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网络2009.2-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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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周军失眠了，杨教授如此快地应承下这门婚事，杨雪也出奇顺利地怀了孕，似乎一切都太快，都来得太顺利。此时窗外正下着雨， 一个闪电让周军浑身一震，一个念头闪到大脑，难道……难道……
周军不敢再想下去。
一连几天，周军都被这个念头折磨着。索性一咬牙，找了理由说是抱着周宝儿去晒晒太阳，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医院，下了狠心做了亲子鉴定。幸好回来的时候，杨雪一家都没怎么怀疑。
在等待结果的几天中，周军备受煎熬，情绪波动很大。一上火，又顺手买了一千万的股票，眼见三个涨停，周军莫名其妙把近几天买的股票全部抛出。刚一抛出，股票就开始下跌，就那么几秒之间，周军恍惚觉得自己的第六感不输给股神老巴。
在股市顺风顺水的周军，在医院却遭遇了人生中的一个重大挫折。鉴定结果表明，他与周宝儿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尽管周军还是有些心理准备，但当具体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这个长期以来被上帝眷顾的有为青年，当场伤心大哭。哭过之后，周军决定亲手揭开这个阴谋，经过明查暗访，旁敲侧击，外加雇佣民间侦探，终于查明，自己的老婆杨雪有着一段让自己无法接受的难堪经历。
杨雪所在的服装公司是一家股份制企业，是两个老板合伙开的。大老板五十多岁，叫刘华，二老板四十多岁叫朱明，原本都是潮州人，偷渡到香港，若干年后摇身一变成了港商，大摇大摆地来大陆投资。
大老板还算是比较正经的人，二老板朱明就太不正经了。据周军调查到的材料，朱副总是一彻头彻尾的色狼，并且善于伪装，在爱情的外衣下，袭击了很多纯洁的少女，而杨雪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过朱副总袭击杨雪是花了大本钱的，摆出的条件很诱人，比如让杨雪持股公司的股份，承诺同杨雪结婚等等。原本纯洁的杨雪一开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与朱色狼保持距离，直到后来在一次有预谋的晚宴上，朱色狼把杨雪灌醉，趁机完成了功课。醒过来的杨雪大哭不止，朱色狼哄女人有经验，终于将杨雪哄到不哭。眼见生米煮成了熟饭，杨雪只好屈从。
朱色狼是个非常爱做功课的人，简直是到了每天必做的程度，这下杨雪遭了罪，外带产生了附加效果怀了孕。杨雪央求老朱头把孩子生下来，朱色狼大手一挥，绝对不行。无奈之下，杨雪去医院打胎，朱色狼直接丢给杨雪五千元钱，让其自己处理。
在与朱色狼同居的日子里，这样的附加效果又发生了两次，色狼的处理结果仍旧是扔给杨雪五千元钱。直到第四次，事情出现了较大的变化。杨雪宫外孕，还大出血。送医院，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医生便满脸严肃地告诉杨雪，下次怀孕，绝对不能再打胎了。否则将无法怀孕。而且是终身不孕。
杨雪同朱色狼哭闹了几天，朱色狼也假惺惺地照顾了几天，随即就旧病复发，不顾及杨雪虚弱的身体，强行与杨雪做了功课。杨雪的心一片冰冷，觉得如果朱明能给自己一个名份，这辈子也就认了。于是就开始逼朱色狼给个婚姻的名头，朱色狼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说离婚这件事太敏感，需要给点时间，然后逐渐减少了与杨雪的来往，后来连大陆的公司都不来了，手机也再也打不通。心有不甘的杨雪独自一人跑到香港，按照朱色狼留下的地址欲找上门理论，却发现根本就是个假地址。伤心绝望的杨雪终于在公司高层口中得知朱色狼已经秘密地撤了股份，全家移民加拿大去了。事情的结果竟然如此不堪。然而更不堪的是，如果选择打胎，意味着她将无法再孕。
整件事情开始明朗的时候，周军陷入了深深的痛苦。
