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1期-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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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郑兴一直打不通小柔的电话,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去找她。他用钥匙打开了外面的门,发现卧室的门也开着,于是走了进去。看到小柔,他吓了一跳。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憔悴地像换了个人似的,她正发着烧。他充满爱怜地叫道:“小柔!小柔!原谅我,你的郑哥是个这么没有用的人!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不管要承受多大的压力,郑哥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们永远也不放弃好不好?”小柔却出奇地平静。
郑兴和他的妻子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谈判”。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他已经不可能和她继续生活下去了。而他的妻子明白地告诉他,她甚至可以容忍郑兴和小柔继续来往,但想离婚是不可能的。话是这么说,她一看郑兴和小柔见面太频繁了,就再也不能容忍。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她找到了郑兴的直接领导,把郑兴和小柔的事说了。于是领导找郑兴谈话,让他把家庭的事处理好,不要影工作。
郑兴的妻子又一次给小柔打了电话,她让小柔离开郑兴。她说,我是绝对不可能离婚的,如果你愿意等就随便你吧。其实你还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要不然他怎么没有不顾一切地跟你在一起呢?他还是舍不得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她又说,“他好歹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害他,但真要是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小柔一听恨不得把手机扔了,这个女人!
郑兴知道这件事后,对小柔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可以跟她谈,我会放弃家庭所有的财产,什么都留给她,也许她会同意呢?”回去后郑兴就对她妻子说了,谁知道他老婆听了他的话后,当着他的面,拿出菜刀要往自己脖子上砍,说到:“好吧,我成全你们,现在我倒成了你们的障碍了!”郑兴用力将刀抢下来,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买了一整瓶安眠药,每天都要吃几片才能入睡,而且连心脏都出了问题,郑兴和儿子只好整天在家看着她。郑兴见她这样,也很内疚,想不到这件事对她的伤害那么大。现在她这个样子,他是不能不管的,否则他还算是个人吗?可是小柔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天,小柔的心里总是莫名地烦躁,搅得她寝食不安。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郑兴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被挂断了。到底又出了什么事?终于有一天,郑兴来了,他神色黯然,面容憔悴。他将小柔紧紧地搂在怀里,许久没有放开,好像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似的。小柔的第六感觉告诉她,这次的事一定非比寻常。她甚至不敢问郑兴,她怕说出来的结果会令她难以承受。但郑兴最后还是把这几天的考虑告诉了小柔。他说现在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要么是他死,以死来弥补对妻子和小柔的亏欠;第二,他们两个一起死,能和自己相爱的人一起死去对他来讲是最好的结局;第三,就是他要偿还他妻子十八年的债,但那与爱情无关。
小柔没有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心一下子凉透了。这三条路都不是她愿意选择的。
现在的小柔只觉得自己可恨。第一次和钟新民由于轻信而被骗了尚可原谅,这一次却是她自作自受了。看着痛苦的郑兴,她突然感到,他也是很无助的,似乎有一张网把他粘得紧紧的,而他就像一只被这张蜘蛛网捕住的虫子,自身都难保,又哪里能保护她呢。可这一切,她怎么今天才意识到呢!她彻底失望了。
她学会了喝酒。好几次,她在酒吧醉得不省人事,是郑兴把她背回了家。郑兴见她这样,恨不得立即就死去,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小柔!小柔!郑兴叫她:“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兑现给你的承诺。但你放心,我还会去争取的,我们永远也不放弃,好不好?”可小柔却没有回应。这回她真是睡着了,只有睡着了才能解脱。
