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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当代 2010年第2期-第52节

小说: 当代 2010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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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在中央干部文化学校;李开文硬着头皮;学习了半年。这样的机会;别人是求之不得的;李开文却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毕竟已经五十大几了;毕竟大半辈子是在烽火硝烟中度过的;忙惯了;也累惯了;陡然轻松下来;坐在安静的教室里;握着一支轻飘飘的笔;他真的不适应。他也很气自己;怎么一上课;不是思想爱走神;就是一个劲地犯困?为此;他没少用笔扎自己的腿。他真的不想辜负了主席的教导;困难再大;也要拼命地学好文化。半年下来;他终于学会了一千二百〇六个字;已经能看看报;学着写点简单的材料了。 
  一九四九年七月;李开文从干部学校毕业了;他高高兴兴地回到中央群工部;要求给自己分配工作。 
  部长李维汉和李开文算是老熟人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李开文同志;组织上考虑你过去吃了太多的苦;现在就给你安排一个‘甜’的工作。决定派你去天津;当糖厂副厂长。” 
  李开文一听;吓了一跳。 
  “天津糖厂的干部群众很多吧?”李开文忙问。 
  李维汉说:“一千多人不会少吧!” 
  李开文直摇手:“不好;不好。”他寻思;这么多人;够得上一个整团的编制了。这么大个厂啊;自己哪有本事管好这么大的一个摊子呢。 
  他说:“李部长;我不想去天津;也当不了那个领导;你还是让我回大别山吧!” 
  “回老家?”李维汉有些意外。 
  李开文没有拐弯抹角;他直率地说:“大军打到江南了;我的家乡早已解放;我回去工作;再说;老婆儿子在家里等着我呢!” 
  李维汉沉吟了半晌;劝道:“老李啊;当年红军撤离大别山;那以后国民党军队和当地还乡团;就大开杀戒;与红军沾亲带故的恨不能斩尽杀绝;你的老婆孩子还能不能见到;恐怕都难说了。你听我的不会错;不去天津;就留在北京工作也行。” 
  李开文叹了一口气;坚持说:“我还是要回去找她们;万一不在了;再说。十七年前;我硬着心肠丢开了她们;现在眼看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我得回去偿还这些年欠她们的情。” 
  这不是李开文一时的冲动。“革命成功以后回家”;这个想法已经埋在他的心里多年了。当年;他一脚把儿子踢开的时候;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他想;只要自己不是“光荣”了;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只是想不到;这一走竟是十七年! 
  李维汉知道李开文人老实;说不好假话;却脾气倔。既然他决心已下;自己也不便再劝;就要工作人员把李开文的组织关系先转到华东军区;再请他们把他的档案转到安徽去。 
  离京之前;李开文想起了毛泽东“有机会要来看看我”的话;他想;这一去;就隔上了千山万水;今后不一定有机会再见主席了。听说主席住在香山;就一路问过去;最后在双清别墅;见到了毛主席。 
  毛泽东自然也没有忘记这位“老班长”;了解了情况后;关切地问李开文:“你为什么不去天津糖厂呢?” 
  李开文说:“天津糖厂的糖甜;也没有家乡的水甜。” 
  毛主席一听;笑了:“你这是要‘叶落归根’啊!” 
  李开文说:“我现在虽然认识了一千二百〇六个字;可我心里最清楚;不是一块当厂长的料子;没有那么大能耐。回到家乡后;找个自己能够干得了的;一定努力工作!” 
  毛泽东得知李开文已经认识了一千二百多个字;高兴地说:“回去就回去吧;你要经常写信来。到哪里都要记住了;你是从中央出去的。” 
   
  这以后;李开文的组织关系从华东军区;转到了安徽;安徽有关部门最后把他介绍到六安地委组织部。 
  地委领导试探着问:“李开文同志;你想从事个什么工作呢?” 
  李开文说:“服从分配;什么工作都行。” 
  “那你就回金寨县去当副县长。” 
  李开文一听;又是吃惊不小。叫他去天津糖厂当厂长;他已经感到一千多人太多了;现在让他回家乡当县长;一个县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他哪有这个本事去领导?他又是把手像蒲扇般地摇;说:“不行不行;这当官的事我干不了。” 
  地委领导见李开文的态度坚决;不像开玩笑;便十分为难;说道:“你先在地区住下来;再想想;考虑一下;过两天我们再落实这件事?” 
