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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芳草·网络2009.2-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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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够讨厌你了,真的。 
   我不理解北方是怎么把自己的行为和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语统一起来的。北方一方面在论坛上像个牧师一样演绎善良和道义,一方面常常当面嘲笑我,说我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位置行权宜之事。北方的话语里有没有含着愧疚和某种分裂的渴望,我不得而知。一个那样说话的人,如果丧失了话语的全部真诚,在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是那只童话里的猴子,注意力从来不能安逸地放在双手之上。一个幻想,或一种缥缈的惦念,不断寻找着可以附着的实体,玉米,或者桃子,都不是我真正需要的。 
   我想,我们的故事都讲完了。我说着,拎起包,离开了对岸。北方没有动,只是在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很失态地暴喊: 
   没有那些事,散步,我都是开玩笑的! 
   那声喊叫是如此尖锐。我想除了我,咖啡厅所有的人都会朝他转过头去。 
  (选自忆石中文网 citychinese/bbs1) 
   
  网友评论: 
   翠发轻扬:是不是还没有结束?文字很有魔力,精华!供文友们赏读! 
   八月天:我的第一感受,这是一个别致的小说文本。小说通篇充满了质疑——究竟是对生活的质疑,还是对文人道德的质疑,抑或是对文人生存状态的质疑?  
   月清秋:终于读完了全篇。我喜欢这个小说,读完后沉沉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深深地往外呼气,说明我被小说深深感动了。 
   小裳:粗看了帖子,粗看了回帖,人在小说中或是现实中都无奈。鱼禾老师取材很特别。 
   幽微兰芳蔼:个人无法抗衡社会,理想无法抗衡生存,这不能不说是种宿命。《谁的国色天香》于不动声色中将它阐述得风生水起,不得不说,作者的功力了得。另,有友问我,见没见过这种行文结构。我说,我的阅读有限,不断地肯定一些东西,再否定,然后再肯定,用这样的做法推进情节发展,这,是第一次见。他又问我,喜欢否。我点头。 
   陈泽来:一个人什么都能够躲避,唯独不能躲避世俗的命运。在鱼禾的笔下,北方这个世俗小人物的命运,具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责任编辑:杨中标 
  
