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德:茱斯蒂娜-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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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个人的所谓罪恶的行动,造成另一个变成苍蝇或者莴苣,又有什麽关系呢?只要能向我证明人类比别的物种更高一级,同时证明人类对大自然那麽重要,使得人的毁灭必然触犯大自然的法则,那麽我才相信这种毁灭是一种罪行。可是对大自然的最慎重的研究只能向我证明∶在地球上生长的一切,哪怕是最不完善的创造物,在大自然中都具有同样价值,我不认为将一个生物演变为一千个别的生物会违反大自然的法则,我对自己说∶所有的人,所有的场物,所有的动物,都生长、繁殖和用同样的方法毁灭,可是永远也不会真正的死亡;他们只是改变形状,他们毫不在乎地出生、毁灭和繁殖,有时以一种形式出现,片刻以後又变成另一种形式,根据大自然的意志,在一天里能改变一千次,而不会有片刻时间违反大自然的任何法则。」
「现在我要进攻的是我的母亲,是为我十月怀胎的人。怎麽,就凭这个虚幻的理由就想阻止我动手,凭什麽它能够得逞?这位母亲,她在淫乱时想到过会生下我这个胎儿吗?她只想到自己快活,我能感谢她吗?何况造成胎儿的并不是母亲的血,而只是父亲的血。母腹的功能是结果,保存和加工,可是不能提供什麽,这种考虑就是我从来不想谋害父亲的原因,而我却认为割断母亲的生命线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如果一个孩子的心里能够合理地涌现一股对母亲的感激之情的话,也许关键是我们懂事的时候,母亲对待我们的态度。如果她的态度很好,我们可以爱她,也许我们应该爱她;如果她的态度不好,不受大自然任何法则束缚的我们,不仅不欠她什麽,而且一切都注定要我们摆脱她,因为我们身上有一股自私自利的强大力量,很自然地和无法抗拒地、就一定会摆脱一切妨碍我们的东西。」
我听了後十分惊骇,我对侯爵说∶「啊,先生,您说大自然不在乎这种事,那仍然是您的不正当情欲所产生的想法。我求您暂停一分钟,不要听您的不正当情欲,听听您的良心吧,您很快就会发觉良心谴责您这种来自放荡生活的蛮横推理。我把您推向良心的法庭,难道这个法庭不是一块圣地,被您侮辱的大自然要求您在这儿倾听和崇敬它的麽?如果大自然在您所筹划的罪恶上,打上十分可耻的烙印,您难道不同意我谴责这件罪行麽?您还要对我说,情欲的火焰会在片刻之间焚毁这种耻辱之感麽?恐怕您来不及感到满意,这种耻辱之感又要新生了,它通过後悔的感官又使人听到它的声音,这是您所无法压制的。」
「您的感觉越灵敏,就越发感到痛苦┅┅每一天,每一分钟,这位被您野蛮的爪子送进坟墓的温柔的母亲,总是出现在您的眼前,您听见她的哀怨的声音频频叫着您的可爱小名┅┅她在您醒着的时候出现在您眼前,她在您的梦中使您苦恼不安,她会向您张开血淋淋的被您弄得满是伤痕的双手;从今以後您在世上不会有一瞬间幸福,您的一切乐趣都遭到破坏,您的思想混乱不堪,您不是否定上天的权力的麽?上天的手会为您毒死所有的亲人而报复,您等不及为您的罪行欢呼,就将为胆敢完成这些罪行而後悔至死。」
我说最後几句话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我扑倒在侯爵脚下,我请他凭最宝贝的东西发誓,忘记他一时迷失本性所想做的可耻的事,我答应永生永世为他保守秘密。可是我看错人了,尽管侯爵还是精力过人,他的全部神经已经麻木了,他的情欲达到沸点,整个人只受到罪行的控制。侯爵站起来,冷冷地对我说∶「我看清楚我弄错了,索菲,也许我应该为你也为我自己感到恼火;不过不要紧,我会找到别的办法的。你在我的心中失去了很多分量,而你的女主人却没有增加什麽分量。」
