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览群书2006年第03期-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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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样事情都使尼克不解,比康维告诉他的还令人迷惑。一个听着电话的女接待生示意他稍等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接着打电话。好在她还记得尼克在这里等待,所以她向一个路过的职员招手,让他来接待尼克。男职员看起来并不专业,他拿出来一叠表格,要尼克帮他拿一下手里的快餐,并问尼克要不要分享他的食物。这些完全不同于尼克日常经验的内容不过是刚刚开始。游戏之前,尼克在做测试,这个测试花掉了银行家尼克整整一天的时间,可是第二天尼克接到来自 CRS的电话,“你被拒绝了。”
故事已经进展了五分之一,而且尼克已经断断续续听说“游戏”是一种令人难以忘记的愉快体验,他几乎要接受这一连那个男职员也解释不清楚的产品了,因为它隐藏着的危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某种未可预知的东西。尼克很是诧异,他不知道对方何以得知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CRS并不解释,通知完就挂断了电话。
影片里第一个惊动了尼克的高潮随后就到来了。夜晚回到家,尼克的车灯照着一个横卧在地上的人——这容易让人联想到从前那个从高处跌落的人,尼克的父亲——但它不过是一个面目滑稽又有点诡异的木偶。尼克将木偶拖进屋子,仔细端详,从木偶的嘴巴里拽出一枚钥匙。
所有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设计,包括不符合商业要求的服务态度、拒绝、依次送来的工具。正是这些与尼克日常生活不一致的情形,在他心中唤起不同的反应,为即将开始的游戏做准备。通过预先测试和拒绝,调整尼克对游戏的预期,将他引导到似假似真不能肯定的心理状态,以进入游戏过程。
起初,尼克并不将那些超出常规的事情当作现实,他知道这是游戏。当女招待克里斯蒂将一份汤泼洒在他胸前而被立刻辞退的时候,尼克根据收到的纸条的暗示,追上她,在接二连三的混乱中告诉她这是因为他参加了一个游戏。他的警觉是对游戏的警觉,即使是要从电梯里爬出来,在街头逃避警犬追逐,从楼上跳进唐人街肮脏的垃圾车里,他的安全感也没有丧失,他仍然彬彬有礼,尽可能维护自己的形象。克里斯蒂现在是被他看作被游戏牵涉的外人,但是很快就会显得可疑,当折磨他的琐事不断演变,扰乱工作和计划的进展,使他难以忍受时,尼克就会去找这个奇怪的女人。待尼克找到了可疑的克里斯蒂,趁着她去换衣服的片刻,又发现了更多可疑线索:空空荡荡的冰箱、假装塞满书的书柜,这并不是一个正常居住的空间。为什么呢?尼克对克里斯蒂爆发出他的怀疑和不满,克里斯蒂说,他们都在看着。尼克气急败坏,结果是又被她带着在枪林弹雨当中奔逃。离开那些持枪而来追寻他们的人群,克里斯蒂马上又告诉了他更坏的、耸人听闻的消息:尼克的护照和银行账户全都被这个CRS公司复制,现在需要的只是消灭尼克。尼克不能相信,他打电话给瑞士的银行,报出密码,果然如此。此刻,坐在一旁的克里斯蒂脸上一闪而过的诡异笑容使得尼克意识到事情现在已不再受他控制。
太晚了,在开始怀疑这个女人之前,他已喝下了克里斯蒂给他的咖啡。尼克顺理成章地倒在地上,等他醒过来,周围一片陌生,他被扔在一个要讲西班牙语的地方。他将要被拒绝,这个总是拒绝别人的人,现在要来感受被人拒绝的滋味。尼克用他没有被拿走的名表,要求换取回家的路费,遭受外交人员的奚落;他还要在一个简单的餐厅里,请求谁让他搭便车回到旧金山,因为他只有18块钱……
无论如何,尼克终于坐着简陋的公共汽车,又躺在大货柜车上回到那个摩天大厦林立的城市。既然已经遭遇迫害,敌人环伺,剩下来的就是尼克要去追踪那些邪恶的人们,尤其是,他认为总有一个是主谋。
接待他的男职员最先被找出来,这个可怜的人,说自己不过是做一份工作,他被尼克的枪顶住,只好开车送尼克去找幕后主使。在换了地方的办公室里,所有嫌疑人都在,将尼克扔在出租车上开往海里的司机、还有克里斯蒂。枪战再一次开始,尼克显然寡不敌众,他抓住克里斯蒂做人质,逃往楼顶。人群追踪到楼上,敲打那扇他们躲在后面的门。面对随时爆发的危险,人质却说,这是人们,是康维等等拿着香槟来庆贺尼克的生日,尼克从前看见的枪战和死亡,通通都是模拟和表演。
在急促的敲打声中,尼克不能相信这些话。他没有时间重建对克里斯蒂的信任。这短促的片刻只够让他短暂地犹疑一下,然后,他用手中的枪指向那扇门,扣动扳机,准确击中了闯入的人。鲜血从那人的胸前流下来。克里斯蒂冲上去,两手沾满鲜血,说,他死了!