  李开文说:“我就不在这里住了;先回老家看看。” 
  地委领导于是说:“行;我找一个熟悉金寨的同志陪你去。你离家时间太长;有些地方可能已经不认识了;请一个人给你带带路。” 
  李开文没有推辞。 
  第二天天一亮;李开文就和地委办公室的一位小伙子出发了。他们乘一辆马车;颠簸了大半天;才赶到金寨县城。在县城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李开文就起床了。他说服了小伙子;再三说明山里走出来的人不会在山道上迷路;吃罢早饭;他就独自一人进山了。 
  大别山和陕北的黄土高坡毕竟不同;进了大别山;人就像跌进了汪洋大海。奇峰峻岭;层层叠叠;连绵不绝。李开文走在既熟悉又已经陌生了的山间小道上;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如眼前的远山近水;波翻浪涌。 
  那天;李开文披了一件当年从日本兵那里缴获来的军大衣;个子虽然矮小;却也显得十分精神。听人说;人生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是能够“衣锦还乡”;李开文不是那种显摆的人;但毕竟离家多年了;离开的时候;乡亲们只知道他还是个赤卫队员;肯定不清楚他现在已经是个有着十七年革命经历的老红军、老八路了;他想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乡人面前。 
  尽管;山道上走着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却一点也没感到孤单。十七年间经历过的那些事;拉洋片似的;在他眼前又过了一遍。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山里的夜;周围静极了;他一点儿也不胆怯;只觉得四周很热闹;长征路上、延安窑洞里结识的那许多战友和首长;一路就在陪着他。 
  就这样;不吃不喝;竟也不知道饿;直走到天又亮了;已经来到家乡的板棚了;他才突然紧张起来。老婆还在不在人世了?当年被自己一脚踢开的儿子如果在;该是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了。那一对没见过面的双胞胎;也都长得比自己还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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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经过一间草房的时候;有条狗突然追上来咬他;接着;远远近近的大狗小狗都跟着叫了起来;叫声惊天动地;叫得他心惊肉跳。他忽然有些伤感:“自己离家的时间太久了;我已经成了这里的陌生人。” 
  当他来到一片竹林时;兀自一惊。他分明辨认出:这就是他家屋后的竹林子。林子前面原先的房子却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怎么会是一个简陋不堪的草棚子? 
  李开文紧走几步;轻轻推开草棚的门。 
  一个五十开外的山里男人抬起了头;好奇地打量着李开文身上的那件黄军衣;问:“你找谁?” 
  李开文不由一愣。对方的脸上虽然刀削斧劈般地布满了皱纹;他一眼还是认出了:这正是弟弟李开香! 
  李开文动容地说道:“我是开文啊;你不认得了?” 
  李开香不敢相信地揉着眼;问:“你是开文哪;真的是你回来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李开文激动不已:“不是做梦;我是真的回来了!” 
  从弟弟李开香嘴里;李开文知道;他离开大别山的那一年;国民党军队很快进了村;不但烧了他的家;所有当了红军的人家房子都被烧了;还四处追杀红军家属。他老婆张氏;虽是个小脚女人;为了逃命;连夜带着儿子李锦旭;抱着才出生不久的一对双胞胎;东躲西藏;不敢回村。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天也出奇的冷;张氏躲在一个山洞里;因为没有东西吃;挤不出一滴奶;可怜那一对双胞胎眼睁睁地看着就饿死在她的怀抱里…… 
  听说张氏为自己遭到如此大难;两个娃娃也死得这样惨;李开文泪如泉涌。 
  “锦旭那孩子;和你嫂子呢?”李开文小心地问。 
  “你媳妇……改嫁了;李锦旭也被她带走了!”弟弟闷哧了半天;才告诉李开文这个消息。 
  李开文只觉得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弟弟劝说道:“你离开家以后;就没个音信;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锦旭;日子过得不容易。她等了你整整十年;最后以为你不在了;她才死心;改了嫁。” 
  李开文听了;不是个滋味。之前;什么样的可能他都想过:孩子他娘被白狗子打死了;打残了;或是被糟蹋了;唯独没想到她改嫁了。这十多年;许多战友;甚至首长;都劝过他趁早再找一个;他不找;就是盼望着回来的一天;偿还孩子他娘的这份情啊!现在自己终于回来了;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难堪的局面。 
  李开文长叹了一口气。 
  李开香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嫂子也是命不好;本来;这个男人对她还不错;没想到两年前也走了。” 
  “怎么;他抛弃你嫂子;走人了?”李开文不解地问。 
  李开香说:“他一病不起;两年前去世了。” 
  李开文的眼睛一下发了直;盯着弟弟问:“消息准确吗?” 