这个恫吓改变了我的全部想法∶我拒绝接受犯罪,这对我非常危险,而我的女主人却肯定必死无疑;如果我同意作共犯,我就可以避开侯爵的怒火,而我却必然可以挽救他母亲的性命。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片刻就形成了,它使我顿时改变了角色,可是改变得这麽迅速会引起怀疑,我尽量拖延我的失败,我使侯爵一次再次地重复他的诡辩言词,我装出逐步地无言可答的样子,使侯爵相信我是真的被说服了。我为自己的软弱辩护,说是他的辩才太强有力了,最後,我装出完全接受的样子,侯爵跳起来拥抱我┅┅这个举动可能使我充满快乐,只可惜他的野蛮计划已经熄灭了我那颗脆弱的心胆敢对他怀有的全部爱情┅┅我不可能再爱他了┅┅
侯爵对我说∶「你是我吻的第一个女人,说真的,我是全心全意地吻你的┅┅你真美妙,我的孩子;哲学的光线透进你的心里了,你这可爱的脑袋还能永远不开窍吗?」
我们同时议定了我们的行动计划;为了使侯爵受骗,我总是装出一副不很愿意的模样,每逢他深入地谈论他的计划,或者向我介绍所使用的方法,我所处的可怜地位,只有靠伪装才能骗得他团团转。我们商定∶在两三天内,时间长短由我根据情况是否顺手确定,我要巧妙地将侯爵交给我的一小包毒药放进一杯伯爵夫人每天早晨都要喝的巧克力饮料里;以後的事便由侯爵负责,他答应给我两千埃居的年金,或者在他身边享受,或者在我选好可以安度晚年的地方。他要签订这个承诺给我,但在上面不说明给我这个恩惠的原因。商量好了我们就分手了。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件事完全可以向您证明同我打交道的这个男人有多麽残暴的性格,您一定很想知道我参与了的这件事的结局怎样,因此我就继续说下去,不中断我的叙述了。我们会面的第二天,侯爵收到了一个消息∶他的一个叔父死了,本来他并不期望得到他的遗产,却在死时遗留了八万法郎的年金给他。
「我的天啊!」我知道这件事以後对自己说,「上天原来是这样惩罚恶人的!我拒绝接受数目少得多的钱财,为的是怕丧失自己的生命,而这位有钱有势的男人,却因为计划犯可怕的大罪而得到大笔财产。」
可是我马上就後悔我说了亵渎神明的话,我跪了下来,请求天主饶恕我,同时我为这笔意想不到的遗产感到高兴,我以为它起码可以使侯爵改变他的计划┅┅伟大的天主,我错得多厉害啊!
当天晚上德.布鲁萨克先生奔到我的卧房里对我说∶「亲爱的索菲,我的福气多好呀!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多次,只有想法子犯罪,才能使幸福降临,幸福的道路好像是专为恶人才开通的。八万加六万,我的孩子,我一共有十四万法郎供给我娱乐了。」
「怎麽,先生,」由於环境关系我装出不甚惊讶的样子,「这笔意外的财产不能使您耐心地等待夫人自然死亡,而您还想赶快结束她的生命麽?」
「你要我等待,我一分钟也不等,索菲,请想一想我已经十八岁了,在这种年龄等待是艰难的。我不希望改变我们的计划,我求你,我们务必在我们回去巴黎以前结束这一切┅┅明天动手吧,至迟不过後天,我已经急着要付给你四分之一的年金,还想全部都交给你了。」
我尽可能掩饰我的恐怖,他的热中於犯罪实在太可怕了。我又再度扮演昨天的角色,可是我的全部爱情都熄灭了,我对这一个坚决不改的坏蛋只有厌恶之感。
我所处的地位非常尴尬∶如果我不下手,侯爵不久就会发觉我在耍他;如果我告诉德.布鲁萨克夫人,侯爵很快就会看出来他上当了,也许他会决定采取更恶毒的办法,同时能使母亲死亡,也在我身上报复。我只剩下一条道路,就是通知司法当局,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采取这个办法,最後我决定,不管发生什麽,我都要通知伯爵夫人。在所有可采取的办法中,我认为是最好的办法,我就照做了。
我同侯爵最後一次会见的第二天,我对伯爵夫人说∶「夫人,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可是不管这事同您有什麽关系,如果您不以荣誉担保您对少爷大胆计划的事情不流露出不满的话,我就不说。您可以行动,夫人,您可以采取您认为最好的办法,可是您不能声张,请您一定答应我,否则我就不说。」
