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1期-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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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岸边听风中的蝉声
10
夏日的高音
无人倾听
灰蝉很没趣的
闪身飞向白日的终点
树下的耳朵
乘一张车票出了远门
难得的轻且闲
如高原上的云
裤带上的钥匙是唯一的重量
11
洪水之后
我所熟识的都在黄沙的下面
河上的绿地,通向水边的码头
雨水奶肥的牛声
在黄沙的下面
一朵白色的小花
像海平线上的一叶帆
一颗钉子
我被钉在那里连同沙子
12
如果不是偶尔的咳嗽
我真以为是永生永世的一块石头
垂钓的人蹲在水边一动不动
一河的彩霞足够鱼吃的了
那点腥臭的宿命
只配钓浮在水面的两三心事
一棵树一堆燃烧的火
一堆火一棵蓬勃的树
一队雁一条天上的路
一颗心一种人间的飞翔
今天是什么日子
无论出发还是回家
口袋里都有一壶酒
无论是天涯还是月光
创世纪的壮歌
■ 张 军
最近看到一部美国电影,主人公在一场演讲中是这样开头的:“中国人说过,人生的最大不幸是生活在一个稳定的时代。”我们中国人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这大概是从“乱世出英雄”杜撰而来。具体到文学上,我想到一句“国事不幸文学幸。”由此看来,谢克强这一代人是幸运的,他们见证了中国社会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的重大历史变革与事件,他们的创作经验和社会生活阅历到了该出鸿篇巨制的时候。但遗憾的是他们中的不少诗人没有把握这个历史机遇,要么浅斟低唱,要么下海经商,要么改行换笔,要么喑哑失语,在国家处在社会转型时期,这些诗人经不住种种诱惑,耐不住诗的寂寞,也纷纷转型了。然而,诗人谢克强依然坚守在诗歌的高地上,不改初衷,几十年笔耕不辍,先后出版5部诗集和3部散文诗集,最近又推出长达4250行的抒情长诗《三峡交响曲》,引起诗坛关注。
正如谢克强在《三峡交响曲》中所吟:“好以最质朴的的文字/抒写人类惊世的杰作/构筑历史显赫的经典/谱写时代瞩目的史诗。”这是谢克强的独白,也是谢克强诗歌创作的一种挑战。这是因为三峡工程这个“人类惊世的杰作”与“历史显赫的经典、时代瞩目的史诗”有着重大的矛盾与冲突,那么谢克强怎样才能以“一种大气派、一种大构思、一种大手笔”来使自己成为一个“宏大叙事者,”驾驭这个巨大的题材,用自己微弱的笔展示和抒写这波澜壮阔的大场面呢?对于谢克强来说,这是一次突破,也是一次探索与尝试。那么,这次探索与尝试给我们提供了一些什么呢,本文仅从其艺术特色作一一阐述。
1
一首诗的独特与精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构思的独特与精巧。谢克强是深谙此道的,因此他总是力图发现生活中的诗意,选取典型的形象、最佳的角度来表现这些诗意,进行艺术构思。
诗歌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种创造性的想象,想象愈是新颖奇特,诗就愈有艺术魅力,而构思就是诗人想象的蓝图。
“一个车队刚刚驶过/又一个车队匆匆驶来/充满动感的车轮/掠过风的呼啸/闪过时间与速度/这情这景仿佛那儿见过呵/直到车轮掠过我的记忆/我才猛然想起/当年几十万辆手推车/在鲁南淮北广袤的大地上/碾压着自己的影子/支援前线打仗/而今三峡工程建设/一场推进社会主义建设/新的淮海战役”(《写给三峡工程开工典礼的贺词》)。
