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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当代 2010年第2期-第30节

小说: 当代 2010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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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文向局里交立案报表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过去案件太多了;刑警队为了面子;只能是不破不立。现在可倒好;零发案率。陈文怕局里不相信;还解释了半天。局里都不耐烦了;“不用说了;所有科所队现在发案率都是零。” 
  林河市的治安状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变;警察虽然一个个都笑足颜开;但人民群众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市委书记冯歧把公检法三家的领导叫去;发了一通火:“严打后;咱们省的其他地方;像过年一样。人民群众全都上街敲锣打鼓。可我们市为什么冷冷清清?” 
  检察长说:“是不是别的地方私下做群众工作了?” 
  法院院长说:“咱们也去组织一下群众吧。” 
  冯歧说:“要是组织的话;不成演戏了吗?我把大家找来;不是让你们干这种事儿。小平同志说;严厉打击严重犯罪分子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可是现在呢;人民群众并没有快乐起来。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们的严打出了问题;我把你们找来;是让你们找出问题所在!” 
  罗浩然说:“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了。大概是这么个情况。林河市的社会治安一直很严峻;我们始终希望能有一次大规模的统一行动。所以;在严打斗争还没开始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次我们打掉了这二十五人;应该说都是职业罪犯。他们这些人属于罪犯中层次比较高的;平时;他们与人民群众接触很少。” 
  罗浩然举了马刚的例子;“马刚与社会上的张老大张老二相比层次低了很多。两年前;张老大张老二被打死的时候;社会上没任何反应。可马刚被警察击毙后;机械厂的干部职工却立刻来感谢我们为民除了害。” 
  冯歧对罗浩然的分析很满意;他最后指示说:“下一步;你们把工作重点要放在那些对社会影响大;对人民群众危害大的严重犯罪分子身上。对这些人;要从重从快坚决打击!把这些人打掉了;既能为民除害;同时;也给青少年提供了很好的反面教材。要让广大青少年懂得;只有走正道;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未来正确的选择!” 
  第二次被枪毙的一共有十三人。他们有的是欺男霸女;有的是欺行霸市;反正都是人民群众最恨的一批人。 
  没等到枪毙;宣判大会刚结束;全市的鞭炮声就开始此起彼伏了。 
  各厂矿企业街道就像前年马刚被击毙的感觉差不多;给公安局送锦旗送慰问品的;很快络绎不绝了。 
  罗浩然怕检察院、法院有意见;多次在市里开会时解释说:“严打斗争不是我们公安局一家;没有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没有检察院、法院的快审快判;靠我们公安局自身是无法取得这么大的成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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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严打开始没少抓人;第一个战役结束时;判的人多;毙的人多;但要放的人更多。 
  邓小平严打理论的核心是“两极化”:该打击一定要打击的;决不给机会;该教育的一定要教育;必须给机会。 
  判的、毙的最后都移交给检察院、法院;公安局不用操心费力。但放的这些人都要公安局出手续;工作量相当大。 
  放人不算成绩;又都累得要死;对该放的人;警察普遍不积极。 
  陈文抓的汤小毛晚放了两天;汤小毛的父亲汤夫就找到了公安局要说法。陈文觉得很好奇;那时抓错了毙错了都没人敢要说法。晚放两天就要说法;谁这么有气质?陈文把汤夫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汤夫长得横平竖直;他首先给陈文看了自己的工作证。原来是律师;怪不得满脸法律。 
  陈文故意气汤夫;“林河市还有律师吗?你这证是真的假的?” 
  汤夫说:“是真的。” 
  陈文说:“有人反映你儿子还有其他事儿;我得接着往下查查。” 
  汤夫说:“别查了。那是我们邻居在诬陷他。这是证据。” 
  汤夫把两份证言笔录交给了陈文。 
  陈文看了看;撇到了一边;“你采的证言不好使。” 
  汤夫说:“我的不好使;你倒是赶紧去采呀!” 
  陈文不高兴地说:“公安局是你家开的!你让我采我就采呀?” 
  汤夫很快老实了;他在局里敢要说法;到这儿不敢了。陈文是办案人;县官不如现管。他不敢和陈文太较真。 
  陈文见汤夫态度好了;也不再难为他;用了小半天时间;把释放汤小毛的手续办完了。 
  汤夫说:“谢谢你;警察同志。” 
  陈文说:“人民警察不用谢。” 
  汤夫大概是拿到了手续;又开始说三道四了;“你们现在确实是人民警察啊!只要人民让你们做的;你们不管对不对;全都去做!” 
