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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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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承担,绝对不会给各位添麻烦,你们安心离开吧!”
  过了一会儿,这里只剩刚才在新阴堂对坐的主客人数了。
  只不过,现在主客关系已经改变,成了犯罪者和裁判的敌对关系了。
  “武藏!你的计策很不幸泡汤了———依我观察,你一定是受某人之命,不是来探小柳生城的虚实,就是来扰乱治安的,对不对?”
  四双眼睛紧盯着武藏质问。这四人当中,个个武功都已达到相当的境界。武藏把城太郎护在腋下,脚就像生了根似的,不曾移动半步。然而,武藏即使现在插了翅,也难在这四个人中找到空隙飞了。
  出渊孙兵卫接着说道:
  “喂!武藏!”
  他握着刀柄,稍微向前推,摆好架式。
  “计谋被识破,自我了断是武士应具备的品格。你虽然居心叵测,但是胆敢只带着一名僮仆,便堂堂进入小柳生城,也算勇气可嘉。再加上我们也算有一夕之谊,所以———切腹吧!我们给你时间准备。让我们看看你的武士精神!”
  四高徒认为这样一切便都可以解决了。
  因为他们没禀报主君就私自决定邀请武藏,也没问他真实姓名和目的,所以急着要把这件事隐瞒过去。
  武藏当然不肯。
  “什么?要我武藏切腹自尽?我才不干这种傻事!”
  他昂然晃动肩膀,一阵大笑。
  武藏不遗余力地激怒对方,期待掀起另一场暴风雨。
  情绪不容易受波动的四高徒,终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
  语气平和,但却非常果断。
  “对你慈悲为怀,你不接受,我们只好不客气了!”
  出渊说完,木村助九郎接着说道:
  “多言无用!”
  他绕到武藏背后,用力推着他,说道:
  “走!”
  “去哪里?”
  “牢里!”
  武藏点头向前走。
  但却是照着本城的方向大步走去。
  “你要到哪里去?”
  助九郎立刻绕到武藏前面,张开双臂拦阻。
  “牢房不从这里走。向后转!”
  “不退!”
  武藏对紧贴在身边的城太郎说道:
  “你到对面松树下。”
  松树附近似乎已是接近本城玄关的前庭,到处是茂盛的松树,地上铺的沙子好像筛过一般,细致且闪闪发光。
  城太郎听武藏说完,立刻从他的袖下飞奔离开,躲到了一棵松树后。
  看吧!我师父又要发威喽!
  他想起武藏在般若荒野的雄姿,而他也像只刺猬,浑身汗毛直竖。
  仔细一看,只一瞬间,庄田喜左卫门和出渊孙兵卫两人已经左右包抄准武藏,架住他的双手,说道:
  “回去!”
  “不回去!”
  同样的对话又重复了一次。
  “说什么都不回去吗?”
  “嗯!一步也不退!”
  “哼!”
  站在武藏面前的木村助九郎终于按捺不住,拍着刀柄。较年长的庄田和出渊二人,连忙向他示意先别出手。说道:
  “不回就不回。但是,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贵城的城主石舟斋。”
  “什么?”
  即使是四高徒也不由得一脸的愕然。他们只知道这年轻人一定有特殊的目的,可是谁也没料到他想接近石舟斋。
  庄田又问:
  “见我们主公做什么?”
  “我是兵法修行的年轻人,想向柳生流的宗师求教。”
  “为什么不照规矩向我们提出申请?”
  “我听说宗师已不见任何人,也不再指导修行武者了。”
  “没错。”
  “果真如此,那么除了向你们挑战比武之外,别无他法。可是,光是一般的比武一定很难把他请出草庐。所以,在下想以全城的人为对手,在此要求会战。”
  “什么?会战?”