时间的脚步偏又走得很慢,似乎让小柔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接受十倍的教训。一个月下来,她整整瘦了十斤,头发也是一绺一绺地掉,一照镜子竟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像一个陌生人。不过无论郑兴怎样坚持,她是坚决不见他的了,她觉得是该他们好好想一想的时候了,想想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小柔回到了农村的家。一天,刚在床上躺下,电话响了。小柔漫不经心的拿起电话。“小柔,我是杨帆!”“帆哥哥!”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柔,你听到了吗?”是的,是帆哥,他回来了!杨帆说他回了趟老家,几经辗转才找到小柔家现在的住处,他约她第二天见面。
第二天一大早小柔就到了约定的地点,这就是他们儿时常玩的小山坡,一时间,百感交加,可她又有些犹豫了。快十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还会相见。十年啊!她已不是当初的小柔了,杨帆会怎么看她呢?如果他知道了小柔的事,还会对她像以前那样好吗?小柔想要悄悄走开了。小柔转过身,只见一个人正在山坡下笑吟吟地看着她。“帆哥哥!”小柔惊喜地叫道。他几乎没怎么变,只是多了分成熟。“你为什么才回来看我呢?”小柔问他。“我曾写过几封信给你,但都被退了回来,说是你们搬走了。这次我们要在这里做个工程,才有机会回来打听你的下落。”杨帆说。接着杨帆说了他的近况,他现在正在武大读研究生,快毕业了。小柔觉得她和杨帆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心里开始自卑起来。杨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对她说道:“小柔,我知道当初你没能上大学一定很难过,这些年也一定吃了不少苦。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聪明可爱的小柔。走吧,到我们学校去看看。”
第二天,他们就到了武汉。杨帆仍像小时候那样,拉着小柔的手漫步在武大校园里,小柔终于知道大学是什么样的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这里的樱花多美啊!杨帆问她:“听说你正自学本科,读完了吗?”小柔摇摇头,说还有几门课,一年前就没再读了。“为什么没有继续?”他问。小柔的眼睛红了,赶忙低下头来。
春天的风温润润的,不时送来浓郁的花香,花间的鸟和花下的人一样繁忙,用赞美的啁啾声歌唱着,悠闲地翻飞着。
很长时间小柔都没有说话,倒是杨帆一个人讲了许多关于他们大学里的事情,直到小柔打断了他的话,她说:“帆哥,读完本科我想考研,你愿意辅导我吗?”
杨帆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我正想劝你这样呢!”
小柔脸一红,红得像花又像太阳。
琳 达
■ 黄桂元
现在回过头来一想,琳达去年回国的状态确实有些异常。一见面,我脑子里竟冒出了“黄脸婆”这个很不恭的词儿。她略施粉黛,头发染成了时尚的深咖啡色,面色反而显出了憔悴。我笑嘻嘻问她:怎么样?还在拳打脚踢凑合活着(以前几次回国时她都这样低调说自己)?她嘴巴僵一下,似有难言之隐,我就不好深究了,毕竟从美国那边过来的人很在乎个人隐私。这些年,据说她混得不错,和老公在洛杉矶繁华地段先后经营了三家快餐连锁店,有中餐也有西餐。洛杉矶的朋友眼镜去她那儿吃过饭。一次眼镜在电话里跟我大发牢骚,说琳达要是还这么装穷做秀,那我们就要揭竿而起杀富济贫了。
这些年我和琳达疏于联系,她不多的几次回国都行踪飘忽,但去年是个例外。去年中秋节前她就回到了临城,在家隐居一直到立冬,看样子要过圣诞,她突然确定了归期。临走前,她还破天荒来我的新居辞行。
去年冬临城下了这些年少见的一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像是有无数只惨白凌乱的蝴蝶在任意飞舞,竟给景观平平的临城增添了几分肃穆。琳达进屋来,眉眼还挺欢快,她连跺了几下脚,说外面好美啊!然后脱下沾着雪花的青灰色外套,换上拖鞋,先在空荡荡的客厅和两个房间探头探脑巡视一番,嘴里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很唐突?
我没理她的弦外之音,问她,还是咖啡?她点头,从包里摸出一样薄薄的小东西交给我。我对她吹嘘过我有一套还不错的音箱,她就带来了一盘恩雅的CD,但我发现她并非对这里的音响效果感兴趣,干脆就是要拉我一起聆听她的恩雅。恩雅的声音的确与众不同,天籁般,含着一种深不可测的韵味。
我问她,什么歌?她端坐沙发,表情像个虔诚的圣徒,看上去不像欣赏音乐,而像是受难,好一会儿才缓缓说,《永远的墓园》。
这个名字有些不吉利,我笑一下说,墓园?当然是永远的了。
她淡淡说,我给改的歌名。说完她不再理我,仰面闭目,毫无表情,脑袋和脚丫还软塌塌地搭在长沙发的两端,让我想到一具身体在中弹倒下后的形状,很不舒服。我暗自一笑。毕竟她在国外混了十来年,免不了给人带来异样的陌生感。直到一曲终了,我才有机会递过去一杯咖啡。她病殃殃翻一下眼皮,坐直身子问,我是不是太随便了?我提醒她,咖啡要凉了。她伸出两个手指捏起杯子送到嘴边,又环顾一下四周,说你的新居还不错,就是冷清了点儿,为什么不找个女主人?
