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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芳草·网络2009.5-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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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青蒿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这一点从她去见霍香时的穿着就可见端倪。 
  水门的女人都讲究穿着,几乎每个女人都有两套风格迥异的服装,手头再结巴的女人也会从箱角里摸出二张暗攒的毛票,弄个一红一黑男前女后地亮亮眼。东家嫁女西家娶媳,女人便穿了红装,像花儿样在人堆里鲜艳着。 
  青蒿就不只简单地红了。 
  青蒿的衫子像淌着妖妖的处女红。青蒿用一根宽布带托了奶子,胸脯山样耸着。男人的眼睛生生地痛了,却依然像贪奶的娃儿样恋着那点红亮。青蒿便嫣然一笑,旋过身走了。男人的心里像有么俚跟着走了。 
  可是,现在青蒿要见的不是贪奶的男人,而是霍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在黑脸的霍香面前,青蒿就不能像凤尾花样野艳地红了。 
  青蒿褪了红衫,将那酡红叠成砖块状,锁进了红木箱。青蒿换了一身黑,黑衣黑裤黑鞋,就像奔丧的婆娘,悲壮而庄重。这是青蒿理想的模样。只是那奶子,无论黑与红,就像不安分的笋子样老想破土而出。 
  青蒿在怀里揣了包烟丝,那烟丝是她同一个绰号叫花驹子的男人一起在县城里买的。花驹子不是青蒿的男人。花驹子付钱时就有些磨蹭。青蒿拉长了脸,花驹子摸了半晌才摸出一张汗津津的纸币来。花驹子酸溜溜地说,谁个狗日的犯烟馋了?青蒿瞪了花驹子一眼,花驹子便噤声敛息了。 
  烟丝是给霍香买的。 
  霍香么俚都不好就好烟。 
  其实,青蒿的男人麦冬也馋过那烟丝,可他没那个狗胆,只会把那馋埋在心底。现在,麦冬见青蒿揣了烟丝往外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吐了个声音问,去哪儿呢?青蒿说,你甭管,一旁蔫着去。青蒿说完径往村东头老槐树下去了。 
  霍香的家就在老槐树下,三间红瓦屋。这在村里头并不多见。青蒿不止一次计算过,村妇女主任一年光工资就一千多,霍香可是二十多年的村妇女主任哩。这几间瓦屋又值个么俚。 
  青蒿想我也会做村妇女主任么。当了妇女主任就不要同那些馋猫样的男人在床上死去活来地瞎折腾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蒿的一只脚不知不觉跨进了霍香的院子。果然,霍香正端了个红铜的水烟筒,坐在阳光里吞云吐雾。那水烟筒泛着黄金的光芒,暖得炫目。 
  青蒿的笑花样在烟雾前绽开了。 
  青蒿说,看,叔婆抽烟比男人还有模样呢。 
  烟雾里,霍香的脸也花样开了。 
  青蒿从怀里掏出那包烟丝,剥开纸包,那烟丝就像一根根细腻的金线,闪耀着亮眼的光芒。青蒿捏起一撮烟丝,那金色的丝线在她手里飘动着。霍香的眼眯缝了起来。青蒿接过霍香的水烟筒,装了一兜烟丝。 
  青蒿说,这是烟鬼老七的烤烟丝呢。 
  霍香闭上眼,长吸了一口烟,又长舒出一团烟雾,说,这烟鬼老七真的鬼精了。 
  青蒿想,我让那些狗日的男人X,换了烟给你这老婆子抽,骚狗婆抽麻秆,装么俚象。 
  可青蒿的脸上仍盈满笑容。 
  霍香又吸了一口烟,说,找老婆子有么俚事? 
  青蒿说,没么俚事。 
  霍香说,鬼话,我都抽了你七包烟丝了,没事我也给你找个正经事儿呢。 
  青蒿心想,我都叫那些狗男人日了七回哩。嘴上却说,叔婆不是外人,几包烟丝算么俚。 
  霍香说,又想生伢崽? 
  青蒿摇摇头。 
  霍香说,那,那想干么俚? 
  青蒿说…… 
  霍香说,你又不是姑娘家,害么俚臊,说么,说么。 
  青蒿说,我想入党哩。 
  霍香说,看不出青妹崽野心不小呃。 
  青蒿眼巴巴地瞧着霍香。 
  霍香不说话,只把水烟筒递给青蒿,说,你也抽一锅尝尝。 
  青蒿没抽过烟,便含着铜嘴猛吸了一口,却吸了满嘴的烟屎水,辛辣得不是滋味,嗓子眼再也冒不出声息。 
  霍香接过水烟筒含在嘴里,说,有种。 
  可霍香又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要问村支书黄芪呢。 
   
  2 
  青蒿掐过指头,村里的女党员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婆子,就数霍香年纪轻些。而现在,霍香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谁是党员谁就是村妇女主任。 
  原以为霍香点头了,这事就有了谱,可事实并非如此。青蒿后悔自己霉了眼,就心痛起那些金子样的烟丝来。 
  尽管拜错了菩萨求错了神,但丝毫没有影响青蒿的决心。这一回,青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日出个模样来决不住手。给一个男人是日,给两个男人也是日,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么俚差别。只要舍得半截身子骨,没有濡不软的男人。 
  青蒿对黄芪充满信心。 
  青蒿宽慰自己,不就是见一个男人么,又不是见一只狼,还怕被吃了不成? 