  陈文听着很刺耳;“汤律师;你这话什么意思?” 
  汤夫说:“你们这次枪毙的那十三人中;有四个人是不够毙的!” 
  陈文火了;“你可别胡说啊!谁不够毙了?” 
  汤夫一一说出了名字。 
  陈文说:“还律师呢?他们犯的是流氓罪;你懂不懂?” 
  流氓罪在当时是个口袋罪;很多犯罪行为都能装进去。流氓罪轻的批评教育;重的就能被毙。区别轻重主要看具体情节。情节不定量;有时要靠主观判断。 
  汤夫说:“这几个人被枪毙只是因为他们有民愤;只是大家都恨他们。但再恨他们;你们也不能违背法律啊!你们是人民警察;你们不光要听人民的;更要听法律的。” 
  陈文说:“人民就是法律;我们听人民的就是听法律的。” 
  汤夫冷笑说:“那你们就听吧。小陈;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将来搞不好;你们警察要死在人民的手里。” 
  汤夫说完就走了。陈文瞪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明知汤夫说的是反动言论;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大概是受到了汤夫的刺激;陈文对释放工作产生了热情。不到一星期;他手里该放的全都放完了。 
  刑警大队其他人见到陈文这么热衷放人;干脆把自己手里该放的也都交给了陈文。陈文起初想要拒绝;但他是内勤;放人本来就是内勤的职责之一。这种情况下;陈文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放了。 
  符合释放的很多;又都着急回家;为了尽快办完手续;陈文只能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 
  过去陈文晚上失眠得靠刘艳丽才能睡着;现在只要头一碰到枕头;他连两秒钟都用不了就能进入梦乡。 
  陈文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每天晚上;父母都要到公安局来给陈文送饭。陈文有时吃着饭;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王美兰说:“这么多的活儿;为什么就让你一个人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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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文说:“别人还有别的活儿!” 
  这天送完饭;陈楚良没和王美兰一块回去。 
  陈文说:“爸;有事儿是不是?” 
  陈楚良说:“没什么事儿。” 
  陈文说:“有事儿;你就快点儿说。” 
  陈楚良说:“我们工厂的王明辉和李建斌全都被抓起来了。” 
  陈文说:“因为什么知道吗?” 
  陈楚良说:“好像是贪污。他们家属找到我;想要你去给问问。” 
  陈文说:“爸;最好是别问。” 
  陈楚良说:“你就帮忙问问怕什么?” 
  陈文说:“问也是白问。他俩要是问题严重的话;谁都救不了。” 
  陈文说完;陈楚良还是不走;陈文只好打电话简单问了问情况。都知道陈文与局长罗浩然的关系;所以;陈文的面子挺大;他还真问到了实情。 
  陈文告诉陈楚良:“王明辉事儿不大;找他主要是核实李建斌的事儿。他很快就能回去。但李建斌肯定回不去了;他贪污超过了一万块钱;肯定得枪毙。” 
  陈楚良吓得目瞪口呆。李建斌是财务科长;与陈楚良是一块进的工厂。 
  陈楚良说:“真……的能枪毙吗?你去给说说情呗!” 
  陈文说:“爸呀;别说是我;现在就是市委书记去说情都不好使!” 
  怕陈楚良不信;陈文趴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们同学告诉我;在天津;委员长的孙子这次都给毙了。” 
  陈楚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陈文。陈文只好让陈楚良先坐下来。陈楚良像犯人一样坐在了椅子上;屁股只坐了一个角。 
  陈文给陈楚良点燃了一支香烟;陈楚良拿烟的手不停地哆嗦。 
  陈文说:“爸;你自己有什么事儿吧?” 
  陈楚良紧张地点了点头。 
  陈文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是什么事儿;你先和我说说吧!” 
  陈楚良抽完了半支香烟;哆哆嗦嗦地说了五年前、三年前、一年前;他曾经有三次找李建斌报销旅差费时;多报了些补助费。 
  陈楚良说:“第一次出差是七天时间;我在票子上写的是十天;我多领了三天的补助费……” 
  陈文心里放松下来;这种现象当时很普遍;出差每天补助的钱很少;有时连吃饭都不够。多报些钱也是为了吃饱饭。俗称;吃床腿。 
  陈文说:“除了吃床腿;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陈楚良说:“那没有。” 
  陈文说:“没有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 
   
  16 
  丁玉贵拿着何涛的案卷找到了陈文;“你把这个卷重新做一下!” 
