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5期-第2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农人开始一趟接一趟地往田里赶,注意调节好杂交晚稻父母本花期相遇,搞好棉花的后期田间管理。晚稻和棉花是秋里两宗当家农作物,马虎不得。农作物跟人一样,你怠慢了他,他就跟你过不去,让你晚稻割瘪谷,棉花收烂桃,一年的收成成秋风。这时节,农人最怕的是日头打盹,秋风不露面。秋风一露面,天,就开了,天一开,日头就红红火火地出来了,有了日头,雾,就散了,霉气也知趣地跑了,谷子会一粒一粒地黄,棉花也会一朵一朵地炸,日子就有了盼头。
嗬!真是天放秋风,人收夜雨。你看,谷子说黄就黄了,灿灿的,像镀了层金粉;棉花也一朵两朵地盛开,远远看去,是棉花么?不,一定是天上的白云不小心掉进了田里;芝麻也一节一节地熟了,倒个个儿,籽们就听话地散落在铺好的包袱上。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收是最忙碌的,也是最有收获的。男人朝手心吐口唾沫,双手一搓揉,攥紧镰刀把,谷子们就成片成片地倒下。谷子刚收镰,就提了镰刀割黄麻。黄麻有一人多高,遮死了天,割一大片麻,天才肯缺一块。麻们还是泡在那条田沟里,死水好泡麻。来年,沤过的麻泥散在田里,插枝铁树,也能开花。女人们头缠毛巾,腰系围裙,忙着摘棉花。花是头茬花,朵儿大,白得赛过云,心里就喜过了头,扯起嗓子就唱:“八月中秋节,太阳火样热,棉花炸得白如雪,摘都摘不彻(赢)。”
不是刚丢下扬谷的木锨么,风怎么就成了月白色,梢在身上,生生浸骨。真是一场秋风一场凉啊!添件秋衣吧,可竟还有光着膀子做活的。秋日乱穿衣。真没说错。
秋天的夜来得早。月亮刚点灯,男人和女人就坐在月亮地里剥棉花。月光是白的。棉花是白的。连日子也是白得银灿灿的。娃儿们也来凑热闹,比赛着唱那首《月亮婆》:“月亮婆婆跟我走,走到我家大门口。端把椅子门前坐,书不读好不放手。”
猪栏里突然传出了母猪临盆的嚎叫声。男人和女人赶紧跑去。一会工夫,母猪就产下了一窝崽。几个?女人问。男人就将拇指跟食指一柞。女人说,要得发,不离八,好!两人盘算了一番秋后猪崽的价钱,月亮就偏西了。
“睡吧,天不早了,明早该播大白菜了。”
“你过得还快些?”
“嘿,都白露了!”
男人一惊,就看见,秋老虎的那条尾巴,在月光里一摇,没了。
责任编辑易 山
冬日新绿
■ 蔚 泓
去年夏天我搬了家,搬到了我工作的学校里。新居的环境非常好,前后左右均有绿树环绕,而对着我家客厅窗户的,是一株枝繁叶茂的黄桷树。
这棵黄桷树的树干十分粗壮,直径差不多有一米。相形之下树干的高度就有些逊色,大约只有三四米的样子,然而那并不高的树干上却生发出无数挺拔的枝干,它们呈发射状地尽力向天空伸展,似乎要去占据更多更高更广阔的空间。那枝干上的宽阔绿叶也一叶紧挨一叶,一簇紧挨一簇,就像撑起了一把巨大的绿伞,把夏日太阳灼热的光芒完全挡在了绿伞外面。我坐在客厅窗边看书,抬起头来,总能看见一片宜人的绿色。于是我暗自庆幸:看来搬到学校来住真是明智的选择!像我以前居住的闹市中心,在自家的窗台边哪能看见这一片赏心悦目的绿呢?
