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2010年第2期-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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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两个月前;陈文参加全局射击比赛获得冠军时;有个老警察陈福利还说过风凉话:“这小子打靶准;打人不见得准!”
陈文当时真想给他一句:“那我打你一枪试试!”
陈文最不爱听这样的话。他一直坚信自己打人会比打靶更出色。但现在严酷的现实让陈文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难道自己真的只能打靶不能打人?
打靶和打人虽然有区别;但不会区别这么大。连续两枪都没打中马刚最多说明自己发挥严重失常;可第二枪竟然把师傅给打了;就不是发挥失常这么简单了!金伟与马刚不在一条线上;陈文哪怕闭着眼睛也绝不可能打到金伟啊!
打靶与打人最大的区别是;打靶用的是单位的枪;打人用的是自己的枪!
也许是自己的枪有问题。陈文来到了技术科。技术科有专门的仪器可以检验弹道痕迹。陈文把自己的枪放在仪器里彻底检查了一遍。结果很快出来了;自己的枪管里已经没有明显膛线了。
没有膛线;子弹射出枪口时不能旋转。不能旋转的子弹当然就不会按着直线前进。正打歪着也是很正常了。
单位发给自己的竟然是一支破枪!
陈文满腔怒火;他到治安科找到发给自己枪的副科长陈福利;质问他:“老陈哪;你这工作是怎么干的?”
陈文不叫自己陈科长;陈福利很不高兴:“你个小年轻的;拉不出屎你就赖厕所。你枪法不行你老老实实承认就完了;还说枪有问题。我看是你有问题。”
陈福利一生气;陈文立刻没了脾气。他赔着笑脸;央求陈福利为自己换一支新枪。
陈福利说:“公安局你家开的;你说换新枪就换新枪啊!”
陈文说:“给我换一支吧;我们队里的老警察都是新枪。”
陈福利说:“那你回去好好问问吧;你问问他们谁的新枪是换的?”
20
陈文在单位挺受气。小年轻的刚上班大概都要有这样的经历。在队里他得辅导郭玺文化课;他得为金伟收拾房间;还得为队里其他老警察打开水。有时大队的厕所脏了;他也得去打扫。刚开始的时候;陈文很不适应。
我当警察是为了抓罪犯;不是来给你们当孙子的。
陈文在心里是不愿意当孙子的;可心里这么想没用。到了单位这种特殊的环境里;陈文自然而然就扮演了这种角色。
在单位当孙子;回到家里;陈文就成了祖宗。父母三十多才有了陈文;从小难免娇生惯养。父亲陈楚良是机械厂里的总务科科长。官不大;实惠不小。母亲王美兰是市里副食商店营业员。那个年代;这是肥缺。陈文小时候;别的家里吃鱼吃肉要票;陈文家吃什么都管够。陈文虽不是生长高干家里;但生活水准一点都不差。
每天下班回家以后;陈文像皇帝一样的生活就开始了。在单位他什么都干;在家里他什么都不干。王美兰说:“油瓶倒了;我儿子都不待扶的。”
晚上的餐桌上;至少是四菜一汤。父亲把饭盛到陈文的碗里;母亲把菜夹到陈文的碟子里。
陈文说:“我现在都二十多了;你们不用这样来伺候我。”
王美兰说:“你在单位伺候领导;回到家里;我们就要把你伺候好!”