烟妓馆《芳草·网络小说月刊》2009年2期吴东晓

   得宝离开烟妓馆来到江边,一脚踏上竹排,摇碎了江面上镶嵌的点点灯火。得宝龇着牙笑了。他要找根拇指粗的麻绳,亲自了结一条性命。麻绳用力拽了拽,手感很好,长短合适。他吐口浓痰,又挖出一大坨鼻屎,从内心鄙视这项任务:对付一个乞丐,就像捏死只蚊蚁那般轻巧,用得着绳子?码头上砍砍杀杀十几年,多大阵势没见过?沿江哪个码头上又没淌过血?按了按屁兜里几块大洋,他又笑了:他得照东家的意思办,这是行规。 
   乞丐就在江边的吊角楼下蜷缩着。正是初夏,水势不甚大,江水还只浅浅地漫齐到江岸一溜蜿蜒的吊角楼的脚踝。透过地板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就见到了他。得宝将一大块卵石径直朝他扔去,当乞丐慌乱地立身躲避时,在窗边候着的得宝将绳套悠出一根弧线,一下子就套进了他的脖颈。得宝膀上的肌肉蠕动几下,乞丐就被悠到半空。 
   不太远的地方是城隍庙,那里正在演皮影戏。戏班子是汉口来的,锣鼓家什敲打得正欢。但得宝似乎还能听到乞丐颈椎“嘎嘎”的断裂声,就像正在被他臼牙嚼碎的卤鸡爪。 
   得宝划火柴点燃了马灯。他用手从摊在地板上、用马粪纸包裹的一堆卤菜中拈了几块精肉填进嘴里。他扬脖咕咕地喝了两大口酒。但只一小会,得宝忽然觉得腹中绞痛起来,他大口吞咽着热烘烘的江风,趴在窗边。江面上星星灯火就最后一次驻留在视网膜上了。他没听到自己倒地时沉重的闷响。 
   吊角楼忽然腾起的莫名大火,让看戏的人少了兴致。火终于被扑灭了。竹楼下,人们却发现了两具烧得半熟的尸骸。空气中还弥散着稀薄的煤油味儿…… 
  一 
   无垠的湖面上浮有两座小岛,一曰清水岛,一曰黄丝岛。很对称的,像熟妇挺起的双乳。夏日到了,一丛丛的苇草茭叶遮住了视线。邵爷撩开轿帘,想看看远景却不甚真切。邵爷要去那座清水岛,住上个把月,陪陪在坟莹里的亲人的魂灵。 
   这日是民国三十七年的农历五月初六。邵爷本是五月初五端午这天要来的,但得宝的死延误了他的行程。若是往日,关帝庙的和尚就戴着各种面具,披彩衣,敲锣鼓,游走在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穿神”了。街上的小孩子也会人人拎一柄破芭扇,冲着队伍尾后的一人拼命地扇风,据说这能驱邪避瘟。但今年端午,满街穿行的尽是擎着一柄柄砍刀的码头工人。得宝是码头工会的人,即便他是条狗,也是入了籍的,更何况得宝在历次争斗中还处于前锋位置,令对手胆寒。几百号弟兄簇拥在县衙前示威,白花花的刀片衬得青天白日徽更加耀眼了。 
   县长摆不平,自卫团长和警察局长也奈何不了。只有邵爷,这位文武兼备的领袖人物——老街商会的名誉会长才能调停此事。戴着金丝镜的邵爷伸出三个指头。第一,厚葬得宝。除码头工会支付的抚恤费外,另由商会拿出500块大洋安抚遗孀,赡养二老。第二,由县衙责成警察局破案。商会解决办案经费1000块大洋;缉获凶手者商会再奖大洋500块。第三,各帮会不得相互猜疑,手足自残。待案情大白于天下之后,再作定论。 
   得宝的葬礼很气派,在邵爷的号召下,商会的头脑和码头工会的弟兄都去了。得宝像一只烘烤得焦黄的红薯蜷缩在警察局停尸房里。出来的人被腐尸恶臭熏出了热泪,包括邵爷。 
   一行人坐上候在岸边的几艘快船,只一会工夫就上了岛。苍郁的树林掩映着庄园。帮佣和佃户都垂手立在庭院外候着。邵爷一年来不了几次,但每次来都要给上下人等捎带点东西。他们很感激,觉得老爷是个仁至义尽的大善人。他们希望他多来。邵爷吩咐管家将从老街上带来的芝麻糕、绿豆糕等糖食一封封打发给他们后,径直进里屋歇了。 
   天边的一绺绺红霞被夜的墨一笔笔涂抹得不见了颜色。宅院通道上挂起了几盏马灯,为院内的人走动提供方便。但这只是多余的了。只要邵爷来,这里就要保持绝对的肃静。邵爷是个心静且不苟言笑的人,就像围在小岛四周那清幽的湖水,他要在这里歇着,他要在书房里呤诗作画。总之,他第一脚踩上岛的泥土,这座小岛就变成了一座静谧的坟墓。 
   邵爷像具尸体安详地平摊在罗汉床的竹席上,只有均匀的呼吸才能证实他是个活物。门轻轻地推开,旋即合上,马灯光芒照亮了邵爷的书屋兼卧室。邵爷是喜欢嗅着墨香睡的。提着马灯的是被称为王妈的中年妇人。欣长的个头,一身佣人的打扮;松墨似的黑发盘起,插一只筷子长的玉簪。满月脸庞,肤色白净,一双大大的眸子,很漂亮。她坐到邵爷的旁边,用芭扇轻轻地扇着风,一只手轻抚邵爷的身子。那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与她现有的身份似乎不匹配。 
   夜很静,湖面上一波波蒸腾的暑气化为热烘烘的风游走后,细微的南风,穿过丝丝苇林,滑过田田荷叶,如蚂蚊般爬满了邵爷裸露在外的肌肤。这风还捎来清荷的甜香。邵爷顿时就惊醒了,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邵爷穿着圆口布鞋,踩在湖边土埂的泥巴上没有丝毫声响。荷花的香更浓了,邵爷忽然觉得被这浓香蒸腾起来,一直在飘……在这静谧中,脑子里忽地出现了白昼:儿子的油画……那用蚕丝绣的并蒂莲……那湖上静静泊着的小舢板……邵爷一下没有知觉。这一帧帧画幅就像省城的西洋片在无声息而又快捷地放映着,是黑白的。那放映机还发出“咔嚓、咔嚓”的节奏声。 
   邵爷在坟前坐下了。这荷香更像是地里冒出来的,浓浓的一股让他窒息。那夯得结结实实、周边没有一根杂草的坟包仿佛化做了一片倒立的硕大荷叶,在荷风中簌簌作响。邵爷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是儿么……爹来晚了一天,有事去办……是听你哥说的……事已经了了。邵爷低声说。那香一下子就没了,远处几只生下来就会值夜班的狗,用此起彼伏的吠叫联络了几声后,四周又归于一片静默。 
   邵爷掏出袋里的一小块丝绸,慢慢擦试着金丝眼镜上的泪痕。 
   