看见一个车队又一个车队动感的车轮掠过风的呼啸、闪过时间速度,诗人忽然想起当年几十万辆手推车在鲁南淮北广袤的大地上碾压着自己的影子。这联想粗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实际上却有着它生活和思想上的依据。诗人以小推车作为过去艰辛与严峻的战争岁月的象征,而一个一个奔驰的车队作为社会主义建设的象征,诗人正是站在时代的高度俯瞰生活,纵观过去、现在、将来,通过动感的车轮触发诗人的联想,在广阔的时代背景上发现和展示我们社会主义事业与过去革命战争历史的必然联系。这种联想,是诗人对生活进行过充分的观察、体验和理解,才使想象的羽翼自由翱翔,才有了这既富有浪漫色彩又符合生活真实的艺术构思。
构思,也是对诸如情感、感觉、意绪、事件之类原料或者主要经验的重新组合,而构思的目的,在于把众所周知的内容表现得新鲜有特点,把习以为常的现象表现得新奇,把不易为人发现的隐秘的意念,表现得神采焕发。
“看来还需睡一会儿/以满足内心的种种期待/或者将一天的疲乏消除/当月光掀开她们梦的一角/那是姑娘们隐秘的一角/也是一首诗的意境”(《电焊女工们的梦》)。
“诗,有从题中写出,有从题外写入;有从虚处实写,有从实处虚写;有从此写彼,有从彼写此,有从题前摇曳而来,有从题后逶迤而去;风云变幻,不一其态。(薛雪:《一瓣诗话》)其实说来说去,无非是诗在构思时选择什么表现角度。角度不同,自然“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电焊女工的生活,诗人不再像写扎钢筋的男子汉、浇筑工、吊车女工那样正面描述他们的工作姿态,而是别出新裁借迷离的月光透过窗口,观察电焊女工的梦,从虚处写实、从实处写虚,将电焊姑娘的劳动生活表现得缤纷多采、神奇瑰丽。我想,如果不是从梦的角度去写,或许很难将电焊姑娘们枯燥程式化的生活表现得如此缤纷多采、神奇瑰丽。
诗的表现角度的选择,更重要的是独特、新颖,这就需要独具慧眼。重复别人表现过的角度,这对诗的艺术创造不仅毫无意义,诗的艺术魅力即诗意也将大打折扣。
诗意,是诗人经验和认识的概括。诗的构思,主意则是诗的全部构思活动的基础,也就是说构思时要给诗的形象赋予它以独特的意蕴,不仅意有所归,而且应该是创造的。
例如,人大会议表决三峡工程议案,这个表决过程是枯燥的,可是说是毫无诗意:但这件事又意义重大,有着它的历史意义,诗人在构思时采取时空交错、据实构虚来写。诗人先写“令人怦然心动的春天/说来就来了,”又写“北京的春天/比哪一个季节都来得靓丽,”又写四月三日下午“我看见青草也和我们一样/早早踮起脚尖/在瞩望着,”这是虚写,但诗人的情感、情思和思想却都潜在诗行中。进而实写三峡工程议案表决通过后响起的暴风雨般的掌声,然后又虚写请电波告诉长城、黄河、人民英雄纪念碑和发黄的《南京条约》——这一虚写既避免了前面实义己尽而继续申说的累赘,又深化了诗的意蕴,彰显了这件事的重大意义,又扩大了读者的想象,也增强了诗的韵味。
诗歌非实写不足以阐发本义,非虚不足以摇曳诗情,当据实构虚、虚实相济,就可以在叙写的基础上或赋予旁意或推广余隋,以意象营造诗境。
2
有人认为,写叙事诗当然需要安排细节,写抒情诗就不必那么要求了。其实,这是一种误解。诚然,许多直抒胸臆的抒情诗,有的是没有细节,但也应该承认,长篇抒情诗若是缺少细节,就往往容易写得空泛乏味。这是因为典型的细节可以直抵事物的本质,传神地显现出“思想的表情”。
谢克强知道,抒情诗中细节的描写不可能像叙事作品那详尽,但选择一些典型的细节加以描绘,至少可以使诗丰盈生动,因此他在深入三峡工地和三峡库区时,便以诗人敏锐深邃的眼睛,细致入微地观察事物、体察生活,捕捉生活中的典型细节。请看《移民图与世纪大迁徙》——
“男人常用粗糙的手指/卷动烟叶/眼光投向空荡荡的天空/女人伫立老屋的废墟前/像举行永诀的告别/告别烟垢垒积的故事/只有孩子们显得有点兴奋/忙问阿爸阿妈/拆了世世代代居住的老屋/我们搬向何处。”
