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的世界-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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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又贴到了白棋下边似乎是要做眼。
玉得真不和他多事,多事就是费事,简单的夹刺之后,打一手让自己先做出来第二个眼位。
这个时候,黑棋应该退让了。但陈冲铁了心不让他舒坦,送吃之后却还是要卡进去成劫,死不让他做眼。
玉得真瘦瘦的脸上抽动一下,沉思了很久之后消劫,不和他折腾。
可陈冲折腾上瘾了,借着打劫停的那一下就算是得理不饶人,三手两手向外冲,隐隐约约竟有要逃出生天之势。
“两边纠缠在一起,就看谁的时间多了。”李昌镐坐在电脑前看着转播的棋谱,想笑,却抿着嘴让自己别笑出来,“玉得真杀的不错,可却似乎忘了,他自己也没活呢。”
苏妙打了个哈欠,看着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屏保发呆:“不知道宝宝现在睡了么?……”
玉得真知道自己没活。下边黑棋那委屈的模样看着就可怜,不过再委屈也是活棋,围攻大龙的时候就这东西管用;而上边只能包围却根本帮不上其他的忙……人家那个大斜,还收了一大片空……慢着!那里有问题!
他是留足了味道和眼位才开始绞杀右边的,但为什么那里看上去总是一副要出问题的样子?
玉得真心肝扑通乱跳,连忙转头仔细计算了一遍之后,舒了口气:没问题,自己吓自己。
不过时间过得真他娘的快啊!他转头看自己的计时钟,加快了思考的速度:还有15分钟,要快一点了……陈冲的时间倒是不少,多用用他的时间吧……他看到对面的时间还有将近1个小时,倒也不太着急。
中盘对杀,还是算清楚了下好。
只是陈冲却不太给他时间,等他一手再飞罩不到一分钟,陈冲就落子尖顶。
催棋?这可不像是大棋士风范。但和一个小初段过不去就有失身份了。玉得真冷笑了一下:后面局面越来越复杂,我看你倒要怎么催!
可陈冲不仅仅是催,而是他每一手棋却总是砸在玉得真的痛脚上!三五手之后玉得真就看出不对了,看看自己只剩下不到3分钟,突然想到老曹的一句话:这小子,计算力惊人!
何止是惊人!根本就是计算机!玉得真被时间催得有些头晕,终于在随手落下一枚棋子之后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错了!应该下一路,人家跑出去了!
当黑大龙的头怯生生钻出白两大片包围圈的时候,李昌镐还是笑出声来了:“有点意思。这小子有点意思!妙妙,”他根本不管他老婆正在给家里保姆打电话,开始自言自语,“这小子为什么跟谁下都是形势一片落后?我看不是他水平太差,而是他故意的!”
苏妙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打电话:“今天睡了多长时间了?带他出去散步了么?”
李昌镐可能也是习惯了他老婆这样,继续自言自语:“他知道自己布局肯定比不过这帮身经百战的老家伙,所以开始的时候干脆让人家先折腾,他就是老老实实的拿实地,拿得差不多了再冲进去洗大空,洗成了就算成功,洗不成大不了一输,”他看着刚刚落下的白子笑了起来,“开头的胡搞有两个目的:第一拿实地,第二浪费人家时间。只要到最后进了读秒,他就算是战术成功。”摇着头啧啧连声,“这小子,有心计!要真是从小学棋,现在估计苏羽那孙子也拿不到世界第一人。”
这句话苏妙听到了,立刻反驳:“从小学?要真是从小学棋,你以为他还能下成这个样子么?”她指了指自己的头,“下围棋,靠的是头脑。没有上这么多年学,他能想出这些东西来?别拿我哥哥当例子,干嘛不说你自己呢!”
陈冲从不认为自己聪明:如果聪明,也不会为了一本定式大全背上半年,也不会在和欧阳朱钧下棋的时候被人家戏耍成那样子。不过相对于很多棋手,他脑子里面的东西的确也比较多一些,有的时候还是很用的。
玉得真已经用光了所有的保留时间,只剩下10秒的倒数了。而棋盘上的形势却是一片混沌,让他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择出来一条路却无能为力。
“实际上如果真的拼一下,未必没机会。”老曹看着坐在那一脸茫然的玉得真,很无奈,“如果还有时间的话,这盘棋输得肯定是陈冲……”但规则如此,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对于围棋来讲,似乎太短了一些。
但LG公司,却不肯再延长了:如果因为时间延长而失去观众,谁担这个责任?
