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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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同劳动,要有近期脱贫项目,要有远景脱贫规划。”伍乡长一边说,陈秘书就在小黑板上写了10个贫困村的名字,李书记陈主席关乡长他们就纷纷选了一个,王林看着两溪没人要,就选了两溪。第二天回到城里跑了一天,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汩水,只挎了个包,装了几本书和换洗衣服,对刘雄和老欧交待几句就去了两溪。欧阳平说要送送,王林笑笑说不用。还是上次夜里走过的那条机耕路,很窄,时而在山脚,时而在山腰,一条细细的小溪沿路同行,也没有多少水,山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树,只有丛生的杂草,都已枯了,一派山瘦水寒的景象,偶尔也有几个山民在小块小块的梯田里劳作。王林在县图书馆和新华书店科技柜前站了一天,也没找到应当种点什么好。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上次晚上停车的地方,停下脚步朝前一看,几乎都是破烂的土坏房,房前屋后也难得见几棵树,一群破衣烂衫的娃娃围在村口大樟树下玩,远远地看见王林就嘻嘻地笑,也许这里一年到头也难得看见个陌生人。
“为什么不上学啊?小朋友?”王林弯下腰,摸摸一个满眼灵气的男孩儿的头。
“没钱!”男孩儿咧嘴一笑,无忧无虑,似乎与己无关,王林心里就一痛,站起来,向旁边一望,小溪对面山腰上单门独户有个小院子,三间土坯房,但粉刷得很好,院子也干干净净,房前屋后一片果林,沉甸甸的压满枝头。王林心头一喜,拔脚朝那边走去。
“老爷爷!给您讨点水喝。”王林走进竹篙芭小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在剁猪草,看到王林,爽朗一笑:“呵!稀客!”又回头,“老婆子,有客人呢!”闻声走出一个年纪很大身板硬朗的老婆婆,对襟棉袄,圆口布鞋,手里托一个红色木盘,上面是红艳艳的几个大橙子。放在矮几上,切开一个,递给王林。王林也不客气,吃了一瓣,凉津津的一直甜到心里。
“老奶奶,好呷得很呢!我要是您小儿子啊,天天吃不厌呢。”王林一边吃一边笑。
“哎……他们还在就好喽!”老大爷长叹一声,老奶奶干脆扯起衣角抹泪。王林一下子就慌了神,不知哪句话没说好,拿橙子的手就怔在了那里。
“呷吧呷吧!小同志。”老奶奶慈爱地一笑,“我的儿子们啊,早不在了!”王林这才知道老两口的大儿子在自卫反击战争中牺牲了,小儿子也在扑救森林大火中献身了,到如今老两口相依为命,国家民政按军烈属抚养他们。老人不甘逸乐,房前屋后种了这些水果,到如今仍生机盎然。王林不由得肃然起敬。
“嘿,王书记……”王林循声一看,支书老覃,村长田大发,会计覃仁,一起从山脚爬了上来,身后是一串嘻嘻哈哈的孩子。
“王书记,你来村里也不捎个信,好让我们去接你啊。”村长田大发是个三十多岁很精壮的汉子。显然他们都已经知道王林来两溪蹲点的事。
“嘿!你们看我需要接么?”王林哈哈一笑,指指地上简简单单的行李。旁边老两口就睁大了眼,才知道眼前的小同志原来就是敢抓关三一伙的王书记,高兴得不得了。老婆婆笑眯眯地给娃娃们摘水果,激起一阵又一阵欢笑。.