转眼就到了深秋,黄桷树开始落叶了。它那宽阔的深绿色椭圆形叶子,随着一阵阵秋风飘落到地面。不久,它就变成了一个褐色的小矮子,头上顶着许多光秃秃的枝桠。虽然这样一来,我家的视野变得开阔了许多,从客厅望出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学校操场上铺着红色塑胶跑道的运动场,但我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遗憾和失落。
然而不久,也就是圣诞节前十天左右,我突然发现客厅窗户外面冒出来几点新绿,仔细一看,原来窗外的黄桷树枝桠上抽出了几个棱形的嫩芽,胀鼓鼓的,绿得发亮。我一阵欣喜:嗬!黄桷树在冬日里发新芽了!过了两天,更多的新芽从黄桷树的枝桠上冒出来,那鲜嫩的、散发着明亮光泽的新芽,像一块块晶莹的绿色翡翠,把黄桷树点缀得婀娜多姿、熠熠生辉。渐渐地,新芽越长越大,芽尖变成了赭红色,而芽体也由黄绿色变为了浅绿色。然后,新芽如同玉兰花般绽放开来,一片片嫩绿的小椭圆形树叶挂满整个树身。到了元旦,从客厅望去,已是满目新绿。这新绿把冬日里的阴霾驱散得一干二净,也把我家客厅的窗户映照得生趣盎然。
这时候,我禁不住想为黄桷树写点什么了。 黄桷树又名黄葛树、大叶榕、黄桷榕,是我们山城最常见的一种树,也是我们山城的市树。街头巷口、路边溪边,随处可以见到它俊朗的身影。它的树干雄壮遒劲,它的枝叶茂密无比,哪儿有黄桷树,哪儿就撑起一片宽阔的绿阴。山城的夏日以酷暑闻名,烈日晒得石板路烫脚,而宽阔的黄桷绿阴却可以为人们送来一片纳凉避暑的清爽之地,大人们可以在树阴下喝茶、闲聊,小孩们可以在树阴下嬉戏、玩耍,荫翳蔽日,其乐融融。黄桷树由此成为山城人最喜爱栽培的树种。如果有一天你来到山城,奋力攀上一坡烈日暴晒的石梯,正感到气喘胸闷、燥热难当时,猛然抬头,说不定就有一株枝繁叶茂的黄桷大树正好挺立在你面前。当你坐在树阴下看着头顶上那一片青翠茂密的绿色枝叶时,你的整个身心会沉浸在一潭清澈的碧波之中,那滋味,说不出有多么凉爽宜人,多么美妙惬意!
除了绿阴,黄桷树的根也是一大特色。黄桷树只有一部分根置身在土壤之中,另一部分根生长在地面上。黄桷树裸露在外的树根悬须露爪、蜿蜒交错、纵横缠绕,犹如群龙狂舞一般。它们可以直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氧气,将营养供给树身,植物学中把这种现象叫做“气生根”。有“气生根”本事的黄桷树,相比单靠吸收土壤水分生长的树种,获取养分的渠道更丰富、更快捷。不仅如此,黄桷树置身于土壤中的根也甚是了得,它们的渗透力和开拓力强得惊人,有时候甚至可以窜到百米开外的土壤里去吸取营养。由于有着这样发达的根部系统,因此黄桷树耐旱、耐涝、耐贫,适应力极强。哪怕是在悬崖峭壁上,抑或在古城墙的缝隙间,只要有些许土壤它就能茁壮成长。所以,在山城经常能看到黄桷树生长在秃壁上的奇特景观。
而黄桷树还有一项令人称奇的本事就是它不畏严寒,能够在秋冬季节吐露出一片新绿。我们知道,一般树种的树叶生长周期,也就是树叶从长叶到落叶的周期为8到9个月。像皂角、银杏、杨槐、梧桐这些树,基本上都是3月长叶,10月落叶。而黄桷树不同,它的新生能力非常强,树叶生长周期足足有11到12个月,远远超过一般树种,这就决定了黄桷树从落叶到再次长叶不像其他树那样,需要4个月左右的休眠期。换言之,黄桷树有一特殊本事,那就是一落叶,马上就可以进入新一轮的树叶生长。山城的黄桷树,从种类上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大叶黄桷树、二叶黄桷树、柳叶黄桷树。大叶黄桷树一般在秋冬季节落叶,二叶黄桷树和柳叶黄桷树多在3至5月落叶。也就是说,大叶黄桷树在冬日里会绽放新绿,而二叶黄桷树和柳叶黄桷树跟其他一般树种一样,只在春日才披上新装。
我家客厅外面的这棵黄桷树当然属于大叶黄桷树一类的,所以才在冬日里绽放出鲜亮的新绿。山城里像这样的大叶黄桷树还有很多很多,它们构成了山城冬日里一道亮丽的新绿风景线。其实,山城的冬天不像北方的冬天。北方的冬天满目皆为冰雪,很难见到绿色的树木;而山城的冬天依然可以见到许多绿树,比如说翠柏、雪松、香樟、女贞、广玉兰等等。只是,这些树木的绿往往含着墨色,显现着历经风吹雨打之后的深沉、沧桑和成熟,正是这些引起了我们由衷的敬意和严肃的思考。然而大叶黄桷树的这一抹新绿就不同了,在山城阴霾多雾的冬日,它会让我们的眼睛闪烁出明亮而润泽的光芒,它会让我们的心中生发出无限的喜悦和希望,它会让我们的心中增添无穷的信心和力量!
