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宫廷档案-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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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阵子,万氏露足了脸,出尽了风头,吆五喝六,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后宫的人看出了大势所趋,无不称她为“圣母”。不料,这个寄托着万氏无限希望的宝贝蛋儿,活了十九个月就死了。已居不惑之年的万氏,化悲痛为力量,重新披挂上阵,掀开了历史的新篇章。她知道自己的肚子没多大希望了,就死盯着其他后妃的肚子,严格控制朱见深,禁止他拈花惹草;又广布眼线,监视后妃寝宫的动静。凡是有可能侍寝的后妃,她一律免费提供避孕药;如有漏网之鱼,就设法强制堕胎。这个措施,还颇见成效。两年间,朱见深辛辛苦苦地耕耘播种,就是不见有破土发芽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当万氏暗自得意时,柏妃寝宫里传来消息:一个胖小子出生了。万氏捶胸顿足。受命监视柏妃的太监和宫女,都遭到了严厉的斥责和处分。他们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说,要立功赎罪。万氏重新布兵列阵。四个月后,柏妃的儿子死了。朱见深被告知,皇子得了暴病;他自认倒霉。知道底细的人都说:那小东西投胎时,找错了门儿,着了万娘娘的“道儿”。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万氏获得密报:有个姓纪的女官,肚子一天天见鼓,那里面似乎有“问题”。万氏立刻派了个“心腹”宫女,去核实这份情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宫女平时装得忠心耿耿,心里却恨死了万娘娘。她向万氏报告:纪氏肚里长了一个瘤子,看样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万氏受了一场虚惊,为确保万无一失,“传我的旨意,马上把纪氏迁到病号收容所安乐堂去!”
纪氏的确怀孕了。她是管理文书档案的女官,来自西南边陲的少数民族女子。也许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命中注定,朱见深有一天突然勤快起来,非要自己去档案室查找文件不可。一见到纪氏,他又把查文件的事儿忘了,兴冲冲地幸了纪氏。
同是天涯沦落人,几乎人人都有一部血泪史,有的还怀揣一本“变天账”,自然是惺惺相惜。天天睡大通铺的纪氏,失去了比较优越的生活条件,却意外地收获了友谊和关爱,再也不用孤军奋战了。万氏的狗腿子再多,死心塌地的少;再说了,越是对万氏赤胆忠心的,地位就越高,架子就越大,绝对不会到安乐堂这个肮脏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来。纪氏顺顺当当地生下一个大胖小子。高兴之余,她又犯愁了:女人堆里突然冒出个婴儿来,纸恐怕包不住火。她求太监张敏,把孩子带出宫去,送给一个好人家儿。
这张敏不在其位,却好谋其政,时不时就看三国流眼泪,替朱见深担忧:皇上什么都有,就是缺儿子!怎么能把这个小东西送人呢?他比宫女的路子野,在西六宫偏僻之处,设了一个秘密联络点,偷偷养起孩子来。纪氏常常被悄悄地带到这里,给孩子喂奶。废后吴氏的住处离这儿近,抽空就过来照料。这个没有户口的黑孩子,居然在深宫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茁壮成长起来。看来,万娘娘的道行还不行,党羽再多,终究多不过“反对党”。
一晃六年,朱见深天天盼着有个儿子,不惜老本儿地折腾,却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一日,太监们为他梳头。朱见深端详着镜子里的那个“小老头”,面色憔悴,华发早生,不禁唉声叹气: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地见老,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在旁边伺候着的张敏,见有机可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圣上不必发愁,儿子早就有了。”接着,就“盐是怎么咸的,醋是怎么酸的”,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最后,捣蒜般“咚咚咚”地嗑响头,求皇上为皇子作主!其他太监也一齐跪在地上帮腔。朱见深大喜过望,立刻传旨:接皇子前来见驾!