“我看,田大爷这里能种出好橙子,这周周围围的荒山也可以种!”王林一下子开了窍,指着远远近近的山山岭岭说。
“种是能种,可一没资金二没技术……”田村长搔搔头皮憨厚地笑笑。
“没技术可以学么?谁生来就会?”王林又指指田大爷,“这不还有个技术员么?”大家都笑了起来,“没钱,我去想办法,先种它个四五百亩,要不了三五年两溪就会变成金溪银溪!”老覃小覃田村长就被王林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就干。于是几个人就资金的筹集、苗木的来源、坑穴的培管、底肥的施弄等等一系列问题详详细细地作了安排,并商定第二天开始,田村长和覃会计负责组织村民上山挖坑穴,王林和老支书进城要钱。傍晚,王林在村干部的陪同下又看了看破破烂烂的村小学,晚上就睡在田爷爷家里。老奶奶把王林的床垫得高高的、暖暖和和的,王林嗅着香甜的稻草味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覃就来喊王林。老奶奶给王林捡好公文包,又塞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橙子。老覃是走惯山路的,好在王林也时常下村,人也年轻,跟在他后面紧赶慢赶,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乡政府。看见柳影一个人坐在计生办,王林就领着老覃走了进去。
“啊……王书记!”柳影正整理档册,看见王林,不由得就红了脸,连忙招呼他们坐。
“不坐了!”王林也有点不自然地笑笑,“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王林拉开公文包,把田奶奶塞的几个橙子一咕噜掏了出来。
“啊!好大的橙子!”柳影欢快地叫一声。今天她穿了件银灰色的长风衣,紫色的高领羊毛衫,衬托得得白净的面庞更加娇艳。王林就有点面红心跳:“不光好看,更好呷啊!”王林笑一笑,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我和老覃今儿个进城,连车票钱都没了,你打发几个吧!”老覃站在旁边尴尬地笑着。
“嘿!原来是个二道贩子!”柳影莞尔一笑,转身走向里间,拿了个小坤包,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来,柔柔地笑:“够不够?”
“够了够了!”老覃赶紧拘谨地接过来。“老刘他们到哪儿去了?”王林一边往外走一边很随便地问。
“啊!对了,省市检查组过几天就要来,刘主任让我想法通知你。”
“知道了!”王林头也没回,留下柳影心事重重地呆在那里。
乡街上,零零散散地摆了几辆带蓬的三轮摩托车,车主围在—起说说笑笑,见了王林和老覃,争相围过来招徕。王林和老覃选了一辆人少的坐上去,小伙子赶紧发动车子,摩托车就“突突”地往前窜。干燥的简易公路上,扬起—路滚滚烟尘,碰上交错而过的汽车,漫天的尘土弄得满车厢的人灰头土脸。
“王书记,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媒?”老覃笑嘻嘻地蹦一句,王林立时就脸一红:“好啊,真要做成了,少不了你大媒人的猪头!”到了城里,王林和老覃花两块钱租了个电动车直奔县交通局。在走廊上,正看见手端真空保温杯,一身福态的唐杰。王林喊一声,唐杰一怔,后退一步,仔细打量了王林几眼,惊呼一句:“啊哟!我的老部长,您咋像个烧炭工人哪?”连忙把两人往办公室里让。当年在工大,王林做学生会宣传部长,手下有两个干将,一个是唐杰,一个是淑文。如今她在长沙做晚报记者。
“老兄,今天俺是来打秋风的!”王林也不客套,一边品着茶,一边把两溪村想脱贫致富种橙柑而没有启动资金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老覃就紧张地看了这个看那个。
“嘿!老兄,你当俺是县长哇!”唐杰哈哈一笑,“你这个事,怎么也该找农业局或者开发办吧?我个小小的交通局副局长,手再长也管不上啊!”
“轮到出钱的事,都说自己手短!”王林不紧不慢,盯了唐杰笑,“我不管那许多!只管向你要钱!”
“啊!”唐杰怪叫一声,偏了头看王林,“才几天不见,你成土匪啦?”
“哇!你还真别说!俺这个大土匪,正让一帮小土匪上山挖坑穴,你还要给俺搞几吨化肥才好。”王林索性老了面皮,旁边老覃就惊奇地瞪大了眼。
“这个好办!”唐杰顺手抄起电话,“县化肥厂曾厂长正欠我个人情,我让他赊几吨给你,也让他了了心愿。”电话挂过去,三言两语就说好了。“小陈,安排午饭。”唐杰喊一声,秘书小陈赶紧应声进来,垂手站在一边。
“免了免了!”王林赶紧摇手,笑嘻嘻地:“你要真有诚意,还是让俺自己去吃吧!俺今天连车票钱都是借的。”
“哈哈!扔掉清高,只为稻粱谋!”唐杰满心喜悦地笑,“小陈,汩水的同志来汇报工作,我没时间陪他们去吃饭,你开支两百块钱让他们自己去吃。”小陈赶紧掏钱,王林毫不客气地让老覃收起,一边下楼一边说:“老兄,你可给我上紧点,我的苗木款可是要赖在你身上了!”
“哈哈!你干脆给我插个草标卖了。”唐杰爽声一笑,“你不去看看李明?他的手腕比我大!”
