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9期-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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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下来。”余老师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也很不平静;与其说是被你感染了;不如说是被这个吃剩饭的女生感染了;假如你找到了这个女生就通知我一声;我想见见她。”余老师给马零这篇作文评了优秀;还推荐到学校广播台;校广播台用配乐散文的形式播了;一时间;很多人都知道了学校有这么一位吃剩饭的女生;连校长也知道了。校长为此还责令学工处;一定要找到这位女生。
一连几天;马零下课后就被叫到学工处;坐在电脑前;就像破案;她心情十分复杂;在全校几千幅女生的照片里对号入座;找这个女生;看得眼花缭乱。后来马零对学工处处长唐老师说:“我不记得了;当时一扫而过;也就看了个背影而已。”唐老师开玩笑说:“该不是你虚构的吧?我;包括校长在内的很多校领导;都希望这只是个虚构。”马零一笑;说:“权当虚构吧;就像电视剧惯用的;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巧合;实属雷同。”
但夏小鱼不相信这是虚构;他一连几天追问马零;要马零把那个吃剩饭的女生供出来;然后他们俩一块在全校发起一次募捐活动。马零冷笑道:“你是真心想帮人哪?你是想借题发挥变相炒作自己吧;对不起;我不想炒作这事。”夏小鱼很生马零的气;好多天没理马零。
没想到过了几天;马零正在上课时;突然被叫出来;马零随着辅导员谢老师来到院学工办;竟然看见校长;陪同校长的有院长;副院长;还有院党委书记。马零知道自己闯祸了;就像真的犯错一样;一直把头低着。校长和蔼可亲地问:“马零同学;你写的那篇《吃剩饭的女生》;据说是虚构的对吗?”马零点头。院长唬着脸说:“虚构也应该有个原则嘛;余老师就这么教你虚构吗?”马零说:“不怪余老师;怪我胡编乱造。”校长制止了院长;马零走出学工办;听见校长下指示:“看来我们的教学得把关;尤其是原则性的问题;写文章应该讲究真实嘛;怎么能信口雌黄;胡编乱造;有损学校的形象呢;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我们学校这么不近人情;竟然让一个女生吃剩饭……”
过了几天;院里下达了一个文件:《关于对马零同学通报批评的通知》;下达到每个系、每个年级、每个班级。马零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处分;不仅马零受到处分;还牵连到余老师。余老师在全院教师大会上也受到院长的批评。余老师不服;觉得自己的学生犯了失误;可以处分他;不应该处分马零。余老师找到马零的宿舍;安慰马零说:“院里处分;无非是做做样子;不记档案;也不影响毕业。”又问马零;“那事是真的吗?”马零说:“真亦假来假亦真;文章是什么?不就是找个由头抒情述志吗?只是我借的这个题太幼稚了;不经历风雨;就不能见彩虹;没什么余老师。”
马零原本要在这个学期发展入党的;学生支部已经找她谈过话。因为写了这篇散文;院党委觉得有必要再考验她一段时间。
这事不知怎么被马零的父母知道了;来信问马零究竟犯了什么错。马零知道是夏小鱼告诉父母的;打电话给夏小鱼说:“别落井下石;别隔岸观火。”夏小鱼说:“我是替你可惜;明明没有虚构;硬承认自己虚构;何苦呢?”马零说:“你不懂;哪怕你现在如愿以偿入党了;我觉得你还是很浅薄;因为我和你做人根本不同;出发点也不一样;你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不惜往人家脸上划拉一刀;我总算看清你的嘴脸;见你的鬼去吧。”
这事过去了一个月;一个学期;甚至快一个学年;马零写的那篇散文也渐渐被人遗忘了。马零也恢复了平静;每天上课下课;回到宿舍里抓紧时间复习准备考研。
这天;突然有人打电话通知马零;到图书馆大门口见面。马零来到图书馆;拾级而上时;看见门前石阶上伫立着一个女生;她认出这个女生是谁;两人相视良久;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一直想见你;也知道你因为我受到处分;但你一直没供出我;就像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一直搁在我心里;我知道你要毕业了;所以今天我想见见你。”
