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艳-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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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马上替她安置一个工作──”“这不是这样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鸿图布庄上上下下几千个人靠它吃饭,你把人都赶走了,现在你可以给他们新的工作吗?”朱艳质问。
“这种事是不得已的,为了最大的利益,有时候必须牺牲一些东西。”商无极蹙着眉头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取得盐铁专卖权?”朱艳深吸一口气问商无极,她有点害怕听到答案。
“现在先别谈这些,你情绪不太稳定,我们先回房就寝。”商无极一手扶上她的肩头。
朱艳甩开他的手,尖锐叫道:“现在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商无极神色肃然,他不知道这时告诉朱艳,她会不会接受?本来他想要婚礼后再说的。
商无极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那个抛弃我的母亲吗?她是当今皇后,我这二十多年来最大的心愿便是向她复仇,还有那个跟着她一起践踏我们父子俩的皇上。我本来没什么机会,只能一直赚钱,冀望愈有权愈有势愈有接近她的一天。然后时机真的到了,今年朝廷破例把盐铁专卖权释给民间,如果我拿到盐铁专卖权,加上我多年来在江湖上的势力,联合朝中的反皇派,便能威胁到皇上,也可以把那个令人作呕的女人扯下台来,我要她为杀死父亲付出代价。”商无极眼中的恨意赤裸裸地涌现。
朱艳沉默了,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她想要伸手安慰商无极,把他拥入怀中,却又放弃。醒醒吧,或许商无极确有苦衷,可是会牵连到无辜的人民也是事实。
“我能体会你想要向皇后复仇的念头,但你这么做,遭殃的不是只有皇后一人。我虽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不过也知道这个皇帝不是个差劲的皇帝,你这样一弄下来会害多少百姓受苦?”朱艳的语气稍微缓和,诚如她所了解的,商无极并不是一个搬弄权势的恶人,她能理解他的复仇心切,但这样复仇的代价大得超乎想像。
“不会像你想像的那么严重,又不是要带一支军队把皇帝打下来,我的最终目标是我的母亲。”商无极看着朱艳黯然的眸子,心头一沉,急切解释道:“而且以后我会成为月国最有权势的人,如果你再多给我几年时间,我可以担保我会比金国公更有钱有势,你毋需再畏惧金国公或是当什么死士。如果你喜欢珠宝,我可以给你,如果你想要帮助百姓,我也可以开仓赈粮、大兴学堂,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看着商无极像是亟欲留下母亲的小男孩,不断讨好她,朱艳觉得很心酸,她轻声劝道:“无极,重要的不在于为了我你愿意给我什么;而在于为了我你能够舍掉些什么!我爱你,但是我无法眼睁睁看你去伤害那么多百姓,你那样做和为了一己之私杀了我全家的庆应王有什么差别?”
商无极紧锁着眉头,二十多年来朝朝夕夕企盼的复仇机会,他怎么能就这样舍弃?这个怨恨太深,他没有办法去顾全那些跟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朱艳不同,他不想看到她厌恶他,更不愿意被拿来跟害死她一家的仇人相提并论。
“你给我一些时间考虑。”疲惫不已的商无极沉重地吐出这句话,这是他最后的底限了,此时的他已无法继续面对朱艳,他撇下她转身离开。
看着商无极离去的背影,朱艳没有开口留下他。她该怎么办?她心里已察觉到,即使商无极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她也无法停止爱他了。
两天过去,商无极没有多跟朱艳谈话,也没有回卧房就寝,朱艳心里忐忑不安,这是一个赌注,赌商无极能不能为她放下仇恨,是爱会赢还是仇恨会赢?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已是情感上彻底的输家,因为她知道就算商无极不顾一切的复仇,她也无法厌恶他,只是他们此生再也不可能相守。
微寒的秋夜里,朱艳怔怔地伫立在庭苑,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抚摸左手腕的玛瑙手镯,真没想到来月国之前和子心聊的话会应验,她会遇上此生唯一的伴侣,一向潇洒的她会为情所困。
树林里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
“是谁?”朱艳警觉到,一个黑影出现,竟是樊穹宇。
“师妹,快跟我回日朔国,子心小姐难产,命在旦夕。”樊穹宇一脸凝重。
“你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朱艳震惊得全身冰冷,就在此时,侍卫已围住他们,商无极也出现了。
“御影,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商无极冷冷说道。
“无极,有急事,我必须先回国一趟,你不要为难我们。”朱艳激动地恳求。
“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我不准你回到金国公那里去,不要背叛我好吗?”商无极的眼神流露出伤痛,他一手握住朱艳的手,让她喉头一紧。
“我不会背叛你,我只是必须回国一趟……”但难道商无极要推翻皇帝,你也要接受吗?朱艳心里出现狂乱的回音。
商无极缓缓摇头,如果爱他的话,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与他为敌,也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这世上从来没有人愿意一直守着他,朱艳也要像抛弃他的母亲一般离开了吗?
