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权论-马汉[美国]-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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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于整个国家,而不是仅仅为国王效劳。
在预测未来时,我是以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些特殊表现为基础的:在法国革命到来之前的十年中,政治殖民化浪潮陷于了停顿。在接下来的四分之一世纪中,欧洲国家全身心地投到一场全面战争中去。随着和平的实现,由煤和铁唱主角、技术和工业大发展的伟大时代来临了。与此同时,已有的殖民地和新的商业中心尤其是在中国和日本的发展而不是进一步的殖民拓展成为了时代最显著的特点。最后,在十九世纪末,政治殖民化又拾回了其昔日的前进势头,不过这回它无疑受到了分布于世界各地的旧殖民地上的人们的有力鼓动。在发生上述变化的同时,庞大的常备陆军逐渐发展而成;另一方面,东方也进入了西方的利益范围,但不是仅仅作为一个完全由人驱使的被动者,它有其自身的活力。这种力量虽未得到很好的组织,但仍是有意义的。在许多以前暮气沉沉但尚非死水一潭的地区,如今出现了无可置疑的生机,日本令人吃惊的发展是最明显的例证。在印度,尽管不存在再次发生兵变的可能性,但有足够迹象表明处于外国统治之下的当地民众的政治意识正在觉醒。他们越来越不满意于现状,希望印度自身能获得更大的自主权。由于这股潮流对西方在物质和政治文化方面的优点与长处持欣赏态度,因此眼下它不会比从前的暴动更具威胁性,但它的未来影响却要让人不安得多。
至于中国,我知道得相对少些,但许多观察家坚定地认为在中国人的个性中蕴含着巨大的潜在力量。迄今这股力量主要体现为中国人在坚持既有的传统方面的执着。中国人的保守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其他土地上更美好的情形的无知,但也和这个种族非同寻常的忍耐力、目标的始终如一以及它的基本组成单位的牢固和生命力紧密相关。对这些单位来说,追求个体的物质进步乃是无稽之谈。中国在几年前与日本的战争中一败涂地,其程度虽然出人意料,但也不是不可事先想到的。但这并未改变这个事实:中国拥有最优秀的资源,虽然利用得十分拙劣;中国有着众多的、在种族上是同一的人口,而且它还正在迅速增长。人们已看到,近年来土耳其军队正恢复其力量;那么,也不能认为中国有效地安排其潜在力量从而充分地发展自己的军事实力是不可能的。在这方面,日本人已显示出了巨大的才能,不过他们也未遇到多大阻力。而且,改变一个四千万人的岛国比改变一个其居民几近十倍于此的辽阔的大陆国家要容易得多。可以肯定,中国的变化是相对缓慢的。但是,使相互间存在着多种不同和差异的中国人长期融为一体的因素将在未来确保他们为同一种激情所左右,从而会使任何全体意义上的变革都具有深远的影响。
