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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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斯这个主题也极为盛行:“你是谁,你来自何方,奇怪的斯芬克司?”在女性神秘性这个问题上,梦想和争论一直没有结束。长期以来,男人之所以不许女人放弃长裙、村裙、面纱、长手套和高跟鞋,的确是为了保持这种神秘性:对于他者差别的任何强调,都会让她变得更加令人满意,因为男人想占有的正是这样的他者。我们发现,阿兰?富尼埃在责备英国女人的握手方式和男人一样坦率的同时,又为法国女人的端庄而含蓄感到激动。如果女人要像遥远的公主那样受人仰慕,她就必须是神秘的、不为人所知的。没有理由认为富尼埃在生活中对女人特别恭敬,但他却把童年和青年时的全部惊叹,对失去的乐土的全部怀恋,都倾注到他所塑造的一个女人身上,这个女人的最重要美德仿佛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的那幅伊冯娜?德?加莱画像就是用银白色和金黄色描绘的。
但是,男人甚至喜欢女人的缺点,只要这些缺点能引起神秘感。有一位男人对一位知识女性权威地说:“女人应当任性。”任性是难以预料的,它让女人犹如水中涟漪一般优美;虚假用迷人的映像使她格外生色;风骚乃至堕落为她带来了浓郁的芳香。她欺欺骗骗并躲躲闪闪,她令人难以捉摸并两面三刀——正因为如此,她才极大地迎合了男人的矛盾欲望。她是玛雅,有无数个假象。把司芬克斯描绘成年轻女人是一种常见的做法;处女性是最令男人激动的秘密之——他们越是放荡,就越是如此。少女的纯洁为各种放纵带来了希望,无人知晓她的单纯暗藏着怎样的堕落。她虽然接近动植物,但对于社会形式来说却已经是可以修正的,她既不是孩子也不是成人。她羞怯的女性气质不会引起任何恐惧,只会引起稍稍的不安。我们认为,她是女性神秘的有特权的代表者之一。然而,当“真正的少女”消失时,对她的狂热崇拜也变得过时。另一方面,妓女的形象在《玛雅》一剧中扮演的这种形象,在法国舞台上获得了极大成功,却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它的重要性。这种可塑性最强的女性典型,给描述堕落与美德的伟大剧目以充分的用武之地。对于谨小慎微的清教徒来说,妓女是邪恶、羞耻、疾病和该进地狱的化身,她引起恐惧和憎恨。她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但却委身于每一个男人,以这种交易谋生。这样,她便重获了以前只有放纵无度的大母神才能享有的令人畏惧的独立,并且是尚未被男性社会神化的、仍具有害人魔力的女性气质的化身。在这种性行为中男性不可能认为她是属于他的;他仅仅把自己交给了肉体这个恶魔。这是一种特别令盎格鲁一撒克逊人感到愤恨的羞辱和玷污,他们认为这个肉体或多或少是可恶的。另一方面,若男人不害怕这个肉体,他将享受到通过妓女给予的、慷慨坦率的肯定,将通过她感受到未曾被道德淡化的、浓缩着的女性气质。他将在她的身上重新发现那些有魔力的美德,这些美德以前曾让女人和星辰及大海结成姐妹。有一个叫亨利?米勒的人,在和妓女同床共枕时感觉到,他可以触探到生命、死亡和宇宙深处发出的声音;他在插入阴道那潮湿的幽深处时,遇到了上帝。既然她属于贱民,处于道貌岸然的道德世界的边缘,那我们也可以把‘血止仲树”〔妓女〕看成是所有正式美德对她都不起作用的人。她的低下地位使她同真正的圣徒相关联,因为曾被蹂躏的人会变得高贵起来。玛丽?马格达莱娜(MeqMedene)是基督的宠儿;罪孽比虚伪的美德更容易打开天堂的大门。阳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拉斯果尔尼科夫,跪在索尼败的脚下,牺牲了引他犯罪的那种男性的傲慢自尊;由于谋杀,他使每个男人都有的那种分离意愿变得更加强烈了:一个谦卑的、屈服于一切人又被一切人所抛弃的妓女,能够极其友善地接受他的退位声明。