  青蒿便穿了处女红样的衫子,妖妖地,胸口凸出两点红亮。青蒿又撕了半片红纸片在唇上抿了抿,那唇也闪出媚人的红嫩,就像西游记里鲜活的女妖。青蒿的确有些妖气。她的红光让土屋里也起了层朦朦胧胧的红雾。红雾中,麦冬蜷缩在角落里,吧嗒吧嗒抽着烟梗。蓝色的烟雾升起来,很快被染成了红色,一个劲地往外腾。 
  青蒿风样飘出了门。 
  阳光里,青蒿就像一团沸腾的火焰。 
  那火焰正朝一幢瓷白的小洋楼滚去,它要燃烧一个叫黄芪的汉子。 
  那时间,黄芪的女人黄瓜子早已走在回娘家的土路上。青蒿的火焰因此特别茂盛。在水门,青蒿算不上最漂亮的女人,不然不会嫁给麦冬这样的男人。但这不影响青蒿的信心。因为黄瓜子已不是过去的黄瓜子了,在黄芪当村支书的这些年,黄瓜子的身子肥了,奶子却瘪了。 
  青蒿见到黄芪的时候,黄芪正蹲在场院里磨刀,窄窄的刀子画着银亮的弧线。银光划过青蒿的脸庞,青蒿的眼睛生生地痛了一下,好像刀尖划破了她的眼皮。青蒿想,黄芪就是把这银光划进羊脖子里,又用这刀挑了羊肚,再把羊塞进编织袋送走了,后来那羊就在镇干部的肚子里安了家。再后来,黄芪成了村支书。要不然村人怎么叫黄芪“羊支书”呢。 
  青蒿这么想的时候;脸不知怎么就红了。 
  黄芪用指头在刀尖上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 
  青蒿说,黄芪哥,磨刀么。 
  黄芪挺了起来,就像他头上的短发样精神。那刀光又快速地划动了一下,凝住了。刀光落在一团炽热的火焰上。黄芪的眼睛里也有么俚像刀光样亮了一下。 
  黄芪说,呃。 
  青蒿说,你是书记哩,磨么俚刀,叫人磨么。 
  黄芪说,别人磨不尖呢。 
  青蒿说,你就磨得尖么? 
  青蒿说话时眸光又锋利地亮了一下。那光芒撞在黄芪脸上,黄芪身上忽腾腾冒了火。披在肩膀上的衣服也好像着火了,抖落在地上。黄芪将刀把递给青蒿,说,你瞧瞧么。 
  青蒿接过刀,将指头在刀尖上触了触,说,真尖呢。 
  黄芪说,还有比这更尖的呢。 
  青蒿的眼皮鬼闪了一下,像被火烤爆了一样。 
  青蒿说,鬼话呢。 
  黄芪说,你不信么? 
  青蒿说,我才不信呢,哪有比这更尖的? 
  黄芪却不再答话,只把两只胳膊箍紧了青蒿的身子骨,往楼房内推去。那团火焰就像被风吹动一样飘进了房。在里屋,青蒿果真见识了那个尖物。那尖物从黄芪身上锋利地捅出来,就像捅一只羔羊,一直捅进了青蒿的深处。 
  那团火焰刹那间白了,就像一只裸体的羔羊。 
   
  3 
  那个叫花驹子的男人半道里截住了那团血色的火焰。 
  那时候,那团烈焰已在瓷白的小洋楼里毕剥燃烧了五回,那个叫黄芪的男人差不多快烧成灰烬了。那火焰也仿佛羔羊样流尽了血液,一回比一回白嫩。 
  花驹子鬼睒了一眼,从斜刺里挨近那白嫩的羔羊。 
  一片阴云覆盖了那团火焰。 
  花驹子咽了口唾沫,说,青妹崽,城里逛去不? 
  青蒿说,鬼和你去么。 
  花驹子又咽口唾沫,嘻嘻一笑,说,你不要那烟鬼老七的烟丝啦? 