  李开香说:“前些时候锦旭还到我这来了一趟。那人把锦旭看成亲儿子;继父死了;锦旭难过得不得了。” 
  李开文说:“那我要去看看她们母子。她们住得离这里远不远?” 
  李开香说:“住双河;有三十多里。那人和我们一个姓;也姓李。” 
  到家后;李开文才想到问问大哥一家现在的情况。 
  只见李开香还没有说话;眼圈就红了:“大哥一家已经没有了。那年大侄子和大侄女听说你随红军走了;他俩也参加了红军;大哥大嫂这不就成了白狗子追杀的对象;到处躲藏;最后还是被还乡团逮到;活活打死。大侄子一去;至今没有消息;大侄女倒是前几年回来过一次;说她原先是在红军队伍里搞宣传;一次战斗中;被敌人俘虏了;敌人没有杀她;把她卖到湖北一个姓江的人家当老婆;姓江的人家对她还好;不然她也就寻死了……大哥一家人不能提了。” 
   
  当天晚上;李开文和弟弟挤在一张木床上;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李开文同弟弟说起他这十多年经历过的人与事;听得弟弟入了迷。他为哥哥九死一生揪着心;又羡慕哥哥居然和毛主席生活在一起。直说到鸡叫三遍了;两人仍没有一点睡意。 
  李开文见天已大亮了;慌忙下床就要出门;李开香问他要干什么?李开文说:“我要把你嫂子接回来!” 
  李开香“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道:“哥啊;你疯了?嫂子虽然跟了你不少年;也吃了不少苦;可她毕竟改嫁了;成了人家的人;你现在是老革命;又在毛主席身边做过事;好歹是个官;啥样的女人找不到;非去找一个背叛过你的女人呢?” 
  李开文说:“你嫂子改嫁;这不能怪她;是我先对不起她!” 
  “哥;你听我说。”李开香从床上跳了下来;还要劝说李开文。 
  李开文气恼地说:“你就不该这样想!”说着就出了门。 
   
  张氏嫁到的双河乡离板棚有三十多里的路程;李开文甩开一双大脚板;一路小跑赶了过去。终于在一个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了张氏后夫的家。但是大门却关得严严实实;敲了几下;寂然无声。不一会;远远地;就见一个小脚女人;提着一个竹篮子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李开文早已认出:那正是张氏! 
  他激动地迎上去;然后不声不响地停在她的面前。 
  埋着头在走路的张氏;忽然发现一个男人挡着自己的去路;先就一惊。待抬起头细瞅;更是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竟然是李开文! 
  她一步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随即爬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就跌跌撞撞地朝家里奔去;进屋后;把门一关。 
  任凭李开文怎样敲门;她就是不开。接着;就听到了女人透不过气的哭声。 
  李开文忍不住地喊:“你打开门来;我有话和你说。” 
  张氏说:“我没脸再见你。” 
  李开文说:“那一年;你才生过孩子;我就狠心离开了你;这一生;我欠你的太多!” 
  女人哭得更伤心;说:“……我也对不起你啊。可我没法子;两个孩子;连名字也没顾上取;就硬是被饿死了。为了能把锦旭拉扯大;我才想到再嫁;你不要怪我啊。” 
  李开文说:“我没怪你;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你快开开门;让我好好看看你。” 
  女人说:“你走吧;你走吧;我不耽误你;你还是去找一个女人;好好过你的日子。” 
  李开文拼命地敲门:“别说蠢话了;我要找别的女人;在部队就找了;在延安就找了;何必回到大别山来呢?我回来;就是要还你和孩子的情!” 
  但是;直到最后张氏也没有开门;没有让李开文进屋。 
  没有进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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