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 2009年第5期-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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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犹豫是不是还要做演员的时候；我认识了那时同在电视台做工作的郑丹瑞、文隽。他们那个时候在电视台做编剧；一来一往几个人就成了好朋友；我天天往他们的办公室跑；天马行空地聊。恰巧当时他们有一档电视节目叫《家燕与小田》；每天都要讲很多笑话；我给他们说了几个笑话；他们觉得还行；就问：“小鬼你要不要来试试？”我当然开心；觉得这是一份蛮轻松的工作；本来我就爱交朋友；段子比别人多；一天写七八个笑话；每次节目都可以用到两三个；结果越做越好；后来就正式签约；成了一个儿童节目的编剧。
我在电视台做了一年多的编剧；被成龙的经纪人陈自强知道了；他跟我家里的人认识；又知道我会讲国语；英文也还不错；有一天就突然来找我；说成龙要请一个私人助理；问我有没有兴趣。那个时候成龙刚刚拍完《蛇形刁手》；我有一点心动了。哇；做成龙助理；那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那个时候我在电视台做得还很开心；整个气氛也很温馨；回去之后我把这件事情讲给大家听；问问他们的意见。这天中午；我们吃过饭；三十六个编剧和我坐了一圈；大家投票；结果十八票赞成；十六票反对；二票弃权。反对的那些人跟我讲；你去只不过是做个助理；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小跟班；能有什么出息；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赞同的人就认为；这是一个从电视圈踏入电影圈的好机会；因为我们那个时候做电视的都有电影梦；而我一出去就可以跟这么大的演员；当然要把握机会。我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背上包包走了。
幕后逸事：
在香港除了无线TVB之外；还有许多中小电视台供观众收看；丽的电视台就是其中规模较大的一家。在保龄球馆选中陈德森的导演；正是当时丽的电视台的监制徐小明；此后不久他因执导《霍元甲》而名声大震。按照陈德森给出的信息；徐导让他客串的单元剧应该是丽的电视台在1978年7月份播映的《危险人物》。此片在2007年被钟少雄拍成电影；由余文乐和李灿森主演。
陈德森所讲的《家燕与小田》是由薛家燕和黎小田共同主持的一档娱乐综艺节目；在七十年代的香港颇受欢迎。除此之外；陈德森导演还为当时丽的电视台的《苗可秀剧场》提供创意和简单的剧本。
陈德森的母亲跟许多演艺界的歌手非常熟悉；当时要给陈德森介绍的歌唱老师潘迪华是六十年代香港的著名歌星。后成为王家卫的御用演员；并凭借《阿飞正传》获得了二十八届金马奖的最佳女配角；最新的电影作品是刘伟强的《游龙戏凤》。
二
那个时候整个亚洲；包括李小龙；都是只有经理人；或者是经理人的助手；真正的艺人助理；几乎没有；在美国有；也很流行了；但回到香港；如果我不是第一个；也一定是第一代。刚开始的时候；成龙大哥还不习惯有一个人老这样跟着他；但慢慢的；他觉得我很可靠；就开始有一点朋友的成分在里面。有时候陪他上街；他买三件衣服；就会让我挑一件；我说我喜欢开摩托车；他也帮我买。我平时喜欢喝酒；有时候碰到他应酬要喝酒；我就帮他喝。那个时候我十九二十岁；生活无所求；觉得这样的生活蛮不错。大约过了半年；有一天我跟他去片场；他正在拍《师弟出马》；这个时候茶水阿姨就走过来对我说：“陈公子；这里脏；你还是不要进来。”
叫我陈公子？这里脏；叫我不要进？不知道怎么的；听完她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就回到了办公室；坐在那里想；我到底要做什么。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反对我离开电视台的朋
2
友；难道我真的一辈子要做一个跟班？后来我有点私心地想；他到底能红多久？我能跟多久？如果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又该跟着谁？那一天我想了很多；越想越不开心。