马零和女生走进图书馆二楼期刊室;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马零打量这个女生;见她虽没那么黑了;脸色却黄黄的;一看就是缺乏营养。马零说:“我知道你在数学计算机学院;我在学生处学生登记簿的照片里认出你;可你是大一新生;大学才刚刚开始;你还要在学校至少呆四年;所以我想给你留点面子。”女生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她看着马零;好一会没出声。这时很多同学陆续进了期刊室;到书架上找刊物;然后分头坐下。期刊室显得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翻阅声;如同微风习习;在空旷室内搅动;马零想起教写作的余老师讲的一个古代诗歌技法“以动写静;弥见其静。”
马零觉得期刊室太安静了;她见女生不出声;始终不敢正视她;就知道她内心很不平静;她问:“邱云同学;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你说吧。”邱云想了想才说:“我只能告诉你;自从你写了那篇文章后;我再也不敢吃人家的剩饭了;我趁人不注意时吃人家的剩饭;也不是经常吃;偶尔碰见了就吃;一看见那么好的饭菜扔在那里;我就想起我的母亲;在家里时;母亲是绝对不允许我们剩饭的;弟妹们有时剩了饭;母亲就吃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要吃人家吃剩的饭菜?我只能用一个成语来解释;饥不择食;因为家里穷;没能力供我上大学;也就根本谈不上生活费了;我们学院那些城里的同学;每月从家里拿几百甚至上千块的生活费;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潭;我还可以告诉你;读高中时;我在县高是怎么过来的;每半个月回一次家;带点米;装一罐头瓶辣酱;就是这么挺过来的;有时我感到自己快要挺不过来了;就想起我们以前初中的班主任;他训导我们努力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在黑板上挂了两双鞋;一双是草鞋;一双是皮鞋;每逢有人讲话;他就问:你们今后是想穿草鞋还是想穿皮鞋?这么一来;马上安静了;没人讲话了。我就是这么挺过来了;另外我还想告诉你;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吃过方便面;来到学校后;我买那种最便宜的、几毛一包的方便面;而且一包分两次吃。我知道对比是很残酷的;我也知道怨天尤人没有用。好在我现在有收入了;有人给我介绍了两份家教;我利用大礼拜的时间搞家教;这样一来;生活费可以自理;所以现在我不吃剩饭了;今天我找你来主要是感谢你;谢谢你替我守住了这个秘密;不然我也不知道;今后我能否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两颗晶莹的泪珠出现了邱云的眼中;她埋下头;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掉出来。
马零觉得自己的泪水已经掉下来了。马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安慰邱云;说:“谢谢你找我;就算你不找我;我毕业离校前也要找你的。”
这天晚上;邱云执意要请马零吃饭。两人来到二食堂二楼小炒部;马零点了水煮肉片和糖醋带鱼;还有一盆猪肝粉丝汤。两人吃得十分香;没有一点浪费。马零要结帐;邱云和她争执了半天;差点变了脸色。马零只好让她结;约定第二天她回请邱云。
马零大学毕业了;她考取了北方一所大学的研究生;离开学校之前;马零去办离学校手续;在行政楼;在学校医院;没想到在学校医院碰见邱云。邱云在打点滴;马零吃了一惊;问邱云那里不舒服。邱云说:“老毛病;胃不舒服;因为马上要考试了;所以打点葡萄糖;权当补充营养。”马零马上跑到隔壁超市;买了一袋奶粉一袋营养麦片;邱云哪里肯收下;马零说:“收下;一定要收下;你忘记了你的誓言;一定要考好;争取明年拿奖学金。”邱云只好收下了。马零陪邱云打完点滴;把邱云领到宿舍;把一些书籍和部分衣物都送给邱云;还给了邱云210元钱;她告诉邱云;其中10元是校广播台给的《吃剩饭的女生》的稿费;另外200元;是她一气之下把《吃剩饭的女生》经过修改提炼;改为散文《镜子》;寄到《大学生》杂志发表的稿酬。马零拿出那本《大学生》杂志;递给邱云。邱云翻到那篇文章;看见这么一段话:“贫穷并不是罪恶;这是一位俄国大作家说的;想必这位学妹已心领神会;并不因为吃人家的剩饭而觉得难为情;只是我从她的举动中;看见了我的难为情;谢谢这位学妹;因为她就像一面朴实透亮;闪闪发光的镜子;照见了我人生的疏漏;从此我娇吟的生活也逐步瓦解了……我希望有一天;我看见学妹美丽健康;满面红润地站在我的面前;骄傲地问我:哎;还认识我吗?我说:认识;你就是那面美丽的镜子……”