  青蒿的眼前便现出霍香抱着水烟筒的模样来。青蒿突然有了一种错觉,好像那铜质的烟嘴不是含在霍香的瘪嘴里,而是像黄芪那尖物样刺入了她的深处。青蒿感觉自己被那红铜的水烟筒狠狠地奸了一回。那死乌龟婆,心里头不觉涨了句恨恨的骂。 
  不过花驹子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句。 
  

  青蒿说,谁希罕那臭烟丝,我可是村妇女主任呢。 
  哼,得道的野鸡都成凤凰了。花驹子有些愤愤然,说,么俚卵主任,还不是叫黄芪那狗日的给X出来的。 
  你娭毑才是野鸡呢,要不怎么屙出你个狗日的。 
  青蒿曾想过不说这些脏话了,可不由自主地喷了出来。 
  青蒿被花驹子气昏了头。 
  可花驹子只说,好,好……看那狗日的黄芪能X你几日。 
  花驹子接下来的话吓了青蒿一大跳,花驹子说,你睁开眼瞧着吧,我不把黄芪那狗日的告下来,我就不是人,我就是你屙出来的瘪种。 
  青蒿听着那话身子骨就软和了。 
  青蒿想,黄芪真要让花驹子告下来,那自己也跟着完蛋了。何况花驹子有买烟丝的功劳呢。 
  那天,花驹子就这样在半道里劫走了那团烈焰。 
  花驹子心说,你黄芪X得的女人,我也X得。 
  后来,花驹子又和青蒿燃烧了几回。那火却是不烫不炽,总也烧不到花驹子心里去。花驹子觉得憋屈,免不了在青蒿上面哼哼几声,你奶奶的,是不是给黄芪X哑了?青蒿却一屈腿,将花驹子掀了下来。反复几次,青蒿本能地叫唤过几声,那花驹子便越发地痴狂,日思夜想着那瓷白的身子。 
  可是,黄芪的鼻子比那狗崽还灵敏几分,很快就嗅到了青蒿身上的骚味儿。 
  那鼻子首先拱进青蒿那咬过红纸片的嘴唇里,呛人的烟味冲了出来,黄芪是不抽烟的,那烟味像刀子样在肺里搅了一下,一管液体顺着喉管往外冒,喷了青蒿一脸。黄芪似乎呛变了颜色,一脸的青白。 
  青蒿晓得是花驹子的烟味,偏说,都是那死鬼麦冬,我叫他别抽烟么,他偏要抽,好像不抽烟就会死人似的。黄芪哥,没呛着你吧? 
  黄芪也晓得那不是麦冬的烟味,却又分辨不清是哪个男人的,只在鼻子里应了声,哼。 
  青蒿知道黄芪生了疑心,越发软了身子,软了声音呻吟着。而黄芪似乎败了兴致,只把一截憨木样的身子重重压着青蒿,直把青蒿压得喘不过气来。青蒿便捉住黄芪,一股脑儿往深处塞去,偏要把黄芪的恼怒濡化了。黄芪终于重新抖擞了精神,将那杀羊的活计重温了一遍。 
  青蒿的火焰又辉煌起来。火焰燃烧到尽头的时候,黄芪把手按在青蒿的肚脐上说,你呀,是不是妇女主任当腻烦了?要是不腻烦,最好在这儿加把锁。 
  青蒿说,我把钥匙放你那儿,行不? 
   
  4 
  青蒿的钥匙扣在黄芪腰眼里,不止花驹子,还有很多如花驹子样的男人都开不了青蒿那把锁。花驹子们清闲了,日子像没放盐巴的萝卜汤,寡淡无味。只有青蒿的那团火焰还不时地燃烧着,像月季花样,开在黄芪的脚眼里。 
  青蒿依然穿着那处女红的衫子,又用黄芪送的一根带硬边的罩子罩了胸口那两点红亮。漱了口,嘴上抿了半片红纸片,对着大衣橱上那面椭圆的镜子抿了半天。 
  青蒿身后,麦冬的烟声吧嗒吧嗒响着,烟雾笼了青蒿一张脸。 
  青蒿说,这烟熏不死你么。 
  麦冬响亮地吧嗒一声烟雾,说,告啦,告啦。 
  青蒿说,谁告了么俚,关你么俚事? 
  麦冬说,花驹子告了黄芪啦,告死那狗日的。 
  青蒿嘴上衔着的红纸片掉了,像红树叶样一旋一卷地飘落在地上。 
  麦冬接着又说,花驹子说黄芪那狗日的把政府给跛脚瞎子的钱贪了。 
  青蒿说,闭上你的狗嘴,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 
  青蒿又风似的出了门。这一回却不是去燃烧的,青蒿的火焰被麦冬浇了一盆水后,已蹿不起火苗了。当然还有些烟雾,但和水汽裹在一起,塞在心里头胀得特别慌。 
  青蒿晓得黄芪有一布袋的印章,谁的都有,肯定少不了跛脚瞎子的。上面有款项拨下来,村里就造一份花名册,村民大多不会签字,领钱时就盖章或者打手印。黄芪手上的印章便派上了用场,要谁的有谁的,要用谁的就用谁的。 
  青蒿想,问题肯定出在印章上。 
  可黄芪见了青蒿却是满身的烈火,双手径往青蒿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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