  陈文说:“怎么了?” 
  丁玉贵说:“你们证明何涛立了这么多的功;也毙不了他呀!” 
  陈文说:“毙不了;就把他留下吧!” 
  丁玉贵打开卷宗;对陈文说:“何涛检举的这些人;后来我看他们之间不也都互相揭发吗?就算没有何涛的检举;这些人最后也都跑不了!你们当时多余让何涛立功!” 
  陈文说:“这能怨我们吗!让何涛立功还不是为了赶时间吗!当时要不是你像催命似的;我们也不会给何涛这个口啊!” 
  丁玉贵说:“过去的事儿就不要提了;现在呢;我从卷上看;只要把何涛立功的材料抽出去;就可以将他毙了。” 
  陈文说:“你来是想让我抽材料呗!但我没这个权力;何涛的案子是我们郭队主办;你得找他商量。” 
  丁玉贵说:“你们郭队不在办公室。” 
  陈文说:“我去给你找。” 
  陈文到大案队把郭玺找了回来。 
  郭玺对丁玉贵说:“材料你让检察院抽不行吗?” 
  丁玉贵说:“要是行的话;我也不来找你了。” 
  郭玺说:“老大哥;那就别抽了。让何涛活下来;不也能体现宽大政策吗!” 
  丁玉贵终于说出了实话:“要是把何涛毙了;我在全院就能评上第一了。郭队;这个忙;你得帮我!今天晚上;我请客。” 
  郭玺说:“你到公安局来了;怎么还能让你请客呢!我们反扒队请你。” 
  郭玺对陈文说:“你去把金伟找来;今晚;咱们好好陪陪丁大哥。” 
  陈文到走廊把金伟喊了过来。 
  丁玉贵见让金伟来了;赶紧说:“算了算了;改日吧!” 
  金伟说:“怎么我来了;你还改日呢!过去你不是专门找我喝酒吗!” 
  丁玉贵说:“晚上我有事儿。” 
  金伟把丁玉贵喝吐好几次了。他可不敢再以身试法。 
  丁玉贵最后对郭玺说:“郭队;把何涛毙了;对你们公安局好处更大;这小子这么操蛋;把他留在人间是个严重的错误!” 
  丁玉贵走了之后;金伟对郭玺试探地说:“要不干脆把何涛毙了吧!” 
  郭玺点了一下金伟的脑门;“那咱们警察成什么了?我们得讲信誉!要不然社会上会怎么看我们!” 
  金伟说:“现在还有几个混社会的呀;那些牛逼战士不都消灭了?我们不讲信誉;他们也不知道了。” 
  郭玺说:“他们不知道了;我们自己的心还不知道吗!” 
   
  17 
  晚上;陈楚良拿着饭盒来到公安局。 
  陈文说:“爸;昨天我不说了嘛;你今天不用给我送饭。” 
  陈楚良说:“孩子;这是我给你妈送的。” 
  当时天色已黑;事先陈文没看到陈楚良的表情;说完这番话;陈文才注意到陈楚良在哆嗦。 
  陈文急忙地问:“我妈怎么了?” 
  陈楚良说:“她被抓起来了。” 
  陈文的嘴不好使了;“被……哪儿抓起来了?” 
  陈楚良说:“被……西区分局抓的。” 
  陈文到刑警队门前骑摩托车时;他的腿软绵绵;像是喝多了。 
  陈楚良说:“能行吗;不行;我骑自行车带你吧!” 
  陈文说:“没事儿;你快上车!” 
  来到了西区分局门前;陈文让父亲在门口等着;他拿着饭盒走了进去。分局走廊里全是人。陈文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母亲的影子。办公室的门有的开着;有的关着;里面不时传来警察的叫骂声。 
  陈文挨个站在办公室的门前;倾听着里面的动静;终于在二楼的最里面;他听到了母亲的说话声。陈文的手哆嗦起来;手里的饭盒好悬掉在地上。 
  陈文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母亲坐在审讯用的铁椅子里。陈文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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