李昌镐却看着电脑屏幕笑了起来:“催秒,这是个很不道德的行为。但对于陈冲来讲的确很管用……谁管得了呢?”他站起来拉了拉苏妙,“去吃饭吧。”
道德!玉得真手中棋子将要坐在棋盘上的时候,计时钟却发出了“滴”的一声,告诉他这盘棋他输了。
我是怎么输的?虽然形势一片混乱,但黑棋并没有绝对的机会翻盘,形势还是控制在他的手里!即便黑大龙逃了出去,但中央白棋却也是能活的!只要再……“走吧。”梁宰豪看着整整10分钟都是怔坐在那里一脸茫然的玉得真,叹了口气拍拍他,“你还要不要复盘?”
要!玉得真七段输了棋,就不能再输人。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棋盘上的几枚棋子捡了起来:“多谢指教!”
这是个小手段,虽然很有用,但会让人很瞧不起。陈冲满身的冷汗,眼看着玉得真摆下几个变化让中腹白大龙脱生之后反围大空,就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逃生了。
如果白棋真地逃出来,黑棋就根本贴不出目。陈冲这个算得很清楚,因此到了最后的时候尽管他也有一些算不清楚,却还是尽全力落子不让玉得真思考。
只是当他走出对局大厅的时候,却被苏妙拦住了:“今天下得不错啊。”
陈冲这时候不知道应该该笑还是该做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却没说话。
“下次不要这样子。”苏妙看看他,也是叹了口气,“尽管规则如此,但有些事情失身份。”
陈冲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不过,”苏妙这一段话里用了很多转折连词,“既然规则是这个样子,又为什么不钻呢?”她微微笑了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这是你天生的优势,只要不是故意的催棋,谁也说不出什么。”她看着陈冲眨眨眼睛,“明白么?”
臣,愚鲁。陈冲一盘棋下来本来就是疲惫不堪脑子里面都是黑与白,这段话说得又是起承转合,难免让他转不回来:“下次,我决不……”
苏妙摆了摆手:“不不不,分情况,分场合。”她看看陈冲,“你也算是南开的学生我的学弟,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陈冲躺在床上睡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吃早点的时候,算总是有些恍然。
这种事情自己恍然了不成,总是要和谁下一盘研究一下才好。
可对手并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尤其是绝大多数研究会都拒绝一个北漂、或者是首漂的光临。星星会倒是有王者风范,说是要研究研究。只是金载垣带来的一些消息不是很好,至少以崔哲翰赵汉乘为首的一小撮反动分子还没有投赞成票。
反正当正副会长以及99%的会员都不同意的时候,陈冲还能怎么办?
叹口气,看看低矮的天花板以及面前的电脑,他突然有一种想回家的感觉:快过年了……
韩国人也过年,一样的春运大塞车,一样的疯狂大采购,一样的压岁钱,一样的走亲戚拜年……眼看着雪花落在身上,陈冲突然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他没钱回家。一个月20万韩元的生活费和年前的几盘对局,并不能让他承担国际航班的机票钱,甚至连生活费都有一点小问题。好在他不抽烟喝酒,不然每个月1500多人民币在首尔这种地方生存是很难让人想象的。
金载垣据说在一月份刚开始的2个礼拜就花了300多万,还不算别人请他吃饭喝酒时候的挑费。一开始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陈冲以为是多说了一个零,但后来在小安蔑视的眼神中他终于明白了无产阶级革命是怎么产生的了:有钱人蔑视的眼神才是暴力革命的根源。
作为一个在韩国的中国人,陈冲没那本事闹革命。不过在其他方面,他完全有理由狠狠的鄙视未成年的小安,尤其是在洗澡的时候。
当然,作为一个棋手,小安三场比赛三振出局与陈冲三战三胜进入第二轮预选显然是天上人间,而陈冲在年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中战胜安成俊本人进入KT杯第二轮预选的结果更让他兴奋。
最兴奋的是,放假之前韩国棋院竟然还发了一笔钱给陈冲他们。但数量很有趣,保持在回家无望但聚会又不能用兜里没钱的理由不去的这条线上。
韩国人的春节放假三天,三十晚上韩国棋院还专门把那些不能回家的人凑在一起……实际上,只有陈冲一个……热热闹闹的庆新春。