所以,山城人选黄桷树做市树,不仅仅是因为它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有耐力、有骨气、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生长自如,象征山城人不屈不挠的精神气质,而且还因为它能够在冬日里为山城人民带来一片绿色的希望!山城正是因为有了它,才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生气蓬勃。
人们往往将松、竹、梅誉为“岁寒三友”,这三种植物凌霜傲雪、不畏严寒的精神让人肃然起敬。在万物萧条的寒冬之际,它们或郁郁葱葱、或苍翠挺拔、或吐香露蕊,为素淡的冬季平添了几分色彩。不错,松、竹、梅确实值得赞誉,但松、竹虽然能在寒冬中傲霜拒雪、保持枝叶的苍翠,却不能吐露出让人眼睛一亮的新绿;亮丽娇媚的梅花虽然能够先于其他花蕊开放,但它们开放的时节严格意义上算是初春;真正能够在寒冬中吐露出新鲜花蕊的梅,只有腊梅,但那一朵朵浅黄色的小骨朵儿花,也不能让我们的眼睛为之一亮。只有大叶黄桷树在冬日绽放的这一片璀璨的新绿,既能让我们的眼睛闪烁出润泽明亮的光芒,也能让我们深刻体会到生命力的坚强和伟大。但遗憾的是,很少有人把它作为岁寒里歌咏的对象。但即便这样,它却始终朴实无华,不事张扬,一如既往地绽放着生命燃烧的激情。我想,它是不是更值得我们赞誉呢?
现在,我每天站在客厅窗台边,把窗外的黄桷树仔细端详一番。看着那在冬日的寒风中披着嫩绿新装婆娑起舞的黄桷树,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动,也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责任编辑 汪静玉
太阳穴
■ 赵 恺
CCTV:武汉警察方亮在与持枪抢劫犯搏斗中负伤。子弹从右太阳穴穿进,从左太阳穴穿出,枪口离他仅只三米。在母亲关怀呵护下,历经49天深度昏迷的方亮竟然苏醒恢复。母与子,写下当今世界的古典壮歌。
太阳如果真有太阳穴,
它的直径也就是三米。
红与黑,
泪与笑,
罪与罚:
子弹登台,
结构三米的悲剧。
三米贪婪,
三米惊恐,
三米狠毒。
三米蓝天,
三米白云,
三米晨曦。
三米,一粒金属的死亡,
嵌在光明与黑暗之间隙。
方亮,东方初亮:
旭日刚刚在江心洗亮翅膀,
便在江岸折断了羽翼。
万里长江,
一半是呐喊,
一半是哭泣。
体温忽高忽低,
呼吸若有若无,
脉搏时断时续。
太阳躺在手术台上,
三次进地狱,
三次出地狱。
进出之间,
黄鹤楼有黄鹤飞起。
一翅拍打着生,
一翅拍打着死,
展开双翅如展开莎土比亚悲剧:
生存或是死亡,
一个永恒的谜……
东有深渊,
西有悬崖,
北有冰雪,
南有瘴疠:
黄鹤,归去来兮!
来了母亲:
对于照耀是来了天空,
对于奔涌是来了河床,
对于拔节是来了根须。
对于苦难,
是来了肩岬和背脊。
Ma——Ma——
人类共有的语言无须翻译。
可是,照耀认不出天空,
奔涌认不出河床,
拔节认不出根须。
苦难,认不出肩岬和背脊。
拥抱孩子仿佛拥抱婴儿,
二十二岁的婴儿,
一米七八的婴儿。
纵使太阳轰然坠落,
蓝天也要巍然托举。
就在拥抱孩子的一刹,
一头黑发全白了。
——不然,
如何叫做母亲呢?
医生含泪说:请准备后事……
母亲含泪说:再倾听仔细……
听什么?
心律。
用啥听?
灵犀。
母亲缄默孩子便孱弱衰竭?
母亲呼唤孩子便强劲有力?
咚——
咚——
咚——
咚——
是微风,是细雨,
是雷电波尔卡,
是军队进行曲!
阿炳没听见,
肖邦没听见,
舒伯特没听见,
满世界没有一双音乐的耳朵,
捕捉到那个细如游丝的乐句。
不是期盼是存在,
不是蒙眬是清晰,
不是惊异是神奇。
——不然,
如何叫做母亲呢?
从此母亲不流泪:
她坚强厮守,
她坚定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