纪氏闻讯,不知道儿子这一去,到底是福还是祸,心急火燎。然而,火已经把纸烧破了,圣命难违,她只能豁出去了。纪氏的眼泪,哗哗地流。她再三嘱咐儿子:“呆会儿,你会看到一大帮子人,别害怕,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看准了,有一个穿黄袍子、长着胡子的人,你就管他叫爹!”儿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妈妈咋掉了这么多眼泪,似懂非懂地,一个劲地“嗯”、“嗯”。
第四部分 三个女人一台戏第八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4)
被一群“一毛不拔”的太监簇拥着的朱见深,特点非常显眼,很容易辨认。“爹!”喊声刚落,饶是见过世面、惯于装腔作势的朱见深,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了。心里激动万分,手直抖,他也没忘记分辨真假,把孩子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仔细地打量了好几遍,才猛地把孩子搂在怀里,一只手摸着小脑袋瓜儿,高兴地连声说:“像,太像了!跟朕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朱见深立刻传旨内阁、礼部,造册登记,修玉牒,在皇家的“户口本”上,写上“朱祐樘”这么一号,并准备相应的典礼。第二天,他拉着儿子的小手,踌躇满志地御文华殿,接受百官的朝贺。高兴之余,一名内阁大学士婉转提醒皇上,考虑到后宫的严峻形势,奏请皇上妥善安排纪氏。朱见深这才猛然想到:没有肥田沃土,何来秧苗青青?连说:“奏得好,奏得对!”遂即降旨,着纪氏移居西六宫的永寿宫。当晚,他与纪氏同席畅饮。
天上掉下来个皇太子,内廷、外朝,乃至整个京城,都像过节一样,热闹非常,还真有点儿普天同庆的意思。真心实意地不高兴的,唯有万娘娘。她像疯了一样,摔摔打打,逮着谁骂谁,谎报军情的那个宫女,被整治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万娘娘毫不隐晦,对天发誓:“非除掉那个烂货不可!”不到两个月,纪氏不明不白地死在永寿宫里。
“淑妃”纪氏走了。周太后高屋建瓴,亡羊补牢,把朱祐樘收养到自己的寝宫里。
干掉了纪氏,万娘娘仍然难解心头之恨。太后的寝宫,万氏说啥也不敢去折腾:“那个老太太可是惹不起!”可是,一想起有朱祐樘这么个见习皇上,万娘娘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打不进去,就把那个小兔崽子弄出来,请他吃饭!”周太后也不好驳万娘娘的面子:“把她得罪了,谁知道那个疯子会拉什么屎?”赴宴前,周太后把孙子喂了个“肚圆”,一看见吃的东西,就直打嗝。她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哪儿,啥也别吃,啥也别喝。”这小子还真听话,眼睛盯着万娘娘准备的珍馐佳肴,不管怎么请,如何劝,死活不张嘴。没办法,万氏命令“上汤”。也不知道放了些啥东西,那汤味真叫“鲜”!万氏一再劝太子:“少喝一点,尝尝,尝尝也行!”太子架不住万氏的苦口婆心,终于开口了;但不是要喝汤,而是说了实话:“奶奶说了,什么都不许吃,有毒!”说完,一溜烟儿跑回奶奶寝宫去了。说实在的,万氏这回还真没想下毒手。她作了两手准备,能争取就争取过来,实在尿不到一壶再说。朱祐樘临走说的那句话,“伤透了”她的心。万氏望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说:“这小杂种现在就这样,有朝一日,还不把我千刀万剐!”
为了免除后患,万氏决定从宗室中认一个干儿子,把他册立为皇太子。她串通内阁、外朝的某些大臣,连篇累牍地给皇上打报告,说纪氏娘俩来路不明、不正。朱见深耳朵根儿软,也觉得这个儿子十分可疑了。接着,万氏那帮人卖力地吹捧万氏的干儿子,奏请册立这个孩子为皇太子。朱见深还真就答应了。正在这时,山东泰山一带发生强烈地震,朝野胆战心惊。支持朱祐樘当太子的大臣,乘机向皇上进言:“太子废,泰山崩。老天爷都发怒了,废立之事,千万别再提了。”朱见深被镇唬住了,打消了更立太子的念头。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万氏瞻念前途,不寒而慄,精神和身体都撑不住了,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万氏死到临头,还骂骂咧咧,诅咒她的一切对手。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朱祐樘上台后,她的亲戚、党羽,首先反戈一击。最初,朱祐樘对一些人作了降职、免官处理;后来发现,牵扯的人太多,“剪不断,理还乱”,就宣布:旧账免算,团结一致向前看!“万娘娘墓”在十三陵却没保住,被盗墓者洗劫一空。万氏尸体被弄得七零八落——也算“粉身碎骨,遭报应了”。