往年这个时候,应该是回家和父母和爷爷奶奶一起过。陈冲面对着芮乃伟和江铸久端过来酒杯,突然明白了那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古话:异国他乡,能够见到说着同样语言有着同样风俗习惯的人,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不能不喝酒了。作为一个有着悠久传统饮用酒精类饮料历史的民族,这个时候如果还不喝一杯那真是要被人怀疑还是不是中国人。整个民族信奉的就是兵来将挡酒到杯干,况且江芮两个人并没有孩子,亲亲热热的样子让他也有一种仿佛回家的感觉。(实在是找不到芮乃伟江铸久两位孩子的资料,只好设定为没有,在这里道歉了)
仿佛,回到家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头就疼得厉害。尽管韩国烧酒度数不高,但也算是烈性酒,喝多了酒气上涌顶的人难受。
上次喝这么多是什么时候?陈冲抱着被子发呆:似乎是那次和同学们去酒吧,一人灌了半瓶伏特加,出门小风一吹扭头就吐,然后就彻底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的宿舍了,为了这个还让老头一顿臭骂……想到老头,他就有点心酸:老家伙从清朝来,也没有胳膊,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可怜呢。
另一个问题:我在哪?
这是喝多了的人往往会提出的问题,要命的是陈冲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这种堪称豪华的房间,软软的床垫,还有洗得干干净净的枕头,以及身上透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天堂么?
芮乃伟的出现让陈冲终于知道自己在哪,同时也很羞愧:“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喝了这么多……”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倒还盼着你能多住几天。”芮乃伟已经50岁了,昔日的纹枰魔女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但笑笑的样子却没有了棋盘上的凌厉,只有一份和蔼,端过来一个小餐盘,“吃点东西吧,昨天晚上你可没少吐。”
丢人了。陈冲吃粥的时候一眼瞥到地上的某些酸液痕迹就忍不住脸红,一直到早饭结束江铸久来招呼他去下棋,才算是又自在了些。
江铸久很厉害。虽然是个极少参加的比赛的人,但人家多少年以前就是九段,人老成精根本就不是陈冲这小初哥能对付得了的。仅仅过了20分钟30多手棋,陈冲就开始抓头发了。
芮乃伟丝毫不见魔女之态,沏茶倒水倒像极了贤妻良母,等把家务事都忙完了,就坐在棋盘边静静地看着对局。
陈冲在思考两个问题:第一,这盘棋恐怕要输;第二,如果老家伙们都跟江铸久似的这么强悍,未来他该怎么混。
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思考这种东西,但毕竟不是正式比赛并不计时,老江和芮乃伟偶尔还对对眼神,陈冲自然也有时间去考虑其他问题。
要是总能这样下去,多好……陈冲嘬着牙花子叹息,但三天的假期迭忽而去,瞬瞬间首尔又恢复了过往的繁华,清静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让他有一种回到劝业场的感觉。
站在训练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陈冲,背着手颇有一副绝世风范,让小安颇为倾倒:“这家伙,装什么黄药师……”
“你们也看武侠小说么?”对于金圣人风范能远达高丽,陈冲倒有一种惊喜。金载垣抬眼皮看看他:“当然,咱们都是高句丽文化圈,汉字都是我们发明的,看武侠小说很新鲜么?”
这帮高丽棒子。陈冲知道这种事情跟他们说不清楚,这几个月也见得多了,一开始还反驳几句,后来也实在懒得再说,干脆随他去,坐在他对面看着棋盘:“明天霸王战第二轮预选,你要和曹老师对一局,有信心么?”
金载垣看看他,笑了起来:“我?我还想问问你,你要面对李九段,你有信心么?”
韩国有两个李九段,一个是抱着孩子当居家男人的李昌镐,另一个就是30岁的小李天王,李世石。
说实话,陈冲没多少信心。什么叫威名显赫?李世石就是威名显赫,从04年的第一个世界冠军开始,一直到去年年底的LG杯,手里拿着6个金光闪闪的世界冠军,要不是前面冒出来个苏羽后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