那个时候成龙很喜欢游车；就是在公路上试新车；开快车。有一天晚上；我开车载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向他开口：“大哥；我想辞职。”当时我很怕；也不敢回头；就在后视镜里看他的脸；他很不开心。他那个时候也是一个大小孩；二十三四岁；有不痛快就写在脸上。我记得他就回了一句：“嗯。”然后就好久都不讲话；气氛就一直僵着。结果开到一个公路的回旋处；我就把车停下来了；好像小两口吵架一样。他就说：“我对你不好么？你有什么不满意我的地方么？”我的声音就有点颤；“没……没有；大哥；我在这个电影圈有个目标；我这样跟着你；进片场的机会也少。”他说：“你有什么目标？”我说：“我想做导演。”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后视镜；看到他那个表情。那个表情让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但我当时屏住；我不哭；我那个时候才十九岁；屏住屏住。然后大哥就说：“好；你说你怎么样才可以当上导演；你第一步怎么走？”我说我想从场记开始做。大哥想了一下；“下个月陈勋奇的戏就开拍了；你过去；就说大哥说的；在里面做个场记吧。”
第二天我到公司；所有人对我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以前所有人都对我客客气气；许多主管还主动请我吃饭；一天而已；就完全变了。有人跟我打哈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要；哎……”有的人就说：“能做做演员就行了；搞幕后你还是算了吧。”冷嘲热讽的；真的很难受；现在想想都不知道那时是怎么熬过去的。
幕后逸事：
成龙叫陈德森开工的这部戏；是由拳成电影公司出品的《孖宝闯八关》；成龙监制；杨权导演；陈勋奇亦是第一次作为男主角出现在电影银幕上。影片于1980年9月18日在港公映；上映一周；票房收入一百五十四万；排在当年的三十四位。
三
拍完《孖宝闯八关》后没过多久；又跟了章国明导演。当时在片场；许多人都是做自己的业务；场记就是场记；副导演就是副导演；我当时想做副导演；但又想参与编剧。后来章国明慢慢发现我可以做剧本；就愿意跟我聊；那我就一边做剧本（准确讲应该是故事人）；一边很努力地做副导演。
当时章国明在拍《边缘人》；虽然是导演；但在拍那部戏的时候；他对摄影机很有兴趣；经常是看着monitor觉得不过瘾；就冲到摄影师旁边直接看镜头；结果就换成我在导演的位置上看整个场；所以他就会经常问我：“怎么样；行不行？”我有时候会说：“不可以。”这时候演戏的年轻演员就会说；怎么他也可以讲不可以？但是章国明在镜头里看也觉得不可以；那好；我们重新来一条；慢慢的；我的空间就越来越大；可以发挥的地方也越来越多。这段经历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的目标渐渐确立下来——我要做一个可以拍不同类型片的导演。
《边缘人》之后章国明又执导了钟楚红主演的《星际钝胎》；这部戏拍了很久；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章国明在这部戏上特别迷恋特效；但我就觉得戏有点飘；因为这还是一部剧情片。不应该把所有的重点都放在特效上。但我毕竟还是一个副导演；不好直接去和他讲；所以我就辞职了。这部片子之后；我又跑去做《盟》的制片；但我做完之后就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制片；我发现自己对钱的概念太差；还是在创作这边比较舒服。《盟》结束之后我尝试了电影创作的各个部分；统筹啊；策划啊；甚至退回去做演员。一来我是帮帮朋友；有些导演经费不足；但又想找些会演的；就会叫我去；二来我想重新站在演员的角度；看看导演是怎么控制演员的。所以那段时间在整个电影系统里我跟各个工种的互动会比较多；这一轮学习下来；除了摄影和剪辑等技术性太强的东西；其他的我都搞清楚了。