断言上述的一些有选择的特点概括了一个世纪纷繁复杂的人类生活的全部趋势,并以之作为我们为展望未来所考察诸方面中的独立因素也许是不能成立的。不过,还是可以稳妥地讲,由于这些因素所关系到的未来还相当遥远,它们比另外一些次要的因素更少受到考虑;而且,其中一些作为当今时代标志的因素的存在还被自封为“经济学派”的政治思想派别所怨艾、批判和指责。这一派别依托十九世纪中叶工业进步阶段的观念而发展成熟并且仍然生存于其中,而后者看待任何问题都是从生产和国内发展的角度出发的。在世界各地,这一派的思想都发挥了有力的影响,不过在哪儿都不象在美国那样泛滥成灾。这既是因为没有哪个邻国有力量与我们一较高低,军事建设的必要性对我们来说并非刻不容缓以至于不受多大重视,也是因为在我们的丰富资源只是部分地得到开发的情况下,我们对外拓展的本能尚处于休眠状态。在欧洲世界的眼光由向内转为了向外的同时,美国人民却将其注意力从对外经营上移开。美国众所周知的自然条件使这种趋势得以加强与延续。和欧洲大陆相比,美国的疆土更为广阔,也许拥有更加充足的搭配合理的资源,而且人口要少得多。所以,尽管有大量的移民到来,我们在自身内部的发展方面还是有大量的事情有待去做;为此,今天鲜明的体现在欧洲国家身上的向外部世界进取的劲头在我们这边尚未被体验到。不过,我们孤处于我们这个种族的普遍趋势之外这件事本身就值得令人思索。
由于前面提及的原因,我们不能仅仅关注国内和经济问题,以国内有足够的事让我们去做为借口拒绝考虑军事力量的组织与保持以及我国在自身疆界之外影响的扩展。这样的政策执行起来轻而易举,但却是短视的。就采取这类政策而言,今天的我们还不如二代人之前的先辈们看得全面。后者未体会到经济学派观点令人窒息的影响,在他们长大成人之时这些观点尚未取得支配性的影响力。但这种影响在今天依然保持着,原因是在此影响之下度过自己青年时代的人们尚未从历史舞台上退出。每一代人都注定要为其思想本质上属于前一个时代的人所驾驭。这样,一个国家行为的连续性会相对较少地甚至不会被打断。但是,另一方面,这种情形又会使人们看不到时代的精神,因为其统治者说出的是过去年代的声音,并依据它来行事。在写这篇文字的同时,一家美国杂志将索尔兹伯里勋爵在克里特问题上的作法和格莱斯顿先生对于大国协调的失败的生动论述作了鲜明的对照。不过,事实上,虽然这两位英国政治家分属于传统上相对立的党派,他们归根结底还是为十九世纪中叶的观念所浸润和支配,将平静局面的被打破视为最大的祸端。假如格莱斯顿先生正在当政,很难相信在他的眼中还会有别的什么目标在重要性上能和维持和平相比拟。正如索尔兹伯里勋爵无疑是同情希腊人的那样,格莱斯顿先生无疑也会如此,但他还是会愿意保持大国在克里特问题上的协调,只要他相信单是这样做就可避免战争。
同样的氛围也主宰着内战以后的美国。就后果而言,这场战争远比北美十三块殖民地反对英国的斗争更是一次真正的“革命”。它迫使我国人民无论是在南方还是北方将其目光从外部问题上收回,并在一股激情的驱动下将其心智集中于一场国内的冲突上:在其中,一方为获取独立的愿望所激励,而另一方则为保持统一的崇高理想所鼓舞。不过,指导这场战争的人属于的是即使在当时也正在逝去的时代。这些人在青年时代受到的影响随着和平的回归又找回了昔日的声势,并且体现在了拿破仑三世从墨西哥的被逐出、美国对阿拉斯加的获得以及美国关于购买丹麦群岛和萨马纳湾的谈判上。不论后来的这些举动如何明智,它们独特的意义在于表明了老一代传统的复活。不过这种传统和紧接下来很快地掌握了权力的新一代人格格不入,于是也就被弃置一边了。
这一代人如今也正在逐渐隐退,新的后继者填补了他们的位置。那么,在他们的政策演变为固定不变的方针并在将来的许多年中决定着人民的福祉之前,他们是否应该注意外部世界形势中的某些现象并承认其影响,然后依此来制定、修正自己的政策呢?