在痛苦了一周之后，终于在某一天的黄昏，忍无可忍的周军当场爆发，把饭碗扔出了老远，疯狂地向杨氏家族进行了义正词严的控诉。杨教授杨雪一开始还想辩解点什么，当周军把亲子鉴定的单子啪的一声扔到桌上，杨氏家族便心虚地住了口。
周军这次疯狂爆发的结果就是杨氏一家带着周宝儿默默地回了老家苏州。转眼之间，周军就变成了光棍。理论上还拥有妻子的周军，实际上成了彻底的单身汉，外加精神支柱、人生观的严重外力冲击，周军憔悴不堪。阵阵空虚袭来，颓废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周军的身边。除了蹦迪夜总会大把花钱，周军迷上了网络约会，还有点变态地喜欢装扮不同角色。
周军扮演的第一个角色是某企业的总经理。为了更符合老总的形象，周军换了全身的名牌，把开了不久的广本转手，买了辆宝马五系。应约的是周军在网上仅仅聊了两天的女网友叶子，在某电子公司上班，文员。其实，叶子一开始就觉得周军在吹牛。通过视频，她发现这个叫“农村娃”的男人长得还挺帅，这才答应了周军的见面要求。
一见面，叶子感叹自己终于遇到一个货真价实的老总了。开宝马五系虽然不能证明农村娃究竟是老板还是老板的司机，但是，五星酒店，外加一瓶六千大元的XO，不是老板能这么大方吗？司机总不能这么拽吧。
在周军的眼里，叶子还不错，身材不错，脸蛋不错，气质不错，便有了做功课的想法。显然，这个叫叶子的女人也熟悉这些网络上的风花雪月，甚至连推辞一下都没有，直接跟着周军在这家酒店开了个总统套房。春宵一刻，两个人勤奋地做了一夜的功课。
周军扮演的第二个角色是个标准的破落户——在深圳找工作屡屡碰壁的社会愤青。这次要见的是一在东门卖服装的初中学历的女孩，小青。地点选在一个普通的咖啡厅。两人见面后，周军抱怨了深圳的工作难找，生活艰辛，发了一通感慨，继而含蓄地向小青提出了晚上一起做功课。小青一听，一边看看表，一边说还有事，起身欲走。
周军突然爆发。大喝一声叫来服务员，牛气冲天地从皮夹中拿出一沓钱，牛气烘烘地说不用找了，算小费。看到周军钱包鼓鼓的，小青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更牛的还在后面。只见这个“农村娃”大步走出咖啡厅，朝着一辆宝马五系走去，打开车门，绝尘而去。
小青后悔莫及。小青的主要工作是在东门卖衣服，此外还有一个兼职——在网上找些男人，出去约约会，做做功课，顺便收点小费。眼见一条大鱼由于自己的眼力差漏网而去，小青满心郁闷。
随后周军又认识了一名在深圳读大学的女孩，此女看上去极其清纯，叫程玉。周军开车带着这个女孩转了几天，最后转进了酒店，周军正欲满脸兴奋地希望同程玉做点功课，没想到程玉严词拒绝。颓废中的周军本能地以为看到了人性的纯洁的一面，觉得这城市还是有几个好女孩的。但他不甘心，还想试探一下。光着膀子的周军打开精致的小皮包，拿出了一打钱，刚好是一万，程玉不屑地看了一眼，脸上满是圣洁的神色，不容侵犯。周军于是又拿出了一万……当周军连续拿出四万的时候，只见程玉满脸呼吸急促，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没等到周军吩咐，就似乎换了一个人，顺从地躺在了床上，还把眼睛闭上。
周军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挫败感，原本在心头升起的一点对女人的希望又瞬间灭了下去。周军哀伤地同程玉做完了功课，心头的郁闷感越来越重。
周军厌倦了，彻头彻尾地厌倦，对女人厌倦，对这所城市厌倦，对他娘的理想的厌倦。
厌倦颓废中的周军想回家，他似乎觉得故乡的空气应该比深圳好些，起码物欲没那么明显。周军想到了当年自己挂冠而去的伟大事迹，满心兴奋。回去可以，但要光宗耀祖地回去！他现在有光宗耀祖的资本。
周军迅速地在深圳成立一家实业公司，注册资金两千万，又迅速地找好了项目，聘请了人手。不出几个月，俨然成了大企业家。周军，不，周总开始行动起来，他吩咐手下约一下家乡地级市的招商局，并且亲自指定找局长亲自谈。谈来谈去，最后的结果让滨城市的招商局局长满脑子兴奋：一个从贫瘠的土地走出去的企业家如今衣锦还乡地要来家乡投资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五千万的项目。如果谈成，他这个招商局长肯定升官。