机正似体做女〕这个词引起了令人不安的共鸣。因为许多男人梦想堕入歧途,但这并不是那么简单。人们不可能轻易获得积极表现出来的恶,连穷凶极恶的人也害怕作恶多端。女人可以让人们进行恶魔崇拜而又不会冒多大风险,因为撒旦会不邀而至。她处于男性世界的边缘,与她有关的法令实际上是无关紧要的。但她也是一个人,所以通过她可以偷偷地反抗人的法律。从缨塞到乔治?巴塔耶,真正的极其销魂的放荡,都是和妓女一起所进行的那种放荡。德?萨德侯爵(theMmpisdeSad)和萨谢一马索克让他们自己对女人的无法消除的欲望得以满足。他的追随者,以及大多数有“恶习”要满足的男人,一般都转向妓女。在一切女人当中,妓女对男性最顺从,可是也较能摆脱他。正因为如此,她们有非常丰富的内涵。然而,任何一种类型的女性——处女、母亲、妻子、姐妹、女仆、情妇、十分贤淑的女人以及和蔼可亲的婢妾,都可以把男人的欲望概括为见异思迁。
心理学,尤其是精神分析学,应当揭示个人对多面神话中的这一面或那一面特别感兴趣的原因。但是,一切情绪、魔念和精神变态中都含有这种神话。许多神经症的根源,都在于对被禁事物的疯狂迷恋,而这种事物只有在禁忌以前已被确立起来时才可以出现。来自外部的压力不足以解释它的出现。实际上,社会禁令不仅仅是惯例,除了别的,它们还有每个人都自我感受到的发展含义。
例如,考察一下“恋母情结”还是很有意思的。人们往往认为,它产生的原因在于本能趋向同社会法规之间的斗争,其实它首先是一种主体本身当中的内在冲突。婴儿对母亲乳房的依恋,最初是直接地、一般地、内在地表现出来的对生命的依恋。断乳引起的抵制,是遗弃引起的抵制的始点,一旦个体作为一个分离于整体的人出现,他就被判处在这一点上。只有从那时起,并且只有在他较为个体化、较为独立时,才可以把“性”这个术语,用在他对此后与他的肉体相分离的母亲肉体的爱恋上。因而,由于他者的存在,他的肉欲是定向的,它朝着一个与他相异的客体超越。但是,孩子对他自己是主体认识得越迅速、越坚决,同他自主性相对立的那种肉体纽带,就越会对他加以折磨。因此他避开母亲的抚摸;而她的权威,她对他的权利,有时还有她的出现,都会让他产生一种羞耻感。意识到她是一个肉体尤其令人感到尴尬和厌恶,所以地避免想到她的身体。在他的父亲或继父或请人所引起的恐惧感中,与其说有一种嫉妒的巨大悲痛,不如说有一种耻辱感。他一想到母亲是一个肉体的人,就会联想到他自己的出生,而这是他极力想否认的经历,或至少想赋予它以伟大宇宙观象的尊严。他觉得他母亲应当是大自然的概括,而大自然包围了一切人,不归任何人所有。他对母亲成为某个男人的猎物之所以表示愤恨,并不像人们通常坚持的那样,是因为他想自己占有她,而是因为他希望她能超脱一切占有;她不应当有妻子或情妇的那些可鄙特征。不过,在他青春期出现男性特征时,则完全可能发生母亲的身体让他产生性冲动的情况。但这是因为她使他想到了一般的女性。看到大腿或乳房时引起的这种欲望,在年轻男人认识到这个肉体是他母亲的肉体时,往往就消失了。性倒错的例子很多,因为,青春期既然是一个紊乱期,也就是一个性倒错期,于是厌恶引起笃圣,而诱惑则产生于被禁的事物。但不应当认为儿子最初就十分想和母亲性交,是外部禁令的干涉专横地阻止了他。相反,产生欲望恰恰是因为在个体本人的心目中确立了禁令。这种禁令是最常见的一般反应。但是,禁令在这里仍不是来自压制本能欲望的社会法规。相反,尊重是对最初厌恶的升华;年轻男人不愿意把他母亲看成是肉体的;他要美化她,使她和社会上的让他崇拜的神圣女人的纯洁形象相一致。于是,他致力于强化与下一代幸福有关的母亲的理想形象。但这一形象之所以十分有力,仅仅是因为它为一种内在的、个别的辩证法所致。既然每一个女人都有女人的因而母亲的一般本质,那么毫无疑问,男人对母亲的态度,将在他和妻子或情妇的关系中引起反响一一一一xru这并不像人们通常想像的那么简单。在肉体上对母亲感到明确性欲的青少年,完全可能只是在渴望一般女人。倘若如此,不论什么女人都可以满足他的热情冲动,因为他不是乱伦怀旧的牺牲品。反之,在纯精神上对母亲表示尊重的年轻男人,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希望女人能享有母亲那种纯洁。