对此,笔者作为正在退出舞台的一代人中的一份子,将给予肯定的回答。在我看来,经过世事沉浮,我们正处于一个时代的入口;在这个时代中,我们将给予这个或许已被长期搁延的问题一个确定的回答:是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将决定着整个地球并支配其未来?当前,摆在文明的基督教世界面前的重任就是将包围着自己的众多古老的异域文明首先是中国、印度和日本的文明纳入自己的胸怀并融进自身的理念之中。这是它的一项伟大使命,它必须履行之,否则就只有毁灭。十九世纪的历史就是一部我们自己的文明向那些更古老的文明持续不断、与日俱增地施加压力的历史。直至今日,如我们放眼四望,在每个地方都可看到一种躁动,一种从睡梦中的觉醒。这种觉醒虽然很大程度上尚处于朦胧状态,但却是真实的;虽然迄今并未显示出什么条理,但已足使人意识到,粗暴地打断了他们多个世纪的迷梦的力量至少对他们具有两大优势,即力量的强大和物质的繁荣。
要预言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纯属徒劳,我们手中并不掌握可供揣测的材料。但是,观察当前的形势并作出一些对现实的思考不是不可行的。根据这些思考,或许我们可以知道眼下应如何行事,而我们认定不仅对我们这个种族的、也对整个世界的未来最具积极意义的那种文明或许也有理由占据统治地位。我们不是生存在一个完美的世界上,我们也不可以期望用理想中完美的方式来处理不完美的现实。只有借助于“力量”这个粗俗的、不完美的但却是不可忽视的仲裁者,我们才能赢得时间和持久力。在人类变化着的历史中,力量已创造出了一些最伟大的积极成果。当处于不同的思想层面、没有共同标准的人们之间的平衡发生了危险的紊乱时,只能由力量对其予以修正。如果信仰从我们自己中间缺失,如果我们自身文明的进步方向是作为其基础的那些精神信念的消亡,力量的作用就更显真切了。
这些话并不意味着对于其他古老文明的不友善态度,虽然应该承认后者的观念和我们的并无一致之处。一个人只要相信居住于地球表面的各国人民是上帝用同一种血液造就的,他就只可能反对任何敌视和他不属同一种族的其他人类的行径。不过,也无必要为了表明罗马人战胜迦太基人对人类有着积极意义而怨恨后者。今天的我们和任何时代的人们或许都会对凯撒感激不尽。在布匿战争结束几十年后,他大大地扩张了罗马的统治范围,大大地增扩、巩固了罗马的文明和政体的外国工事。这样,当罗马的权力在外来征服者的打击下而收缩的日子到来时,这些防御安排将罗马最终崩溃的时间推延了若干世纪。另外,在开始对罗马进行袭扰时尚是野蛮人的那些部族在接过罗马帝国的遗产之时也不再和罗马的文明格格不入了。相反,他们已经深谙罗马思想的精华,接受了罗马的法律,皈依了基督教信仰。
毛姆森说道:“……应联系世界历史的一般进程来考虑罗马对今为法国的地区的征服以及它与今属德国和英国的地区的居民的首次接触的意义。……伟大的凯尔特人为恺撒的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战争所毁灭并不是这场宏大的开拓行动的最重要结果,后者的积极作用比它的消极作用要重要得多。几乎不用怀疑的是,假如罗马的元老院形式上在几代人的时间内还继续存在,异族对罗马的侵渗将比实际情形早上四百年,而且是发生在意大利的文明尚未在高卢、多瑙河流域或者是非洲和西班牙扎下根来的时刻。恺撒从日耳曼部族中感觉到了对于罗马…希腊世界的敌意,为此,他以其铁腕建立起了新的积极防御体系,教导人们利用河流和人工屏障来保卫帝国的边境,出于将更远方的敌人挡开的考虑,将离罗马边境最近的蛮族部落纳入了殖民的范围,并通过从敌国征召士兵来扩充罗马的军队。这样,恺撒为希腊…意大利文明赢得了将整个西方沐浴于自身之中的时间。……等到人们认识到了亚历山大不仅在东方建立了一个昙花一现的王国,也将希腊文明传给了东方,多个世纪已经逝去。同样,当人们认识到了恺撒不仅为罗马人征服了一个新的地区,也为西方世界的罗马化奠定了基础之时,多个世纪也已从我们身边流过。只有后来人才能体会到恺撒对英格兰和日耳曼地区的远征这些行动从军事观点看无足轻重,当时也未带来多少眼前的好处所具有的意义。”
历史不时地借助于象恺撤这样的伟大人物的行动来表达它的深谋远虑。更经常的情形是,深远的历史潮流发自于不可追溯的根源和动机,虽然人们可以看清连续不断的变化步骤并阐述其结果。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只是被这股潮流推拥向前,他们最多是民众的代表者而非驾驭者,是引路人而非主宰者。今天的情形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经过一段相对的平静之后,如今欧洲文明世界的人们再次掀起了拓展浪潮,不仅要占据地球上所有荒芜之地,还要将一直把他们和那些古老的国家分离开来的缓冲地带握在手中。但是,谁会说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只是象恺撒这样的某个人或少数人的思想的体现呢?不管将这场运动归结于什么原因,它的承担者不是某个个人。只要大众觉察到了某种必要,他们就会随之行动。不过,人们不象动物那样缺乏认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