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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萨德:茱斯蒂娜-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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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神父又转过来问我们的志愿是什麽,每个人都回答,或者回乡,或者回家。

  「没问题,孩子们,」神父说,「我会发给你们每一个人一笔回去的路费,可是你们应该一个个先後回去,每人相隔两天,你们单独一个人走着回去,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泄露在这所修道院所发生的一切。」

  我们都宣誓保守秘密┅┅可是主持神父对宣誓还不满意,他请我们走近圣坛,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拒绝,他叫我们在圣坛下发誓永远隐瞒在这所房子里所发生过的事。我像其他人一样照做了。如果今天我在您面前违背了誓言,夫人,那是因为我领会了誓言的精神,那位善良的神父叫我们宣誓的目的是叫我们永远不提出控告,我告诉您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肯定知道我说了也不会给这个修会的神父带来不良的後果。

  我的伙伴们先走了,由於我们不许有约会地点,又因为新的主持神父一到,我们就分开了,所以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我的要求是去格勒诺布,他们给了我两个路易作为路费。我取回我到这所房子来时的衣物,我找到我还留下的八个路易,我满心欢喜∶我终於能够永远离开这个罪恶之所,而且是这麽和平,这麽意料不到而离开的。我走进了森林,重新找到那条通到奥塞尔的道路,正巧在离开那里去投湖的地点,时间整整过了三年,我这时候再过几个星期就廿五岁了(注14)。
 
第十六节
 

  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求天主宽恕我在无意之中所犯的罪过;我十分虔诚地忏悔,比我在那所下流的房子被玷污的圣坛前虔诚得多。我的眼睛里流下遗憾的眼泪。

  「唉!」我对自己说,「我以前离开这条路的时候;我多麽纯洁,心里充满了虔诚的想法,後来悲惨地破灭了┅┅现在我看见的我,是处在多麽可怜的情景下啊!」

  这些阴暗的想法,只有被我获得自由的欢乐冲淡了一些,这时我继续赶路。夫人,为了避免用琐琐碎碎的事情使您厌烦,只要您同意,我只叙述那些或者使我得到重要消息,或者使我转变一生的大事情。

  我在里昂休息了几天,在我寄居的妇人家里,我偶然看见一份外国报纸,使我最感惊奇的,是我看见罪人被戴上了桂冠,给我造成痛苦的一个主要人物,被捧上了天。那就是卑鄙无耻的罗丹,我使他避免了一项谋杀罪,他却惨无人道地处罚我。大概他又犯了别的谋杀罪,他不得不离开法国,根据这张报纸的记载,他被任命为瑞典国王的首席御医,拿十分高的薪水。

  我心想∶「这个坏蛋运气真好!好就好吧,既然这是天主的意思,而你,可怜的女人,你单独受苦吧,你受苦也不必埋怨,因为命中注定艰难困苦是同美德作伴的。」

  三天以後我离开了里昂,走上了去多菲内省的道路,心里充满了在这个省里幸福的日子在等待着我的愚蠢希望。我离开里昂时带着两三件衬衫,衣袋里放着几条手帕,像往常一样步行,走了大约八公里路,就遇上了一个老妇人,她带着悲戚的样子走到我跟前,求我给她一点施舍。

  我天性同情穷苦的人,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助人为乐更好的事了(注15),我马上拿出钱袋,想拿几个钱币给这个老妇人,谁知这个可恨的家伙,我起初以为她年老力衰,却用比我更快的手法,一把抢走了我的钱袋,当胸狠狠一拳把我打倒在地,我爬起身来时,只见她已离我百步之遥,旁边各站着四个流氓,他们向我作出威吓的手势,如果我敢走过去的话┅┅

  「啊,公平的天主。」我痛苦地叫道,「难道德行的苗子在我身上一长出来,就必须同时受到最残酷的灾难所处罚吗?」

  在这可怕的时刻,浑身的勇气似乎都要抛弃我了。我今天请求上天宽恕我,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将近要起来背叛上天了。我的面前只有两种可怕的选择∶或者加入那些刚刚残酷地损害我的流氓集团,或者回到里昂去过那种淫乱的生活┅┅天主降福给我,使我没有沦陷下去,虽然他在我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不过是更严酷的灾难的先兆,我也感谢他支持了我。今天我以清白之身被一连串的灾难引向断头台,只不过一死而已,如果我采取别样的做法,则等待着我的将是耻辱、後悔和羞愧,死比这一切都好受些。

