被锁死的前提下,规划四个丰世纪后的地球和太阳系防御是没有意义的,考虑到人类技术在未来四个多世纪所能达到的高度,比较现实的目标应该是建造星际飞船,使人类的一小部分能够向外太空逃亡,以避免人类文明的彻底灭绝。
对于逃亡的目的地,有三种选择:其一:新世界选择,即在星际间寻找新的人类可以生存的世界。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目标,但窝要极高的航行速度和漫长的航程,以人类在危机阶段所能达到的技术高度看,不太可能实现。其二:星舰丈明选择,即逃亡的人类把飞船作为永久居住地,使人类文明在永远的航行中延续。这个选择面临着与新世界选择相同的困难,只是更多偏重于建立小型自循环生态系统的技术,这种世代运行的全封闭生态圈远远超出了人类目前的技术能力。其三:暂避选择,在三体文明已经在太阳系完成定居后,已经逃亡到外太空的人类与三体社会积极交流,等待和促成其时外太空残余人类政策的缓和,最后重返太阳系,以较小的规模与三体文明共同生存。暂避选择被认为是最现实的方案,但变数太多。
逃亡主义出现后不久,全球就有多家媒体报道:美国和俄罗斯两个空间技术大国已经秘密开始了自己的外太空逃亡计划。虽然两国政府都立刻断然否认自己存在这样的计划,仍然在国际社会引起轩然大波,并由此引发了一嘲技术公有化”运动在第三届特别联大上,许多发展中国家要求美、俄、日、中和欧盟进行技术公开,将包括宇航技术在内的所有先进技术无偿提供给国际社会,以使得人类所有的国家和民族在三体危机面前享有同等的机会一“技术公有化”运动的倡导者还举了一个先例:在本世纪初,欧洲几大制药公司曾向生产最先进的治疗爱滋病药物的非洲国家收取高额的技术专利费,并由此引发了一场备受关注的诉讼,面付爱滋病在非洲迅速趁延的严峻形势,在强大的典论压力下,几大制药公司在开庭前宣布放弃专利权在目前世界所面临的终极危机面前,公开技术是各先进国家对全人类不可推辞的责任“技术公有化”运动得到了发展中国家的一致响应,甚至得到了部分欧盟成员国的支持,但相关的提案在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会议上均被否决。此后,中俄两国在第五届特别联大上提出一项“有限技术公有化”提案,倡议在行星防御理事会常任理事国间进行技术公有化,也立刻遭美英两国否决美国政府表示.任何形式的技术公有化都是不现实的,是幼稚的想法,即使在目前情况下,美国的国家安全仍处于“仅次于地球防御”的重要地位。“有限技术公有化”提案的失致在各技术强国间也造成了分裂,致使建立地球联合舰队的方案破产。“技术公有化”运动受挂所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它使人们认识到,即使在毁灭性的三体危机面前,人类大同仍是一个遥远的梦想-“技术公有化”运动是由逃亡主义引发的,国际社会只有对选亡主义达成共识,才能部分弥合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以及发达国家之间已经造成的裂痕。本届特别联大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即将召开“对了,说起这个,”苗福全说,“我前几天在电话里跟你们说的那件事还真有点靠谱的。”
“什么事?”“就是逃亡基金埃;”“嚼,老苗啊,你怎么信那个,你可不像是个容易受骗的人。”杨晋文不以为然地说;“不不,”老苗看看两人,压低了声音,“那个年轻人叫史晓明,我通过各种路子查了查他的背景,他爸是在地球防务安全部〔作!那人原来是市局反恐大队的队长,现在在防务安全部大小也是个人物,专「1负责对付ETO!我这儿有个电话,就是他所在的那个部门的,你们可以自个儿去打听。”
张援朝和杨晋文互相看看,老杨笑笑,拿起酒瓶向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是真的又怎么样?真有逃亡基金这回事又怎么样?我买得起吗?”“就是啊,那是为你们有钱人准备的。”老张醉眼嗦陇地说。杨晋文突然激动起来:“要真是有这回事,那国家就是混蛋!要逃亡,也得让后代中的精英走,谁有钱谁就走,这成他妈什么了?这种逃亡有意义吗?”苗福全指点着杨晋文笑了起来:“得得,老杨啊.你绕什么弯儿,就直说让你的后代走不就完了吗?看看你儿子和儿媳,都是博士科学家,都是精英,那你的孙子曾孙也多半是精英了。”他端起酒杯,点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人平等对不对,你们梢英,又不是神仙,凭啥?”“你什么意思?”“花钱买东西,天经地义,我花钱给苗家买个后,更是天经地义!〃“这是钱能买来的吗?逃亡者的使命是延续人类文明,他们自然应该是文明的精华,拉一帮财主去宇宙,哼,那成什么了?〃苗福全脸L本来就很勉强的笑消失了,他用一根粗指头指点着杨晋文说:“我早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再有钱,在你眼里也就是个土财主而已,是不是?”“你以为你是什么?”杨晋文借着酒劲问。