朱见深的老婆万氏,把人往死里斗。朱见深的老娘周氏,人死了还要斗。
英宗朱祁镇的皇后钱氏,久病无子。两口子的感情很淡。周贵妃得宠,又生了朱见深,如日中天,处处挤兑钱皇后,作梦都想取而代之。钱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除了忍气吞声,更无良策。然而,她除了皇后的空名,还有一颗火热的心,在危难关头,显现出“贤妻”的颜色。朱祁镇在北京和张家口之间的土木堡当了俘虏,钱氏拖着病体,四处奔走呼号,设法营救丈夫。无论刮风下雨,“三九”还是“三伏”,她日夜求神拜佛,请他们保佑丈夫平安归来;因此,摔坏了腿,哭坏了眼。朱祁镇“官复原职”,大彻大悟,处处关心、照顾钱氏。周贵妃不得不有所收敛。这两个媳妇的性子,朱祁镇清楚得很:钱氏老实巴交,周氏霸道;钱氏没儿没女,周氏把她看成眼中钉。他担心自己撒手而去,钱氏处境艰难,临终立下遗嘱:钱氏“名位素定,当尽孝养,百年之后,与朕同葬一穴。”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朱祁镇一蹬腿儿,周氏的腰板挺得更直了。按照惯例,先皇皇后称“皇太后”,嗣皇帝生母“尊号+皇太后”,以示嫡庶之别。周氏要破这个规矩。她气势汹汹,一口咬定:一只不下蛋的老母(又鸟),白占着窝,凭什么当皇太后?无功受禄,有功不赏。这么搞下去,谁还为延续皇家血脉操心卖力气?
这话说得耸人听闻。支持者有之,反对者更多。内廷和外朝随即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朱见深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了,对自己的老娘更无可奈何。他不敢轻意违反祖制,可是他更怕这个活蹦乱跳的老娘,不敢让她伤心、丢面子。最后,他顺从了老娘,称她为“皇太后”,称钱氏为“慈懿皇太后”。虽然本末倒置了,可刀把攥在皇上及其老娘的手里,百官无计可施:“唉!谁有权谁就有理,就这么着吧!”
按周氏的初衷,钱氏啥“帽子”也不能戴,结果还是让她“占了便宜”!但是,周氏慑于百官的舌头,便见好就收,不再闹了:“量她一个瞎眼婆子,也掀不起风浪来!”
朱见深先行一步,过了五年,钱氏才一命归天。当了太皇太后的周氏,坚决反对钱氏与先帝合葬。这是与钱氏的最后一搏,周氏抱定必胜之心。什么祖制、先帝爷的遗诏,管他是皇帝孙子,还是文武百官,她概不理睬。有位名叫彭时的大臣,觉得让这个老太婆闹下去,实在不好收场,就站出来“和稀泥”:“干脆把先帝爷的墓穴一分为三,先帝居中,钱氏居左,右边那个位置给周氏留着。”大臣们没有比这更聪明的主意,有九十九名大臣三次上疏,主张采纳彭时的建议。周氏却拨浪鼓似的摇头晃脑,非让择地另葬钱家老太太不可。
孝宗朱祐樘也觉得彭时的办法可行。可是,当奶奶的油盐不进。文武百官又气又悲,就相约到文华殿大门口哭天喊地,为钱氏叫屈。周氏并不在乎:“哭去吧,闹去吧!就算你们都是孙猴子,也跳不出老娘的手心儿!”大臣们闹腾了两三个时辰,哭声越来越响。周氏有点心虚,吃不住劲了,传出话来:有事儿好商量,这是何苦呢!等大臣们擦干了眼泪,周氏开始讨价还价:“钱家的可以和先帝同穴。但是,她得躺在右边,左边给俺留着。”“把中穴和右穴之间的房门堵死,免得钱家的和先帝爷来来往往!”争也争了,谏也谏了,哭也哭了,百官再也没辙了。
第四部分 三个女人一台戏第八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5)
万氏拉大网,梳篦子,横扫千军如卷席。周氏突出重点,咬住钱氏就不撒嘴,斗她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世宗朱厚熜的后妃们,打圈架,你斗她,我斗你,都不得善终。
朱厚熜一脚害两命,踢死了陈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陈皇后似乎很可怜。其实,她也不是一个善茬儿。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发现哪个宫女和皇上“好上了”,就想办法整治她,有的连朱厚熜都不知道去向。为了这种事,两口子没少吵架。
陈皇后、张皇后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