德.布鲁萨克夫人以为我要说的是她的儿子的某件荒唐行为,就照我的要求起了誓,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可怜的母亲得知这件可耻的罪行以後哭得像泪人儿似的。
「这坏蛋!」她喊出来,「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他好?如果我想防止他犯错,或者改正他的错误,除了他的幸福和平安以外,还有什麽别的动机可以让我这样做?是谁使他得到他叔父的遗产?除了我还有谁?我之所以不让他早点知道,是对他的体贴。啊,这个恶魔!索菲,请你证明他的计划的恶毒,请你提出证据,使我再也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不这麽做无法使我心中天然的母子之情熄灭┅┅」
於是我拿了交给我的那盒毒药给伯爵夫人看,我们将一小点毒药给狗吃,那狗被我们小心地关起来了。不到两小时,那条狗四肢抽搐,恐怖地死亡。伯爵夫人不再怀疑了,她马上决定采取步骤,她命令我将剩馀的毒药交给她,接着就写了一封信给她的亲戚松泽瓦,派人送去。信中要求松泽瓦秘密地去谒见部长大臣,将她即将被害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告诉他,取得一份逮捕她的儿子的命令,带着命令和一个警官火速赶到乡下来,尽可能地逮捕谋害她的恶魔┅┅可惜上天注定这件丑恶的罪行得以完成,而道德是敌不过卑鄙行为的。
那条我们用来试验的狗把一切都暴露给侯爵了,他听见那条狗哀鸣,他知道她母亲很爱这条狗,马上查问狗在那里,发生了什麽事情。他询问的那些人不知道一切,没有回答他。从这时候起他起了疑心。他一句话也不说,可是我看见他烦燥不安,整天东张西望。我将情况告诉了伯爵夫人,可是没有什麽可犹豫的,我们能做的一切,就是催促信使赶快动身,而且隐藏好信件。
伯爵夫人对她的儿子说,她急着送信去巴黎,请求德.忪泽瓦公爵充当叔父遗产的执行人,因为如果遗嘱上没有人出面,恐怕要打官司;她又加上一句话,她请公爵来这儿把继承的一切经过告诉她,以便在需要时她带儿子到巴黎。
侯爵是一个善於察言观色的人,他早看出他母亲脸上的局促不安,也看出我脸上的窘困之态,他装出对一切都满意的样子,实际上是处处防范。他藉口要与他的娈童们出外散步,远离城堡,在信使必然经过的地方等待,那个信使既忠於他也忠於他的母亲,侯爵截住他时他毫不为难就交出了他带的信件。侯爵确信我背叛了他,给了一百个路易给信使,命令他永远不要再回到家中,然後侯爵满腔怒火地回家,可是尽可能抑制自己,他碰见了我,像往常一样爱抚我,问我是不是明天动手,告诉我必须在公爵抵达前完成这件工作,说完以後就回房安静地睡觉,一点不露痕迹。
不久侯爵就告诉我,这件可耻的罪行实现了,如何实现的?可能像我在下面叙述那样┅┅夫人第二天按照习惯喝她的巧克力饮料,由於饮料只经过我的手,我可以肯定其中并没有搀和什麽。
可是大约十点左右侯爵走进了厨房,发现只有厨师一个人在那儿,他命令厨师立刻到花园里给他摘些桃子。厨师反驳说他不可能离开他的菜肴,侯爵坚持要厨师满足他吃桃子的怪念头,并说他可以代他照看炉子。
厨师走了出去,侯爵仔细察看了晚餐的所有菜肴,认为夫人最爱吃的是一种刺菜蓟的叶脉,他就将致命的毒药倒了进去。晚餐时伯爵夫人大概吃了这道倒霉的菜,罪行实现了。
我这里所说的都是我的猜测之辞,德.布鲁萨克先生在这件悲惨事件以後只告诉我他成功了。现在不谈这些可怕的猜想,只说说我由於不想参与这件罪行而且将阴谋告诉夫人而受的残酷的惩罚吧┅┅一吃完饭,侯爵就向我走过来,脸上保持十分冷静,他对我说∶「索菲,你听我说,我找到一种可以完成我计划的更可靠方法,比我起先告诉你的那种方法更好,可是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又不敢经常到你的卧室里去,我怕被人看见不好。五点准你能在花园的角落等我吗?我到那里同你会合,我们一起去作一次长途的散步,在散步中我会把一切告诉你的。」
我承认,或者是上天的旨意,或者由於我过分天真,或者是我盲目,没有一点迹象对我显示一件可怕的灾难正在等候着我;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