在这之后；出了一件事情对我打击还蛮大的。当时我在帮黎大炜拍戏；戏拍了一半；我觉得有点偏；然后我就离开了；当时正在过年；很难找到一个人来取代我；公司就说我在玩把戏；就因为这件事我得罪了公司的一个高层。其实我明白要拍一个东西一定要拍完；因为戏挂了你的名字你就要有你的责任在；但问题是我尽到我的责任之后大家不认可；所以我觉得我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没想到这件事给我带来很多麻烦；当时拍电影的公司就那么几个；本来有一部戏我可以接；但因为那个高层讲话我就没有接成。后来我觉得既然你是这样一个人；那我也就不要争了。刚好在那个时候《边缘人》的剧本在台湾拿了金马奖；《边缘人》我有参与编剧；而编剧张键本身也是我好朋友；获奖之后台湾那边的一个公司找他去写电视剧；一个人要写三十集到五十集；他觉得写不来；就叫我去帮他。我承认更多的是我对香港的电影圈有点失望；所以我也就去了台湾。
幕后逸事：
陈德森做制片的电影《盟》是一部由陈烛昭、沈月明和麦灵芝三个人合作完成的三段式影片；电影改编自香港著名作家林燕妮的小说《盟》；此片的摄影师是黄岳泰。
四
我去台湾做编剧的时候；是以故事人的身份过去的；但故事人这种身份只在香港电影圈比较多；台湾和大陆都比较少。一部电视剧三五十集；编剧一个人写起来很累；我就帮着编剧做故事大纲和分场。当时台湾的影视公司没有故事人的预算；所以就把编剧的钱抽出来一部分给我；所以当时的编剧就会骂：“什么跟什么啊？他是谁啊？一个香港人；跑到台湾来跟我们抢饭吃？”还有一些人抱着怀疑的心理；“你行不行啊？”
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结果他们觉得写得很轻松；有的人觉得；“唉；这个年轻人还是有点想法的。”慢慢的；我就在台湾交了很多朋友；许多大的编剧也开始找我去聊剧本。那段时间做得很开心；也没有香港压力那么大；整个创作氛围都很好。
很快半年过去了；我的证件到期了；回香港重新签证件。结果我一回到香港；就碰到了泰迪罗宾；他要拍《卫斯里传奇》；当时我在给《边缘人》做副导演的时候；他就认识我；所以我一回到香港他就让我过去帮他。我当时顾虑很多；在台湾虽然没有香港那么大；但整个市场有序；良性竞争；最后都变朋友；好不容易上了正轨；铺了一个新圈子；我舍不得放弃。可泰迪罗宾诱惑我；说他们这个戏要去埃及、尼泊尔；我当时年轻；又爱旅游；想想最多四五个月；那去就去吧。没想到这个戏一拍一年多；中间许冠杰病了；第一副导演也走了；出了很多状况。那我就扛起第一副导演的担子；也参与整个编剧；做了很多。那个时候泰迪罗宾也很帮我；鼓励我往导演的方向上走；慢慢的我觉得香港电影的气氛又回来了。那部戏之后；泰迪罗宾要我留在新艺城；可我当时不想只跟一个导演；我想多学一点。我们同期人行的像是关锦鹏、柯星沛这个时候都已经做了导演；而我还在副导演上转；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喝酒；他们就封了我一个名号：末代副导演。但是我很开心；觉得可以
3
学很多；导演也都特别爱用我；我当时心里非常清楚；第一部戏很重要；所以陈德森你要好好准备。
幕后逸事：
这段时期是陈德森迅速成_长的时期；除了在各个电影公司参与电影创作、担任副导演之外；陈德森与徐克结缘；在徐克电影工作室帮忙两年多；参与了徐克《铁甲无敌玛利亚》、《倩女幽魂》系列的创作；徐克也因此和他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五
我第一次做导演是在1989年；电影的名字叫《我的老婆不是人》。这部电影的制作公司是仝人；当时他们签了嘉禾四部戏；这部戏就找到了我。当时我的监制是陈庆嘉；他事情很多；修改剧本、行政事务有的没的；结果拍了没多久；梁家辉合约到期了；他要去法国拍《情人》。然后这部电影就停了；一停半年。哇；我的第一部戏就这么不顺；肯定很失望；当时还想是不是自己以后都不要再做导演了。结果停停拍拍总算是拍完了；但我自己很不满意；票房也一般。
但在第一次做导演的过程中我认识了现在无线电视的主管乐易玲；他给我找了一笔资金；让我去拍《情人知己》。我当时想；这次一定要拍自己的剧本；所以就找了人替我来编；结果那个时候黄子华也不成熟；剧本也一般。后来我就托陈可辛去找梁朝伟；梁朝伟来了之后；他不喜欢这个戏；结果这个戏做完之后也不好。接连两部戏下来意兴阑珊的；可能自己真的不适合做导演。
幕后逸事：
陈德森的第一部电影是由陈嘉上、郑丹瑞、陈庆嘉等人自组的仝人公司投资拍摄；陈德森与几人都是好朋友；与郑丹瑞更是在电视台做编剧的时候就已熟悉。巧合的是；陈可辛后来成立的UFO公司就开在仝人公司的楼上；以至于后来陈可辛经常找仝人的高层帮忙；所以就不难理解为何郑丹瑞总是出现在UFO投资的电影之中了。另外；《我的老婆不是人》因停拍的缘故在1991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