“跑不了他!我还有个破小学等着他!”王林远远地杨扬手,唐杰看着他们上了车才转身。
“王书记,真要修小学啊?”老覃就又是激动又是不明白。
“是啊!”王林叹一口气,“两溪那学校,还能上课么?风一吹就倒!那么多娃娃没上学,我做共产党的书记,哪能不管?”
“王书记,你要早来几年就好了!”老覃的话明显地就哽咽了。王林转身拍拍他的肩,一句话也没说。到了教育局,李明也很仗义,把刚到的希望工程扶贫款拨了一万。王林和老覃在街上每人吃了个五块钱的盒饭,家也没回,搭上另一辆三轮摩托车又往汩水赶。赶到两溪,太阳还徘徊在山腰。铲除了杂草的山坡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红红绿绿的漫山遍野正在挖坑穴。王林就有点感动,田村长覃会计几个人知道要回来了钱,还有化肥,都很感激,田爷爷慈祥地看着王林,高兴地说:“王书记,你好好地领导大家干吧。人勤地不孬,大家都会记着你的!”王林不大习惯别人的感激,别转了脸,看到山下公路边有辆小车停在那里,似乎是抛锚了,就对覃二等几个壮劳力说:“你们过去看看。”覃二几个连忙像奉了圣旨—样奔过去,不—会儿陪着个气宇轩昂两鬓如霜的老者回来了。
“谁是王书记啊?”老人很远就伸出了手,王林一怔,跨上一步迎住他:“老人家,您是?”
“啊?你就是王林书记吧?”老人爽朗大笑,“你的几个老百姓把你夸得不得了,我就想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握着王林的手,又看看他风尘仆仆的脸,“不错不错!和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是个好官!”
“哪里哪里!”王林红了脸,”老人家您是?”
“哈哈!你是后起之秀,当然不认得老朽!”老人掏出一张名片,“你拿着这个,或许哪天可以找找我!”老人和大家抱抱拳:“谢谢两溪人民,我的车修好了。”待他走了好远,王林才仔细地看他的名片:杨晓东,市委巡视员。后面还有他的手机和家用电话。王林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啊!这不是上届才退休的副市长么?”王林一拍脑袋,再看山下,小车已经开出很远了。
五
深秋的太阳暖融融的,漫山遍野的枯枝衰草沾了阳光雨露,—起舒展着羸弱的躯体。王林和田奶奶打声招呼,到工地上转了一圈,乡民们干得正欢,见了王林憨憨地笑。王林很高兴也很满意,转身朝乡政府走去。赶到计生办,正好刘雄柳影小张小李都在。
“王书记,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柳影没讲清楚呢!”刘雄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检查组明天就来!”
“讲清楚了!我记得的。”玉林拉把椅子坐下来,“准备工作做好了么?”
“不会有大问题吧?”刘雄笑笑,“今年的情况比往年都好。”
“不可大意啊!计划生育工作是绣花,条条框框很多,马虎不得!”
“啊!对了,王书记,聂家台村有两个妇女在深圳打工,她们的孕检证明还没到,再说明天就要检查了。时间上也来不及,怎么办?”负责流动人口的小李不安地问。
“其他乡镇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王林转过头问刘雄。
“还不是先给她办个孕检证,只要不出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柳医生接过话头,飞快地瞟一眼王林,又惊惶失措地把目光挪开。王林心里就一喜:小姑娘是很在意自己了!心里感觉甜丝丝的。
“好吧!那就依葫芦画瓢!”王林轻松地一笑,又交待刘雄,“可是事后一定要落实,不能留下后患。”
“王书记,”王林回头一看,派出所长欧阳平和林管站长老张站在外面招手,遂走了出去,笑笑:“什么事啊?不能进来说?”
“企业办拖了一车木材,被朝阳、双和两村的老百姓围住了,老张来问我咋办,我只好来请示你了。”欧阳平慌慌张张地说。
“那企业办有手续没有?”
“哪能有什么手续啊?”林管站长两手一摊,“这是关乡长给罗副县长搞的,半卖半送。村民不服,就……”
“这就是关乡长失策么?”王林爽声一笑,“罗副县长知道了,也会批评他的:怎么能拿集体的东两送礼呢?”王林潜意识里认识到关副乡长是自己在汩水的一大劲敌:伍明金马上要退了,自己要想再上一个台阶,横亘在面前的就有这个管财贸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