是康维。康维送给他这场游戏,又曾在游戏中间仓惶地跑来找他,告诉尼克说自己要求他们停止,可是他们不肯停止!康维曾经怀疑尼克已经和CRS的人是一伙,所以他离开了尼克。从这个时候开始,尼克不再把发生的事情当作一些无聊的打扰,他开始相信危险正在临近,而对付这些危险,他必须竭尽全力。可他所开过的唯一一枪,击中的居然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尼克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一步一步退向楼顶边缘,这是一种典型的告别姿态,他将要跌落,重复父亲的轨迹,跳下高高的楼。
这个在现代生活中呼风唤雨如鱼得水的人,这个独自住在巨大豪宅中的人,他与别人只有工作关系,并且也只因为商业利益和他人发生联系。包括他的保姆、律师以及合伙人。前妻来电被他拒听,康维两年来未曾与他见面,听说他离婚了,康维说很可惜,因为他喜欢嫂子。而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所欠缺,他的行为依据和快乐只在账面上的收益上,在激动他的那些股票升降的数字和信息当中,虽然长期如此这些数字也已经令人麻木。而一场游戏动摇了尼克对日常生活的想象和秩序。
显然,尼克即使不是已经丧失了他和他人之间那些非功利关系,也是在很大程度上忘记了它们的重要性。当结束日常工作之后,他面对的必定是独处的夜晚,客厅里虽然有好些沙发座位,却不曾出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从来就只有尼克一个。游戏开始以后,尼克把在庭园里发现的木偶安置在一个座位上。他不时望望它,好像这是一个能够回应的同伴。木偶的确会回应,它遥控了电视里的人物,来告诉尼克游戏开始了。不过这吓了尼克一跳。尼克似乎也希望有人同在,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和别人开始或者保持一种良好的关系。
这个社会的结构本身、社会中日常的程序似乎也都丧失了优化人们关系的能力。合伙人之间为随时变换的利益关系左右。那些被尼克拒绝掉的约会,所有的邀请都和各种要求有关,所以尼克说这个太贪心了,那个又从来不满足,于是通通取消。然而他订了一张餐台要和康维午餐。这个很久没有见面的弟弟迟到了,他笑眯眯地出现在尼克面前,还用一支燃烧着的香烟公然蔑视加州饭店禁烟的常规。康维说,有你在。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循规蹈矩的尼克尽管影响能力巨大,却几乎想也没有想到过要颠覆规则。
只有非常时期或者非常事件能够让人重新发现相互之间那些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关系。康维在生日时候赠送的游戏改变了尼克的一切。在那些深深嵌入真实生活以至于相互不能加以区分的游戏情节中,CRS公司的职员逐渐变得面目可疑。尼克发现自己的财产被人图谋,而逃亡中听从克里斯蒂诱导去核查账户,又无意中泄露了密码。最后他被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去经验乞求、贫困和潦倒,还得找一个货柜车搭车回来。回到旧金山的尼克带着轻伤,尤其是鼻梁上那一小片伤痕,不仅仅是一个滑稽的点缀,还是尼克的特殊印记:他是一个正在游戏中的人。
游戏的危险是显而易见但是会消除的危险,如果对于支撑整个商业社会的信用机制有信心,那么和CRS签订合同的尼克就相当于获得过保障。即使游戏也不能颠覆这些根本的规则,质询和怀疑几乎没有,它们都和尼克一起被圈定在游戏当中。一个游戏的命名、来自各个方向或深或浅的无数暗示,影响尼克的思维,就像那些将尼克的住宅改变得面目全非的灯光,将日常熟悉的空间和事物换成另一种色调。