苗福全一拍桌子站起来:“杨晋文,老子还就看不上你这个酸劲儿,老子……”张援朝也猛拍桌子,响声比苗福全高出了一倍,三个酒杯有两个翻倒了,吓得那个端菜的川妹子惊叫一声。老张依次指着两人说:“好,好,你是人类精英,你呢,是有钱人,那就乖】下我了,我他妈是什么?穷工人一个,我活该就得断子绝孙是不是?!”他有掀桌子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转身离去,杨晋文也跟着走了。
破壁人二号小心翼翼地把新的金鱼放人鱼缸,和伊文斯一样,他喜欢独处,但需要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物陪伴,他常常对金鱼说话,就像对只体人说话那样,这两者都是他希望能在地球上长久生存的生命。这时,他的视网膜上出现了智子的字幕。
字幕:我最近一直在研究那本《三个王国的故事》,正知你所说,欺编和诡计是一门艺术,就像蛇身上的花纹一样。
破壁人二号:“我的主,你又谈到了蛇。”
字幕:蛇身上的花纹越美丽,它整体看上去就越可怕。我们以前对人类的逃亡不在意,只要他们不在太阳系中存在就行,但现在我们调整了计划,决定制止人类的逃亡,让思维完全不透明的敌人逃到宇宙中是很危险的:破壁人二号:“你们有什么具体方案吗?”
字幕:舰队已经调整了到达太阳系时的部署,将在柯伯伊带处从四个方向迂回,时太阳系形成包围态势。
破壁人二号:“如果人类真要逃亡,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字幕:是这样,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ETO的下一个使命将制止或延缓人类的逃亡计划。
破壁人二号(微微一笑):“我的主,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你们根本不需要担心,人类的大规模逃亡不会发生。”
字幕:可是即使在目前有限的技术发展空间里,人类也有可能造出世代飞船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不是技术。”
字幕:那是国家间的争端吗?这届特别联大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发达国家完全有实力不顾发展中国家的反对,强行推进这个计划破壁人二号:“逃亡的最大障碍也不是国家间的争端。”
字幕:那是什么?
破壁人二号:“是人与人之间的争端,也就是谁走谁留的问题。”
字幕:这在我们看来不是问题。
破壁人二号:“我们最初也这么想,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不可能克服的障碍:”字幕:能解释一下呜?
破壁人二号:“虽然你们已经熟悉人类历史,但这可能仍然很难理解:谁走谁留涉及到人类的基本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在过去的时代促进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但在这种终极灾难面前,它就是一个陷阱,到现在为止,甚至连人类自己的大多数,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陷阱有多深。主,请你相信我的话,最终没人能跳出这个陷阱。”
“张叔,您不用忙着做决定,该问的都问到,这笔钱毕竟不是一个小数.”史晓明一脸诚恳地对张援朝说。
“要问的还是这事儿的真实性,电视上说……”“您别管电视上怎么说,闰务院发言人半个月前还说不可能冻结存款呢……理智地想想,您这么个普通老百姓,还在为自己家族血脉的延续着想,那国家主席和总理,怎么可能不为中华民族的延续着想?联合国,怎么可能不为人类的延续考虑?这届特别联大,就是要确定一个国际性的合作方案,并正式启动人类逃亡计划,这是刻不容缓的事埃”老张缓缓地.汽点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可我总觉着,这是很远的事儿啊,是不是该我操心呢?”“张叔啊,这是个误解,绝对的误解。很远吗?不可能很远了,您以为,逃亡飞船要三四百年后才启程吗?要是那样,三体舰队就能很快追上它们。”
“那什么时候飞船能上路呢?”“您就要抱孙子了是吧?”“是埃”“您的孙子就能看到飞船启程。”
“他能上飞船?!”“不不,那不可能,但他的孙子能上飞船。”
张援朝心里算了算,“这就是……七八十年吧。”
“比那要长,战争时期政府会加紧控制人口,除了限制生育数量,生育间隔也要拉长,一代要按四十年算吧,大概一百二十年,飞船就可以启程了。”
“这也够快的,那时飞船造得出来吗?”“张叔,您想想一百二十年前是什么样子?那时还是清朝呢,那时从杭州到北京得走个把月,皇帝到避暑山庄还得在轿子里颠好几天呢!现在,从地球到月球也就是不到三天的路。技术是加速发展的,就是说发展起来会越来越快,加上全世界都投人全力研究宇航技术,一百二十年左右飞船是可以造出来的。”
“宇宙航行,是件很艰险的事吧?”“那不假,但那时地球上就不艰险吗?你行看现在这局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