这章片段里,诗人还选择了一个细节,拆除老屋,“惊动相伴几十年的蚂蚁/或许还有老鼠/它们在老屋深处吓醒/惊魂稍定之后还赖着不走,”更何况世世代代居在此的人们呵!故土难离又不得不离时男人的迷茫和女人的惆怅以及不谙世事的孩子们的兴奋的情状生动鲜活又惟妙惟肖地跃然纸上。正是因为这些典型的细节,能更集中、更强烈、更深刻也更生动地反映或表现了现实生活,因而也是最能打动人的地方。
“缓缓举起/他缓缓举起的砍刀/穿过朴实的阳光/停在半空似/没有勇气落下。”
缘何没有勇气落下,因为要搬迁砍树,儿子要砍掉母亲亲手栽的桔树。“绿树不是母亲/但树是母亲亲手栽的呵,”这刀咋能落下?这当然是个典型的细节,就是这个小小的细节,就像点穴一样准确地点到了人的情感深处,令人感同身受,心魂摇曳。这也说明,细节的触角只有触动人的情感的琴弦才会引起共鸣。
“跟在一头黄牛后面/一只黑色的狗/牵在一个孩子手上/缓缓向车队走来/缓缓走了几步/又不时回过头去/向渐行渐远的山村/不停地狂吠。”
细节能够直接进入事物或生命生存的原始状态,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因为细节的原汁原味,才显其真,才显其饱满与生动:也因为细节触角之细之微之敏,才可触及事物的内核,抵达生命的深处,意蕴的深处。不是么,移民车队就要出发了,“车上装着一个村子/装着一支血脉繁衍的家族/也装着一村子村民的向往与期待/就要依依离别故土/向远方迁徙,”牵在孩子手上的狗也“不时回过头去/向渐行渐远的山村/不停地狂吠,”这种原始情态的真,远远超越了移民事件本身,实际上是在状写人在迁徙中的命运。试想一下,如果不是煞费苦心地观察、积累、选择和提炼这样典型的细节,诗就会大大减弱慑人心魂的艺术魅力。
由此可以看出, 以典型的细节去暗示主题,以构筑抒情诗更大的艺术表现空间,是谢克强《三峡交响曲》的艺术特色之一。
3
一种文体之所以成立,必有其自身的特点。诗歌的语言有别于散文的语言,在于诗的语言有明朗的文辞美、有音韵的抑扬顿挫的节奏美、有极富表现力的凝炼美,等等。
在《三峡交响曲里》,谢克强又是怎样运用诗的语言呢?
“这曾黄麻纺出歌谣的村庄/这曾石磨磨着日子的村庄/这曾茧手捧着收获的村庄/这曾炊烟飘出温馨的村庄/就要迁移搬走”(《移民图与世纪大迁徙》)。
诗的使命并不仅仅在于观察和发现,而在于将这些观察和发现转化为语言,转化的过程即诗的创作过程。黄麻、歌谣、石磨、日子、茧手、收获、炊烟、温馨等等,从这一组意象的加工和运用,我们可以看出谢克强诗的语言特色,就是能够把抽象的意象视觉化、感性化,又把直观的、平面的意象引入理性和寓意。这样就使诗的村庄不仅鲜活,而且有着朴素的美,而诗的句式的重复,也使语言有了节奏。但是,要使语言摆脱平庸和一般化而始终保持其独特性,使诗的语言不仅富有张力,而且具有创造性,这常常是诗人努力追求的。
“我看见推土机起落的刀片/以铁青色的冷/和力的迸发/向着江心/向着那历史的一刻/推进”(《十一月八日记事:大江截流》)。
卡西尔曾说:“一切伟大的诗人都是伟大的创造。不仅在其艺术领域是如此,而且在语言领域也是如此,他不仅运用而且有重铸和更新语言的力量。”在这里,“以铁青色的冷”状写推土机起落的刀片,尤其一个“冷”字,这不仅是对语言的翻新,也是一个创造。它不仅状写出推土机的刀片锋锐、凛冽,也使语言在诗中以最小的物理空间追求着最大的思想容量。
但是即使诗的语言,也无法表达一切。语言可以描景状物,可如何表达心灵深处的思想、情感和灵魂的颤抖与悸动呢?其实,真正懂得诗的本质的诗人,要做到这一点,也并非难事。
“而此刻他们坐在台下/一任少女们动人的舞姿/起起伏伏/牵动他们的视线/末了待等少女们离开工地/他们躁动的血/鼓起肱头肌三角肌/而爆发的力/聚使突兀陡峭的石山/频频抖颤”(《节日里,采石场散发劳动的味道》)。
他们是谁,他们是一群“选择了石头/选择了石头一样的使命”的“石头一样的家伙”,这些没学过美学的粗鲁的汉子,”有时“说起女人来/这些家伙一个赛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