参加工作以后;陈文每个月发工资开始还给家里交二十;但渐渐地他交不起了。后来不仅不交了;家里还经常补贴陈文。陈文感到很不好意思;没上班的时候;花家里钱理所应当。挣钱了还向家里要;真是说不过去。可是有时不要还真不行。
吃完饭;陈文开始主动收拾桌子;主动洗碗刷筷子。每次陈文向家里要钱的时候;一般都来这一套。父母早就心知肚明;但都不点破。陈文干完活之后;王美兰高兴地说:“我儿子今天帮我收拾桌子了;我得奖励奖励我儿子。”
陈楚良也说:“我儿子帮我洗碗了;我也得奖励奖励我儿子。”
王美兰拿出十元钱;陈楚良也拿出十元钱。往常陈文会表现出害羞的样子;“帮你们干活;我怎么还能要钱呢。我不要我不要。我工资还没花完呢!”陈文只是这么说说而已;每次都把钱揣进自己的兜里。但这次;陈文既没说也没拿。王美兰和陈楚良明白;陈文这是嫌少。两个人又分别拿出了五元。陈文还是没表示。王美兰、陈楚良为难了。他们兜里平时只有这些钱。再多的话;就得动存折了。存折轻易是不会动的。那是准备给陈文娶媳妇的。
陈文知道父母不想再掏钱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等着。没办法;陈文现在想要换一支新枪。
当时林河市公安局财政很困难;想要更换新枪必须得自己花钱买。一支新枪需要人民币一百三十二元。
陈文靠工资不吃不喝要攒三个月才行。三个月;陈文等不起。自己的这支破枪已经没有了膛线;陈文根本无法忍受。现在只能让父母帮助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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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但陈文清楚;让父母花钱为自己买枪;比登天还难。母亲讨厌枪;父亲害怕枪。自己腰里别的这支破枪;从发到自己手里;父母都没看过。
知道父母不会拿出这么多钱为自己买枪;陈文只好开口要了。
陈文说:“妈;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王美兰说:“借多少啊?”
陈文把桌子上的钱放进自己的兜里;“再借我一百吧!”
王美兰还没开口;陈楚良先说话了;“那可没有啊!”
陈文的脸耷拉下来。
王美兰说:“那等我们俩发工资吧!”
陈文的脸越拉越长。
陈楚良说:“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呀?”
陈文犹豫着;像是不想说。但在父母探询的目光下;陈文无可奈何地说:“我师傅的爱人王荔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王美兰高兴地说:“真的?”
陈文点了点头。
陈楚良高兴地问:“她是干什么的?”
陈文说:“纺织厂的;今年刚毕业!是本科。”
王美兰说:“妈呀!太好了。她长得什么样啊?”
陈文说:“我还没见到呢!我师傅和我说;这个女孩的条件挺不错的;他想让我见面时;给她买点东西。我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
王美兰、陈楚良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说:
“好好好!”
第二章
1
早晨一上班;陈文就把一百三十二元放进了一个信封里。他带着信封兴冲冲地来到了治安科。陈福利不在;他牙疼上医院了。陈文只好先回来。整个一上午;他呆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差不多隔个半小时;就跑到治安科看看。快中午了;陈福利才回来。他捂着嘴;陈文骄傲地把信封交给他。
陈福利说:“这是什么呀?”
陈文说:“钱。我买枪的钱。”
陈福利说:“你别给我呀!你去交到财务科。”
陈文心里很生气;早放屁呀!
陈文跑到了财务科。科里只有会计还不收钱。
陈文问:“出纳呢?”
会计说:“才出去。”
陈文急忙出来找;在楼梯拐弯处撵到了出纳。出纳叫郭秋梅;梳着长长的辫子。见到陈文过来;笑盈盈注视着。
陈文说:“大姐;我要买支枪;您能回去把我的钱收下吗?”
郭秋梅不愿意陈文叫她姐;她说:“下午吧!我现在去洗澡。”
陈文不知道得罪她了;还说:“大姐;你看;就先帮我……”
郭秋梅说:“你咋这么多事儿;不告诉你了吗;我现在去洗澡。你下午来吧!”
局里的警花都惹不起;陈文站在楼梯口;握着信封;恨得只咬牙。
陈文拿着信封往回走;走到刑警队的门口时;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老六。陈文高兴地走到他的跟前;“昨天下午;我找你去了。”
老六说:“我知道;这不;我过来了。”
已经中午了;陈文本来想出去请老六吃顿饭;可兜里除了买枪的钱没多少了。离开支的日子还有十来天;陈文心想;算了。
陈文说:“老六;你到过我们食堂吗?”
老六说:“没有啊!”
陈文说:“那我带你去参观参观吧!”
公安局食堂伙食不错;但老六吃得心惊肉跳。周围全是警察;他坐在中间一点自信都没有。
陈文说:“怎么样?我们单位吃的还可以吧!”
老六说:“太可以了。我在纺织厂吃过。跟猪食差不多;我感觉你们这儿做得比市里的饭店都好!”