  我继续赶路,决定将我身上的衣物在维恩城卖掉,得路费前往格勒诺布,我悲悲戚戚地在路上走着,到了离城一公里的地方,我看见公路右边的平原上,有两个骑马的男人,用马脚践踏另一个男人,踏到那人似乎死在马蹄下,两个男人才策马飞奔逃逸┅┅这种可怖的景象使我激动得流下眼泪┅┅

  「唉!」我想,「这个不幸的人比我更值得怜悯;我起码身体健康,有力气,能够找份工作,他呢,如果他身上没有钱,同我一样,他现在已经落得终身残废,以後的日子怎麽过啊!」

  不管我怎样禁止自己产生这种同情心,不管我受过多少残酷的处罚,我总忍不住要再犯一次。我走近这个垂死的人,我身上带着一点酒精,我递给他闻了闻;他睁开了眼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表示感谢,这就使我继续照料他。我撕了一件衬衫来为他包扎,这件衬衫是我剩下用来维持生活的日常用品,我为这个男人把它撕成碎片,血从好几处伤口上流出来,我用撕破的衬衫去止住血,而我带着一小瓶酒准备路上疲倦时用来提神的,则给他喝了一口,其馀的用来润湿他的伤口。

  最後,可怜的人完全恢复力气和勇气了,他虽然步行,随身带的东西也不多,可是看样子他不像是个穷人,他有几样值钱的东西,像戒指呀,手表呀,以及其他珍宝,但在打架时都损坏了。等到他能说话以後,他问我救助他的天使是什麽人,他怎样才能表达他的谢意。我还天真地认为我有恩於他的人是不会背叛我的,我相信这一次我可以安全地和他共享患难之交的愉快,既然他刚才在我怀里流过泪,他一定能对我的苦难表同情,於是我将我的经历全部告诉他,他很有兴趣地听着。我把最後一件祸事也告诉他,他就看清楚我目前的艰难处境了。

  「我真幸运!」他大声说,「最低限度我知道了您为我作出了多大的牺牲!我叫达尔维尔,我在离这里约六十公里的山区里有一座漂亮的城堡。如果您愿意跟着我走,我可以向您提供住处,为着避免您客气推让,我马上告诉您为什麽您对我是有用的。我已经结了婚,我妻子需要在她身边有一个可靠的人使唤,我们最近辞退了一个坏家伙,我把她的位子让给您。」

  我向恩人谦逊地道了谢,接着问他为什麽像他那样有身分的人会冒险单独一个人旅行,很容易像我看见的那样,被一些坏蛋袭击┅┅

  「我有点胖,年轻而且精力充沛,」达尔维尔对我说,「好久以来我就习惯於一个人走到我在维恩城的家,这样做有利於健康和省钱。我其实不需要省钱,因为感谢天主,我很有钱,如果您肯跟我到我家去,您就随时会得到证明。刚才和我闹纠纷的两个人是镇里的小贵族,除了披肩和剑以外身无长物,一个当上了警卫员,另一个当上警察,换句话说,就是两个骗子。上星期我在维恩的一家赌场里赢了他们一百个路易,我没有要他们写字据,相信他们的诺言,今天我遇见他们,我向他们讨债┅┅他们是怎样回答我的您已经看见了。」

  我同这位老实的贵族一起叹惜他遭到的双重不幸,然後他建议我们动身。

  「我觉得好多了,完全靠您看护得好,」达尔维尔说∶「天快黑了,我们到一所离这里大约四公里远的房子里去,明天早上我们可以骑马走,也许当天晚上就可以到家了。」

  我决定充分利用上天给我送来的这支救兵,我帮助达尔维尔开始赶路,一路上扶着他,我们离开了所有熟悉的道路,笔直地沿着小径向阿尔卑斯山走去。大约走了八公里,我们确实找到一家旅店,就像达尔维尔所说的那样。我们在旅店里愉快地进了晚餐。饭後他将我介绍给旅店的老板娘,她让我睡在她旁边。