带了大队人马开了五辆豪华车，周军团队受到了隆重的接待。不仅招商局局长亲自作陪，地委书记都亲自出面。地委书记姓马，正是马小艳他爹，几年的工夫已经从县委书记混成了地委书记。马书记表现得比谁都更加热情，同周军套近乎，极力肯定周军当年的停薪留职的英明决策，就差管周军叫爹了。屁颠屁颠跟在周总身后的招商局苟局长，也非常周到热情。
一个国家著名的贫困市，能有深圳大地方来的公司投资，一出手就是五千万，从哪个角度讲都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周军是有备而来的。经过仔细调查讨论，他发现在故乡投资海产品深加工非常有前途。因为故乡靠近渤海，渔业资源非常发达，周总决定养殖业，海产贸易，海产品加工一条龙搞起来。
在滨城市东郊一块长满荒草的土地上，周军大手一挥：方圆百亩我要了，就这么定了。
不出一个月， 山东滨帝集团的牌子迅速挂了起来。名字起得很豪气。滨帝，滨城的企业皇帝。周军快速地收购了几家渔业制造企业，迅速地成立了集团，相关部门大开绿灯，周军踌躇满志，豪情满怀地准备大干一场。
马书记还特别照顾周军，授意人大、政协对周总的政治身份给予重视，于是这个几年前还停薪留职的副科级小干部光荣而且神速地进了市政协。
闪烁着七彩光环的周总终于忙里偷闲回到了生养自己的故土，冯家店，回家看望自己的老爸老妈，冯家店党委书记接到消息提前赶到周善良家，满脸堆笑地对周善良讲，伯父，有什么活尽管吩咐，我打打下手。其实他年龄仅仅比周善良小三岁！
镇委书记如此谦卑，把周善良吓得够呛，这个自小就郁闷不得志被扣了地主狗崽帽子的破落户，猛然间如此受尊重，真真还回不过神。
周军总经理终于在一个晚霞漫天的黄昏率领大队人马，开着五部豪华汽车进了周家村。周家村比过年还热闹，好多乡邻围住周军问长问短，一幅羡慕且拘谨的样子。周总还算是不忘本，大手一挥，指挥员工将满满的两车礼品分给围绕着的乡亲，见者有份，好酒，好烟，大鲤鱼，海鲜随便拿。
周善良眼看这场面，心疼得不得了，在地上转圈。周军凑上前，附在耳边，小声说：“爸，别心疼，咱家有钱了！这花的都是小钱。”然后四面环顾，声音洪亮地说道：“冯书记在吗？”
“在，在。”冯家店镇委冯书记应声而到，满脸笑容。
“辛苦一下，帮我找支质量过得硬的施工队伍，把旧房子来个全部重建，盖个三层小洋楼，要盖得有艺术，有内涵。具体规划出个样子，大概花多少钱，到时候说给我听。”
冯书记满脸堆笑：一定，一定，一定尽快落实，您放心，您放心。
海吃海喝应酬完了各方面的头头脑脑，长辈亲疏，夜已经很深了。
周善良神秘地把周军拉到隔壁的房子里，这是周家祖上留下的传统，供奉祖宗的地方。这里很清幽。周善良庄重地点上一柱香，然后虔诚地跪下去，同时示意周军也跪下。
“孩子，你当着祖宗的面说，你是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钱的，外面传说你最少几个亿的身价，不能说谎！”周善良满脸的严肃。
周军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敢笑，面对懦弱了一辈子的老爹，禁不起鼻子开始发酸，就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周善良，周善良最后听得都呆住了，周军眼看老爹在一直发呆，就轻轻拍了下老爹的肩膀，周善良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冲着祖宗的灵位一个劲地磕头，边磕边哭：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周家的穷日子终于到头了！
给祖宗磕了头，周善良把周军带到堂屋，啪一声一拍桌子，紧接着宣布了两点意见：第一，坚决同杨家离婚。第二，千万不要把真相告诉邻居，更不能告诉二叔、三叔，并且坚决要周军保证说祖传的戒指还在手上，千万不能说卖了。至于突然就有了这么多钱，周善良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周军的领子：“娃，任何亲戚问起来，就说是炒股赚的，明白吗！”周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父亲发威，有种出口即圣旨般的威严。那一刻，周军都在怀疑，是不是祖宗的魂灵附体，要不懦弱了一辈子的老爹怎会如此神采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