  二 
   名曰怡春园的烟妓馆,门前的两根立柱始终像充血的龟头那么红艳。绸缎庄的老板戚爷径直就奔向楼上西南面的那间屋子。这里冬暖夏凉,陈设考究。靠墙的是一张国漆雕花的大罗汉床,冬月有豹皮铺垫、火柜暖脚、香炉暖手、女人暖身;夏日则芭扇轻摇,凉风习习,毛巾拭汗,烟妓败火。更有那烟灯、烟枪、烟盒、烟托、小剪刀等配件,一应俱全。戚爷擎着象牙镶金的烟枪,与幼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媚娘小珏则在一旁打着用参水熬制的烟泡子。 
   “邵爷走了好些日子了吧!”“是的,戚爷。”“你在家就挑大梁了。”“不敢。”“你把邵爷伺侯着舒坦咧,邵爷好福气。”“我是下人,服伺哪位老爷都是一样的。”“真会说话……我欠你情。明白去绸缎庄拿点布料,你做一套,给小珏做一套。你们两个畜生。哈哈……” 
   小珏像是异物插进身子,“嗷”的悲鸣一声,两手粉拳就接连敲打戚爷油抹水光的脊背。 
   “嗯……好。”戚爷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像弥留在世间最后一刻的人那样,气若游丝的吐出两个字。 
   戚爷打起了驴一样的呼噜,一丝涎水荡漾在嘴角。小珏坐在一旁,一手轻摇着芭扇给他扇着风,闲着的另一只手就和幼安做起小动作。 
   “……他在这留夜么?”“嗯。”“那我走了。” 
   小珏蹑手蹑脚跟了出去。“你把我赎出去吧。我还有私房钱,用不了你几个钱的。我主要是要个名。”“……以后再说吧!” 
   幼安知道她是个婊子,可他还知道她是老街长得最漂亮的婊子。幼安也想赎她出去,做个妾。他曾跟邵爷探过口气,可邵爷轻轻对他说:“你是想找死咧。她做了你的填房,再让别人上了身,你就是王八;别人上不了身,你就准备吃枪子挨刀子。”在邵爷面前,幼安只得喏喏听命。但在幼安眼里看来,瘦小干瘪的老婆,不过是小珏这朵花旁伏着的一只臭虫。 
  

   幼安怏怏地走下楼梯。小珏刚才隔着裤子,把他的物件攥了半天,攥出些许尿意。 
   怡春园独具匠心,前面两进18间房摆着烟具,后面两进18间房放着活蹦乱跳的新鲜肉,前后都供人快活。幼安走到后院的茅房时,伴着“哗哗”尿声,听里面两人在说话。其中一人声音辨得出,是县自卫团长史大渭。幼安就蹩到墙跟,解下裤子,摆出个尿尿的造型,屏息细听。“……那个乞丐是江南那边新四军里的人咧!”“……查出来了?”“对。”“那他怎么和得宝死在一块……这又是谁干的?”“不晓得。”两人不再说话,束裤子出来走远了。 
   幼安在街巷里穿行,有人给他打招呼时,他神情漠然。没有人注意到,大热天,幼安双手居然揣在西洋纱做的裤子口袋里。 
   江水轻拍着堤岸。幼安踞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不停地洗着手。他看见天上的繁星一律向他瞅着诡秘的眼睛……石头旁扔了十多颗烟蒂后,他决定过两天再去汉口调些烟土回来,这不必跟邵爷说了。 
   
  三 
   慕云在桑树辟出的一大块荫凉下屏气凝神绣着一幅并蒂莲;听到母亲从茅草房里喊道:“云儿,去湖里扯点藕占下饭。”慕云撅撅嘴,蛮不情愿地立起身来,随即解开系在岸边的绳缆,丈高的竹竿斗气似的一用力,小舢板和她箭一般地射远了。 
   舢板在缎面一样顺溜的湖面滑行,嫩绿的水草在清澈的湖底摇曳,新荷发散着清香,瓦蓝的天际下通体雪白的水鸟在翻飞。慕云的精神清爽了好多。单手只入水探摸了几下,就接连牵扯出像自己双臂般嫩滑的藕占来。这是修长的一枝枝,掐一小段放在嘴里,清脆甘甜。 
   慕云在绣花时一动不动,俯身采占时又劳作了半天,便立起身来,捶了几下后背。蓦地,她发现了近在咫尺的一位小伙。他直勾勾地瞧着她,手持的一个像铁盒般的物件不时发出轻微地声响。慕云索性迎了上去。他垂下头,脸庞竟像身旁的红荷一般色泽。她不禁哑然失笑,但旋即收回了表情。戴着卷沿的遮阳帽,穿着小立领的学生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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