  第二天我们租了两匹骡子,由旅店的一个仆人徒步跟着,不久就到达多菲内省的边境,我们始终向着山区进发。受过伤的达尔维尔不能走完全程,我自己很少骑骡旅行,也觉得骑骡不舒服。我们在维里厄停了下来,在那里我同达尔维尔一样接受治疗和殷勤照顾。第二天我们又继续朝着同一方向前进。

  傍晚四点钟,我们到达了山脚,从那里起,山路就不好走了。达尔维尔叮嘱骡夫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以防意外;我们穿越峡谷,七转八转,不停地上山,大约走了十六公里,周围荒无人烟,也没有发现人迹,我还以为我到了世界的尽头。

  一丝不安的感觉不由得泛上我的心头。我迷失在这些不可攀登的岩石之间,就想起了座落在森林深处的森林圣母修道院,我对一切与世隔绝地区的强烈反感,使我看到这地方就战栗起来。最後,我们远远地看见一座城堡,栖息在一个凶险的悬岩上,彷佛挂在陡峭的岩石尖端,给人的印象是一所鬼屋而不是人的住处。

  我们虽然看到了这个城堡,却没有任何通道,我们走着的这条小路,只能供山羊走,周围满了石头,要经过无数转弯抹角,才能到达城堡。

  「这就是我的房子,」达尔维尔认为我已经看清楚那座城堡後对我说。我惊问为什麽他要住在这麽荒凉的处所,他用相当粗暴的口气回答我说,人能够住什麽地方就住在什麽地方。

  他的口气既冒犯了我,又使我害怕。人在不幸中对一切都十分敏感,我们倚靠的人声调只要一有变化,就能鼓舞或者窒息我们的希望;可是这时并不是退缩的时候,我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最後我们环绕着这座古老建筑物兜了一个圈子,突然间发现它就矗立在我们面前。达尔维尔下了骡子,叫我也这样做,然後将两匹骡子还给骡夫,付了钱,命令骡夫带着骡子回去,他这样作法也使我十分不高兴。达尔维尔发现了我的不自然的模样。

  「您怎麽了,索菲?」我们在走向他的住所时他问我,「您并没有离开法国,这所城堡位於多菲内省的边界,始终属於这个省。」

  「好吧,先生,」我回答,「可是您怎麽想到要在这个危险场所定居的?」

  「危险场所?不,」达尔维尔边走边阴险地盯着我说,「这并不是危险场所,但也不是老实人安居乐业的场所。」

  「啊,先生」,我回答,「您真使我发抖,您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带你去给制造伪币的人当帮手,婊子,」达尔维尔边说边抓住我的胳膊,强迫我走过一道吊桥,那桥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放下来,我们走过後马上抬起。

  「到了,」我们走进院子时他又说,「你看见这井吗?」他边说边指给我看紧靠大门边上一个又大又深的蓄水池,两个系着铁链赤身露体的妇女正在扳动车轮把水灌进一个蓄水池里(注16)。

  「她们就是你的伴侣,这就是你要干的工作,你每天要十二小时扳动车轮,如果你偷懒,你就要像你的同伴一样受到鞭打,你每天可以享用六两黑面包和一盆蚕豆。至於自由,你就休想了,你永远不能再见天空,等到你劳累致死时,我们就将你扔进井旁边的洞里,你看见吗?我们已经扔进去三四十个妇女了,我们可以再找一个来代替你。」

  「公正的天主啊,先生,」我大喊,扑倒在达尔维尔的脚下,「请您记住我救过您的性命,您曾经在一刹那间感恩之馀想给我幸福,我不应该得到您这样的报答啊。」

  「你这是什麽意思,我问你,你的所谓感恩之情,你以为抓住了吗?」

  达尔维尔说∶「你好好地评评理吧,小东西,你帮助我之前你在干什麽?你或者继续赶路,或者走到我身边,你选择了後者,这是你的心理指引你的一个动作┅┅对你或者是一种享受吧?你他妈的凭什麽说我必须报答你自己享乐的举动?你怎麽会想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富得流油,每年入息有一百万,随时可以到威尼斯去享福,会降低身份,欠像你这种东西的情?」

  「纵使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欠你什麽,因为你是为你自己才这样做的。去干活吧,奴隶,去干活吧!须知道文明社会推翻了大自然的组织却并没有剥夺它的权利,它从一开始就创造了强者和弱者,目的是使弱者永远听命於强者,如同羔羊服从狮子,昆虫服从大象一样。人类的聪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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