  四高徒目瞪口呆,反问武藏。又重新直视武藏的眼睛,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武藏两只手就这样让对方抓着,抬头仰望天空,因为黑暗中传来了啪哒啪哒的声响。
  “?……”
  四高徒也抬头仰望。只见一只鹫鸟从笠置山的暗夜中,掠过星空,停在了城内仓库的屋顶上。
  16
  “会战”这字眼,听起来非常响亮,但仍不足以表达武藏此刻的心情。
  这绝不是点到为止的小试身手,武藏才不会要求这种不痛不痒的形式。
  他说的会战,追根究底就是比武。但既然同是要赌上一个人全部的智力跟体力来决定命运的胜败,即使形式不一样,对他来说,都是无异于大规模的会战。惟一的差别在于一个是调度三军,一个是调度自己的智能和体能的极限。
  宫本武藏 水之卷(55)
  这是一人对一城的会战。武藏跨出的脚跟上,充满高昂的战斗力,他自然地说出了会战两字,而四高徒心想: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他们似乎怀疑武藏的常识水准,又一次打量武藏的眼神。当然,他们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好!有意思!”
  木村助九郎欣然接受,立刻踢掉脚上的草鞋,撩起裤子下摆。
  “会战太有意思了。虽然没有鸣钟击鼓,但还是要用参与会战的心情应战。庄田、出渊!把那小子推过来!”
  会战终于爆发了。第一个上场的木村助九郎早就想将武藏除之而后快。
  事已至此!
  两人对望了一眼。
  “好!交给你了。”
  两人同时放开武藏的手腕,用力往他背上一推。
  咚、咚、咚———
  武藏将近六尺的巨大身躯发出四五声巨响,往助九郎面前踉跄跌撞过去。
  助九郎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向后退了一步。距离正好是伸手可碰到武藏跌过来的身体。
  “咔!”
  助九郎咬紧牙根,将右手肘举到脸部。然后,挥动手肘,发出咻———的一声,对着跌过来的武藏,打了过去。
  沙、沙、沙———
  剑鸣不已。助九郎的刀仿佛神灵乍现,发出铿锵的刀刃声。
  同时,听到“哇”———的一声,但这并不是武藏发出来的,而是躲在远处松树后的城太郎,大吼着飞奔过来。助九郎的刀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也是城太郎丢了一把沙子过来的缘故。
  但是这种时刻,一把沙子当然没什么作用。而武藏被对方一推之时,就已经算好自己跟助九郎之间的距离,再加上自己的力量,对着他的胸部猛冲过去。
  被打一拳,踉跄跌出去的速度,和趁势奋不顾身猛冲的速度,是很不一样的。
  助九郎向后退的距离,和向前进攻的距离,都因此而有了误差,于是便扑了个大空。
  两人各自退开,中间隔了十二三尺。助九郎高举大刀,而武藏正要拔刀———双方互相凝视,不动如山,只有周围的气氛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哦!这个可不是省油的灯!”
  庄田喜左卫门脱口而出。除了庄田之外,出渊、村田二人,虽然还没有卷入战局,却好像被什么强劲的力量撞击了一下。接着,各自找了个适当位子,摆好架式。
  这家伙有两下子———他们张大眼睛,注视武藏的任何动静。
  一股逼人的寒气凝结在空气里。助九郎的刀尖,一直停在他自己黑影胸部下方的位子,一动也不动。武藏则是右肩对着敌人,纹丝不动。右肘高举,将全部的精神凝聚在仍未出鞘的刀柄上。
  “……”
  两人的呼吸,沉重得几乎可以数出来。从稍远的地方来看,武藏即将划破黑暗的脸上,好像放了两颗白色围棋,那是他的眼睛。
  精力的消耗超乎想像。双方虽然隔了一尺之远,但是环绕助九郎身躯的黑暗中,渐渐可以感受到微微的动摇。很明显的,他的呼吸早已比武藏慌乱、急促。
  “唔唔……”
  出渊孙兵卫不觉发出呻吟,因为形势已经很明显,这是一场弄巧成拙的大祸,想必庄田和村田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人非泛泛之辈!
  助九郎和武藏的胜负,这三个人已了然于胸。虽然有些卑劣,但是在事情扩大之前,以及造成无谓的伤亡之前,一定要一举击败这个不知底细的闯入者。
  这个想法,在三个人彼此的眼神中,无言地传递着。事不宜迟,三人立刻行动,逼近武藏左右。忽然,武藏的手腕像绷断的琴弦,突然向后挥去。
  “呀!”
  凄厉的吼声,响彻云霄。
  响彻云霄的声音,与其说是武藏口中发出来的,不如说他整个身子犹如梵钟震动,划破四周的寂静。
  “啐!”