我忽然有些烦躁,不知怎么站了起来。我说,你怎么样?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你,挣再多美元也别把命搭上,不值。
她端杯子的手抖一下,嗓子眼儿发出一个古怪的声响,像是很困难地吞咽下去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很不安,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她起身默默走到门口,穿衣换鞋,拎包任性地往外走,我在后面试着想拉她。她来我家一次不容易,我可不希望彼此闹得不欢而散。突然,她转过身,一回头,额头和我的嘴唇猝然相触,无论形式还是效果,这一触都显得惊心动魄。她凄然一笑,把手伸过来说,答应我,袁远,好好过日子,别太苦自己,好吗?
她的手湿凉滑腻,眼神含着疚痛。不知为什么,她一直对我的单身现状不安,仿佛她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心头一热,提出要不要为她饯行,她摇头说,拥抱一下,我就很满足了。我张开臂膀,样子像只大鹏,她便顺势小鸟一般贴了进来。
她脸上的皱褶明显多了,两只眸子也不如以前明亮,有两粒混浊的泪滴从眼角沁出来,像两颗老旧的珍珠嵌在她已经松弛的眼袋上。我说,怎么搞得这么沉重,生离死别呀?
她竟哭出声来,肩头一抽一抽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信口一说,并无所指,更不愿意日后会成谶语。我急中生智说,要不,晚上别走了?我说完还笑一下,这笑容肯定很虚伪。
琳达眼里的泪光凝住了,烁烁地打量我。我松开搂抱她的手,指一指窗外说,洛杉矶见不到这样的雪吧?窗外一片素白,景物高高低低错错落落看上去很有层次,雪还在下,却稀稀落落了。她用纸巾擦了下鼻涕眼泪,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回去了。你不用送,八楼,爬上爬下的。
我没再挽留,走到阳台目送她离去。她好半天才从深深的楼洞出来。在我的俯视中,那件青灰色外套在一片素白中移动着,越来越小。她将重返遥远的大洋彼岸,我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部描写中国红军长征的影片,画面里有个单薄体弱的女战士跌跌撞撞跋涉在泥泞的草地上,不由得让人为她揪着心。琳达也在艰难跋涉,只是跋涉的地方是洛杉矶,洛杉矶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个必须去投身搏击的战场。
琳达的背影模糊了。
细碎的雪花仍在纷纷坠落,像是为她送行。
琳达是她的英文名字,我更习惯叫她秦琳。
秦琳最先是姐姐的朋友,说起来她们的认识很偶然。那个年代,计划经济渗透了城市百姓的所有生活细节,凡吃穿用的物品大多凭票凭本供应,口粮更是限量,非体力工作者每月仅供二十八斤粮食,又缺乏油水和副食,总觉得饥肠辘辘。民以食为天,那时人们见面总要问,吃了吗?回答吃了,你呢?我也吃了。算是彼此关心的一种表达。只是那时每月二十五日可以提前购买下月粮,俗称“借粮”,她们就是在粮店认识的。那次排队“借粮”的人很多,她们便用闲聊打发时间,于是知道了各自的弟弟都在河北邢台当兵,而且还同在一个连,两个姐姐又惊又喜,立即开始了往来。我和秦琳的弟弟秦璋在军营听说了这件事很惊讶,我们本来并无深交,由于两位姐姐成了一对闺中密友,我和秦璋的关系也一度走近了。
一个夏末,姐姐和秦琳还结伴从临城乘长途汽车来连队看我们。
客观地说,她们都算不上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