“我给你两条路选择,你是要跟他走,还是要留在我身边?如果你跟他走,你就一辈子不能再回到我身边,我会当作从未遇见你,从来没有爱过。”商无极的语气是平淡的,但眸子里盛满深情和痛苦。
在朱艳的心里如果他不是最重要的,那么他只能选择不爱了。这么多年来,他早该记取教训不应让心轻易地沦陷,他不能给予这个女子毁灭自己的力量,如果自己不是她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我真的很爱你!”什么都是假的,她以为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以为可以完全效忠子心小姐和金国公大人,结果统统是假的!
朱艳的眸子不争气地泛起泪光,她第一次听到无极说爱她,可旱为什么非得在这种情势下?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为什么非得择一不可?
“选择吧,小艳,你要他们还是要我?”商无极屏住气息问道。
最后的最后,朱艳还剩一丝理智,她缓缓抽出了她被握紧的手,轻声说道:“对不起……”她背对着商无极,怕再多看一眼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早知道有一天会离开他,却不知道这一天到来会是这么难受!好像整个人被掏空,即使知道子心病危,但现在狠狠撕扯她的心的却是再也见不到商无极这件事。
“撤!”商无极也背对着她未再看朱艳一眼,声音清晰有力地下令侍卫放行。他会忘记,他一点也不在意,现在的他终于可以专心复仇了,脸颊上湿润的是秋夜的露水。
半个月后日朔国映雪苑“你怎么起来了?”朱艳一进到映雪苑,就瞧见金子心在庭苑里散步,连忙赶到金子心身旁,把自己身上的枣红色毛氅披到她的肩头。
“我都快被闷死了,人家明明已经好多了,为什么还非要我整天躺在床上?”金子心像小孩子一样发牢骚,让朱艳不由得微笑。
“你都已经当母亲了,怎么还这么任性?这条命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麻烦你自个儿多珍重好好吗?也不想想你把大家吓成那样,我刚回来时,听说你血崩,又看你面无血色、不省人事,我差点自刎殉主呢!”那时看着金子心那么孱弱,朱艳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想着自己的小姐命危时,她却为了敌人而心痛,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听到朱艳这样说,金子心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脸严肃地训斥道:“别开玩笑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要给我好好活下去!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怎么还不了解呢?如果我生出来的女儿有一天因为其他人死了,就说自己也要死,这种女儿还不如不要生出来算了!如果艳姊姊仍旧执迷不悟,我一定要叫爹把你开除,别再让你留下来做事。”
没有因为被骂而难受,反而觉得感动,朱艳温柔地笑开了。这就是子心小姐,一直带给别人希望和精神。“子心一定会是个好母亲、好皇后,你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子心是平安无事了,但无极呢?朱艳不自觉抬头望了望天空,已经有秋日清冷的感觉了,不知道商无极现在在做什么?只要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心里就彷佛破了个补也补不起来的大洞。因为商无极,所以她第一次想过自己的人生,没了商无极,她要怎么办?
“艳姊姊!”金子心唤起出神的朱艳。
朱艳尴尬地回过头笑一笑,“怎么了?”