  对方吐了一口唾沫,四人抡起四把大刀,排成车轮阵,武藏的身体就像莲花瓣中的一点露珠。
  武藏觉得此刻的自己正处在不可思议的状态中,全身的毛孔虽然好像就要喷出热血般的灼热,但是心头却冷若冰霜。
  佛家所说的红莲,指的不就是这种状态吗?寒冷的极致跟灼热的极致是同样的,非火亦非水。武藏的五体,此刻便处于这种状态中。
  沙子没继续飞过来,城太郎不知到哪里去了,突然不见踪影。
  ———飒飒!飒飒!
  晚风在夜色中,不时从笠置山直吹而下,好像在磨亮那些不轻易动摇的白刃,噼!噼!像磷火在风中飘闪不定。
  四对一。但是,武藏根本没有察觉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算什么!
  他只意识到自己的血脉贲张。
  死。
  以往他总想慷慨赴死,但很奇怪地,今夜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甚至也没想到要战胜对方!
  笠置山吹来的晚风,似乎直直吹进了他的脑袋里,脑膜就像蚊帐一样,透着凉气。而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令人生畏。
  宫本武藏 水之卷(56)
  右边有敌人,左边有敌人,前面也有敌人。但是———
  最后,武藏的皮肤变得一片湿粘,额头也冒着油汗,生来就异于常人的巨大心脏,急剧跳动着,外表不动如山,体内却燃烧到极点。
  刷、刷……
  左手边敌人的脚步微微擦动了一下。武藏的刀尖,像蟋蟀的触须一般敏感,早已视破对方的动静。而敌人也察觉到他的警觉,没攻进来。依然是四对一。
  “……”
  武藏了解到这种对峙对自己不利。他心中盘算着把四人的包围阵形,改成一字排开的直线形,然后一一砍倒对方。但是,对手并不是乌合之众,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可能任由武藏引导。个个严守着目前的位置。
  只要对方不改变位置,武藏绝不会出手。一个可能是拼死跟其中一人对打,或许有可能致胜。否则只能等待其中一人动手,导致四人的行动有一瞬间的误差,趁此空隙进攻了。
  真棘手!
  四高徒对武藏又多了这一层新的认识,没人敢仗着四个人,而有所疏忽。这个时候,要是仗着人多,而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武藏的大刀,一定毫不犹豫地砍向那里。
  世上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就连承袭柳生流精髓,体悟出庄田真流真理的庄田喜左卫门,也只能暗中思忖道:这人真不可思议!
  他只能透过剑梢观察敌人,连一尺他都无法向前进逼。
  就在剑和人,大地和天空,几乎都要化为冰霜的刹那间,意外的声音,惊醒了武藏的听觉。
  是谁?谁在吹笛?悠扬的笛声穿透附近本城的林间,随着晚风飘过来。
  笛声———悠扬的笛声,是谁在吹?
  正处在无我无敌、无生死妄念、剑人合一状态下的武藏,从耳中突然窜入可疑的乐声中恢复了意识,重又回到肉体和杂念的自我。
  因为,那笛音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充塞于他的脑海和全身的肉体,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
  不就是在故乡美作国———高照峰附近———夜夜被人追捕,饥寒交迫、头昏眼花的时候,传来的天籁之音吗?
  那时———
  犹如牵着自己的手,一直在呼唤着:出来吧!出来吧!造成自己被泽庵抓住的机缘,不就是这笛声吗?
  即使已经忘记此事,但当时武藏潜在的神经也一定受到强大的冲击感动而无法忘怀。
  不就是那时候的笛声吗?
  不但笛声一样,连曲子也完全相同。啊!错乱的神经里,有一部分在脑海里叫着:
  ———阿通!
  脑海里闪过这个声音的同时,武藏的四肢百骸,忽然就像雪崩一样,顿时变得脆弱异常。
  对方当然察觉出他的变化。
  四高徒终于找到武藏的大破绽。
  “杀!”
  随着一声大喝,武藏看到木村助九郎的手肘,好像瞬间长了七尺,已直逼眼前。
  “喝!”
  武藏的神志又回到刀尖。
  他感到全身的毛发好像着了火一般充满热气,肌肉紧绷,血液像激流般在皮肤下窜流。
  ———被砍到了。
  武藏立刻感受到左手袖口破了一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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