吃完饭;陈文把老六带回了队里;做他的思想工作。老六知道陈文在抓马刚;也知道马刚在什么地方。但他不会轻易地说出来的。对老六这种人来说;这是一笔生意。
混社会的有两种人;一种人守信用打死也不向警察报告。另外一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向警察报告。老六是第二种人。这种人警察心里瞧不起;但都很喜欢。那时;警察很少;靠自己下去工作找线索很难;多数时候都靠着老六这种人向警察提供线索。
老六说:“老弟;我真不知道马刚在哪儿。我和他是朋友;我知道了;我也不能告诉你啊;你说是不是?”
陈文知道老六是什么意思;但这种花钱买线索;陈文还是第一次;他有点着急;“老六;你就直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老六起初打算多要点儿;但想到陈文刚才一点都不见外地请他到公安局食堂吃了一顿;便含情脉脉地说:“老弟;换成别的警察;至少二百;你一百五;怎么样?”
说一百五其实还可以讲价。这条线索市场价应该在一百元以下。但陈文不懂;他怕讲黄了。
陈文满口答应;“好!老六;一百五就一百五;现在我就给你!”
陈文首先掏出信封拿出了一百三十二元;又把兜里的十五元全拿了出来;接着;陈文打开了抽屉;从凌乱的缝隙里又找出了三元。
陈文把一百五十元全都装进了信封里;深情地放在了老六的面前。
老六没成想陈文会这么实在;他打开信封;只拿了五十元放进了自己的兜里。剩下的又推到了陈文的面前。
2
马刚躲在了军马场附近的一个存放草料的仓库里。上次抓他只有金伟带着三个人去。这次大队长曹凯带着刑警大队差不多全体干警。
马刚虽然被列为重要嫌疑人;但起初专案组并没有全力抓他。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刑警大队的做法并不是只抓一个人。
平时凡是那些有腥味的;凡是那些想抓证据却不太足的;利用这个机会全都抓起来;一律逐个过筛子。警察心里也清楚;有些人与这起特大杀人案关系不大。但大不大先抓起来再说。这些人身上都有事儿;没有这个事儿也会有其他的事儿。那个年代坏人太多;干的坏事儿更多。想要抓错了把谁冤枉了都很难。所以;凡是遇到了大案件;公安局首先是抓人;首先是破获一批案子。这种做法当时叫“多案围绕大案转”。
专案组开始没有特别把马刚作为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没有证据是主要原因。金伟带人抓马刚时也没认为马刚就是犯罪分子;但马刚公然拒捕;警察开枪了还没命地跑;很明显;马刚就是罪犯了。
既然认定马刚是罪犯;再抓马刚的时候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刑警大队在会议室开了个动员会。会上;大队长曹凯首先表扬了陈文;说他工作细致;善于捕捉战机;虽然做内勤不接触社会;但却在关键时刻得到了关键线索。
陈文是第一次参加动员会;更是第一次在全大队面前得到了领导的表扬。他的心情好极了;双眼射出了骄傲的目光。
表扬完陈文;曹凯介绍了马刚所处的位置及抓捕方案。曹凯说:“我们不能一哄而上。我准备派三名同志前去缉拿马刚。在这里;我代表大队代表市局党委宣布;这次要是能活捉马刚;最低为他报请三等功!”
说完行动方案之后;曹凯的语调变得高亢起来;他模仿伟大领袖;大声地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同志们;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为人民立功的时候到了。谁去抓马刚;现在请举手。”
话音刚落;陈文想都没想;便第一个举起了手。他认为大家肯定都得举手;但令陈文没想到的是;整个会场只有他一个人举了手。大家不仅不举手;还都用特殊的目光注视着他。
大家之所以都不举手;原因很简单。谁都不想去送死!林河市这个地方;警察经常要这么去送死;几年时间;已经死了六个。
根据最新情报;马刚手里除了有枪之外;还有一枚手榴弹。这些情况刚才曹凯已经介绍了;陈文也都听到了;但他没往心里去。兴奋中的年轻人;不会把危险放在心上;陈文反倒觉得;越危险才越能体现勇敢的价值。
虽然只有陈文自己一个人举手;但他丝毫不后悔。陈文甚至想;他一个人去才好呢!当然了;这么大的案子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陈文举起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