“我都听说了,你跟爹生意上的对手相恋是不是?前天我还听到爹炫耀说已经对那男的发动攻击,重创了那男的,要不要我去跟爹求情?或是现在,既然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再回去那男的身边嘛!”
朱艳略显落寞地露出一个苦笑,“不用了,主公做的是对的,而我跟他已经没有缘分了。”
有缘无分说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但她不怨老天让她遇上商无极、爱上商无极,那些美好的时光她会细细珍藏,即使觉得悲伤。
以前是一个娇艳妩媚的美人,现在却憔悴了,金子心看得很不忍心,正欲劝解几句,奶妈把女儿抱过来。
“哇,好可爱,每次看都觉得她跟我长得好像!”金子心乐陶陶地抱着小婴儿又亲又吻,那白白圆圆的脸蛋、圆圆的黑水瞳、鬈鬈的头发,确实是跟金子心颇像。
“没有哪个娘亲会像你这样自吹自擂好吗?借我抱抱吧,好歹我是她的乾娘。”朱艳从金子心手中接过那个软绵绵、热呼呼的小生命──阳和久,她的乾女儿。
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与人相恋、成家、生子,不过至少她还有一个可爱的乾女儿。她亲亲小婴儿柔滑的小脸蛋,希望所有的幸福都降临在阳和久身上,希望小和久一辈子幸福快乐。
月国鹰扬山庄已是深秋,枯叶落了满地,书斋里,阮文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之前软禁起来的铁匠有一部分被金国公的手下救出来,恐怕金国公会利用此事控告我们,而且金国公买通了以前跟我们合作的所有伙伴,大家都已经拒绝明年继续跟我们合作。”阮文一脸苦瓜相,苦得不能再苦,他早说金国公不能小觑,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金国公就逆转了整个情势。
商无极淡淡微笑,他不怕金国公出招,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失去朱艳的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他轻轻拿起案上的酒杯,一口气喝光。
“喂,大白天就喝酒,不太好吧!”阮文忍不住阻止商无极继续斟酒。
商无极笑看阮文一眼,“你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我可是千杯不醉的!”
“可是你每天一大白、一大白地喝,都连续喝一个多月了,很伤身体耶!”
“你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就可以了!”商无极不悦地冷哼道,“关于铁匠的事,本来就不是软禁在我们领地,也没有泄漏过我们的身份,我已经叫石总管栽赃给彭海,由我们到衙里告发,我会跟辉月亲王商量,他可以帮我们把这件案子搞定。”
“那明年续约的事呢?”阮文满佩服商无极的,明明就喝了这么多酒,他还当真一副醉不倒的样子,思路清晰一如往常,手段狠毒也一如往常。
“金国公现在一路针对我而来,所以表面上维持跟他相冲,继续去慰留客户,但另外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把我所有在外地的财产都汇集回国内来,用那些财产去创造另一个人。”
“创造另一个人?”阮文疑惑。
“没错,创造另一个人。我在外地的财产挂在无数个名字下,这一部分金国公不可能发觉,不过你不要亲自出马,我只要你帮我联络处理外地事务的人,免得功亏一篑。因此到十二月底争夺盐铁专卖权时,除了以我的身份外,还要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去竞标,而最后会获得盐铁专卖权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金国公,而是那另一人。”
“我懂了,我这就去做。不过,这会不会有些危险?那些财产是你最后的王牌,万一我们输了的话,不就全军覆没?”阮文完全没有平日吊儿郎当的神情,满脸凝重。
“你放心,就算我全军覆没也没关系,我有留下一笔足以安身立命的财产存在你和如姬名下。”商无极一脸不在意地又喝下一杯酒。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二十年的朋友,你认为我会跟你计较这个?”阮文生气地一拳捶到案上。
商无极有些感动,诚挚地看着他,“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些心意,更何况我们不会输!复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目标,为此赌上一切也是值得的。”
“那么,我阮文是你最好的朋友,为你赔上一切也是值得的!”阮文斩钉截铁地说。
“谢谢。”商无极握了一下他的手,没有想到那个一心充满怨恨的小男孩,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