性,因而通常也是女人,在正常与反常这两种行为中的重要性,无疑是大家都很清楚的。其他客体被女性化这种情况有时也可能会发生。既然女人在很大程度上确实是男人虚构的,那么他也就能够在男性身体上把她给虚构出来:在鸡好时某种性的界线依然存在。但通常,女人是被追求者,这在女性化的人们中间是无可置疑的。正是通过她,通过最好的她和最坏的她所具备的品质,身为一个年轻学徒的男人才听说了幸福与痛苦,恶习与美德,淫欲与克制,奉献与专横——他作为一个学徒学会了认识他自己。女人是运动和冒险,但也是一场考验。她是胜利的喜悦,也是战胜残留着的受挫感的更具有苦涩味的喜悦;她是毁灭的眩晕,是对地狱和死亡的迷恋。整个有意义的世界,只有通过女人才能够存在,她是男人的行为与情感的本体,所有能唤起他们自由的主动性的价值的化身。可以理解,即便是以最残忍的失望来惩罚,男人也不会愿意放弃包容他所有梦想的梦想。
因而,这就是女人具有双重欺骗外表的原因:她是男人梦想的一切,也是他不能获得的一切。她是仁慈的大自然与男人之间的理想调解者,也是尚未征服的大自然的诱惑,和一切善相对立。从善到恶,她是所有道德价值的化身,也是反对这些价值的化身。她是行动的主体,也是行动的任何一种障碍,是男人对世界的把握,也是他的挫折。所以,她是男人对自己的生存以及对他所能够赋予这一生存的任何表现的全部反映的起源与根源。可是,她也极力让他离开自我,陷入默默无闻与死亡。她是仆人和伙伴,但他也期望她是他的观众与评论者,能够证实他对存在(being)的感觉。然而,她却以淡漠乃至愚弄和嘲笑来反对他。他把他的向往与恐惧、他的爱与恨全都投射到她身上。如果说对于她特别说点什么是十分困难的话,那是因为男人想通过她寻找完整的自我,因为她是全部(An。就是说,在次要者这个意义上,她是全部,即她完全是他者。而作为他者,她又与她自己是有区别的,与人们所期望的她是有区别的。她既是全部,又不完全是这样;她是永恒的欺骗,是那种既不能顺利获得,又不能完全协调和全体生存者关系的生存的欺骗
第三部 神话 第10章 五位作家笔下的女人神话
以上已对普遍的看法中所呈现的女人神话做出了分析,为了证实这一分析,以下将考虑在某些作家中一直被采用的特殊而混杂的各种形式。例如,在我看来,蒙特朗、D…H…劳伦斯、克洛代尔分布勒东和司汤达对女人的态度就很典型。
一、蒙特朗或厌恶的面包男人们一直把毕达哥拉斯的善恶对立说当做自己的传统采用,蒙特朗便属于这个悠久的传统。他追随尼采,坚持认为,只有萎靡不振的时代才颂扬“永恒的女性”,英雄男儿应该奋起反抗“伟大的母亲”。这位精通英雄主义的专家扬言要派夺女人的权力。因为女人是黑夜、混乱和被限制的存在。在《超越女人》一书中谈到托尔斯泰夫人时他叫嚷:“这些动乱的影子什么也不是,只是纯粹的女性。”在他看来,用堂堂的正气补足女性的贫乏,简直是当今男人们的愚蠢和卑劣。为了宣扬文人缺乏逻辑,固执而无知,没有把握现实的能力,人们便常常提到她们的本能、直觉和神秘的预感。说她们事实上既非观察家,也非心理学家;既不会观察事物,也不能理解有生命的存在;她们的奥秘是陷阱和欺骗,她们那不可穷尽的宝藏是虚无的深渊;她们不能给予男人任何东西,只能使他受损。对蒙特朗来说,强大的敌人首先是母亲。在一部早年发表的作品《流亡》中,他描写了一个阻挠其儿子订婚的母亲;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中,一个献身体育运动的少年由于他母亲的胆小和自私而遇到了障碍;在《独身者》和《沙女们》两书中,母亲都被描绘成可惜的人物。母亲的罪恶便是想把儿子永远封存在她那幽暗的体内;她摧残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