邱云读完散文;眼中噙着热泪;抓着马零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她告诉马零;暑假她不打算回家;除了两份家教;她又找了一份工作;因为她申请的是助学贷款;想争取在毕业离校之前;绝不拖欠学校一分钱的学费。
邱云说完;看着马零;顿了顿又说:“如果学姐同意;我想要这本杂志;做个纪念;就像学姐说的;我也想将它作为一面镜子;今后无论遇到任何困难;只要看见这篇文章;再大的困难我也会顶过去的……”马零明白了;把那本《大学生》杂志双手递给邱云。邱云郑重其事接过那本印刷精美的杂志;朝马零弯下身子;深深地鞠躬;然后转身走了。
马零呆了一会;似乎想起一件事;走出房间;在阳台上仰天看;天空透明澄净;如同一面无垠的镜子映照着那个移动的瘦弱身影;她在心里默默为学妹祝福;直到看不见邱云;她才深深地嘘了口长气。四年大学终于结束了;马零觉得自己是有收获的;最大的收获;也许是认识了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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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宿舍现在都公寓化;有四人间、六人间、八人间;还有三人间的。住三人间的学生都是家庭经济条件相对好的;每年能交得起1800元的公寓费。黄蝉家其实并不富裕;父母双下岗;家中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妹妹;但黄蝉坚决要住三人间;报到那天跟父母较劲;憋了半天劲;父母妥协了;只要黄蝉好好读书;多花几百块钱能买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也值。但黄蝉后来没认真读书;从大一起就跳来跳去的;像只螳螂;有时还旷课;学校明文规定;每学期旷课达16课时;老师有权不让学生参加考试。但黄蝉每次都逃脱;顺利过关;大家也就服了。
和黄蝉住一套公寓的是吴明朗和丁灵。吴明朗和丁灵家里都有小车;每到周末;父母开着小车来接两人回家。黄蝉家里虽然没有小车;但每到周末也有小车来接。来接黄蝉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人。大家就像发现敌情;纷纷猜疑这个中年男人是谁。黄蝉也不解释男人是谁;一笔带过说:“权当司机吧;我的周末司机。”
吴明朗忍不住问:“周末司机?这么说还有周一司机、周二司机和其他日子的司机了?”黄蝉也不理会她的揶揄;点头说“你说得没错;很有创意。”又一笔带过了。
周末司机每次来接黄蝉;都遭到看门大嫂的盘问;看门大嫂是个下岗女工;因为认识学校总务处的一个科长;所以才来当看门大嫂;除了看门;她还给学生洗衣服被子什么的。看门大嫂姓曹;胖胖的;长相和蔼可亲;学生们进进出出都叫她胖嫂;只有黄蝉喊她曹阿姨。曹阿姨好不容易再就业;对工作十分负责;特别警惕男人随便闯入;哪怕是家长也不行。黄蝉的周末司机常来接黄蝉;曹阿姨也就认识他了;在门房打电话通知黄蝉;黄蝉说:“让他走;让他滚。”就把电话挂了。曹阿姨对周末司机说:“要你走;要你滚。”周末司机一听;用手机打到305室;说:“要我滚啊?你把脑袋从窗口伸出来;看我怎么滚吧。”他走到外面;站在桑塔那车前;抬头看305窗口。曹阿姨也随他出来朝上看;看了一会;黄蝉根本没把脑袋伸出来。曹阿姨就问他:“是不是吵架了?对小姑娘;是要甜言蜜语哄的;千万别抖狠;一抖狠就完了。”周末司机朝曹阿姨直翻眼皮;吼道:“有没有搞错;一把年纪了;说话怎么这么轻浮;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曹阿姨被吼得稀里糊涂的;悻悻回了门房。后来周末司机走了;黄蝉才拎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下楼。曹阿姨见她脸色不好看;就问她:“两人是不是吵架了?”黄蝉说:“没吵架;是炒鱿鱼;我炒了他的鱿鱼。”曹阿姨还想问;黄蝉已出门;去乘公交车回家。
星期天晚上;黄蝉来到学校;见了曹阿姨;顺手递给曹阿姨一个柚子。曹阿姨见她气色很好;笑着问:“是不是和好了?我劝过他的;对小姑娘不能耍态度;怎么样;和解了吧?”黄蝉说:“什么呀?你真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啊?他是我的老板。”曹阿姨这才知道黄蝉一直在兼职;在一家广告公司兼职;周末司机是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板。
有一天;突然变天了;黄蝉的妈妈找到学校;给女儿送棉衣;在门房见到曹阿姨;惊叫起来:“胖子;你怎么在这里呀?”原来曹阿姨和黄蝉的妈妈是一个单位同事;两人聊起来。曹阿姨得知黄蝉就是老同事的女儿;觉得世界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