游戏有游戏的规则,无论游戏的内容是什么,尼克显然可以相信他所参与的游戏有规则要遵守,有顾客利益被保障。在以尼克的测试数据为基础,为其量身定造的游戏中,刺激指标主要是危险,因为尼克一帆风顺的职业生涯中应对最少的就是危险。那些被选中锻造让尼克体验的危险要素,在生理上刺激了激素分泌引发亢奋感,将游戏和快乐相联系。通过外在的事件来精确控制人的生理反应,调控游戏者的神经。这里有实验数据作为保证,冒险是安全的冒险,只是游戏中的人暂时不知道。参与游戏的人们对游戏中的技术基础持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信任态度,仿佛尼克沉没到水里、开枪、跳楼的每个环节,都已经被计算出安全的结点,绝对没有可能发生意外,彻底保证尼克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安然无恙。
参与游戏的人们情愿将放弃部分主体性,放弃对自己的把握,实际上在哲学意义上也放弃了自我满足。量身定做的游戏意味着自我权限的移交,在游戏过程中,人们不再对自己的快乐负有责任。这场游戏展示了人们在娱乐和体验的名义之下彻底自我异化,仿佛非如此他们不能快乐,因为生活已经更为彻底地被追逐商业利润的事业异化。异化的成本如此高昂——在皆大欢喜的结尾中,康维笑眯眯地在厚厚一叠账单上一页一页地签字——谁能说这不是一场永远难忘的经历?在不知不觉当中,一切人物都被一纸事后支付的合约动员起来,环环相扣,面目各异,只是为了将游戏主角在狂喜和震惊当中,推送到精心计算的兴奋顶点。
模拟的危机,事先给予答案的危机,并且这危机的难易程度经过了智力和体力的精确测试和计算。游戏销售的只是贴近真实,在真、幻的边界处准确停止,永远不会变成真实的危机,触及和挑战的只是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绝不会去违反“游戏”这个最基本的规则。那份被认真签订的合同,同尼克现实生活中的商业合同一样,是被规则所担保的。只要对交易的信任存在,那么危险便不会发生;对于像尼克这样在金融市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市场规则已经将他的成功推广到超出其感知的范围。在那些严重翻动他的往事和经历的游戏过程中,亦真亦假使他难以识别,戏法一点一点地颠覆了所有他一向以来信任的事件和人物,最后将他推到只能够和他的前妻相对。尼克面对这个自己此刻唯一相信的人,为从前共同生活中对她的忽略向她道歉。
游戏终结于尼克跃下摩天大楼的纵身一跳。这让所有人在瞬间震惊,使人们以为48岁的尼克这意外的一跳终于成为家族的宿命。全景镜头里一个人飘然而下,落叶般的身影正在被很多的人凝望,然而只是在惊讶中凝望。孑然一身的尼克跳楼,不会如往日他父亲的自杀那样,成为他人的创伤。那个曾经被尼克凝望过的身影,在跳下高高的古老屋脊之前短暂停留的渺小身影,透过少年尼克的眼睛一度显影。对于尼克来说,父亲的死亡是对他的一种排斥,现在当他自己成为自由落体,事件似乎有了内在的逻辑牵连,置身事外的那种淡淡的、被忽略被遗弃的忧伤消失了。
大厅里事先设置好的,保证万无一失的缓冲装置让尼克并未抵达死亡而是重新回到热闹的人群当中。此刻尼克获得的不止是死里逃生的快乐,更重要的是那些为他而汇聚的人。在这场精确的数字化游戏的快乐之后,迎接尼克的人群构成游戏的最后一个高潮,比普通庆典更引人注意。CRS公司的职员重新变得友好;送别前妻一家时,他告诉她,他要给她打电话,而故事开始时,尼克给前妻的电话只是请她留下口信;两年前在母亲的葬礼上见过一面的弟弟也向他靠近了许多;而且,那个故事里经历了从无辜女招待到合伙嫌疑人转变的女人,也引起了尼克的注意,他追踪她而出,在机场邀请这个即将赶去澳大利亚继续其他游戏的女人喝一杯咖啡。是的,他已经在以一种新的心态对待他人了。
中兴伟业 民心为上
■ 施 亮
读完满妹的《思念依然未尽——回忆父亲胡耀邦》一书,有意犹未尽之感,又重新翻阅一回。这是我最近读到的两本好书之一。前几天,我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