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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收获 2009年第5期-第46节

小说: 收获 2009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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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性不安分的他;又出新招。因无家中经济资助;他索性把发下来的一些课本卖掉;换来资金若干以弥补自己的日常开支所需。这样的学生;难怪屡次考试都无法过关。用他自己回忆的话说;在集美两年;留了五次级;四十九、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组;前后的同学就有几百人。这或许是一种夸张的表述;但他最终没有在集美毕业;则是确切之事。 
  他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学校图书馆。这个不爱上课的少年;凭兴趣阅读;从图书馆借出喜爱的书。他读翻译小说;读各类画报;读所有能丰富他的想象的读物。虽是战时;学校图书馆仍不断有新书、报纸、杂志寄来。《西风》、《刀与笔》、《耕耘》、《宇宙风》、《良友》、《人世间》……几十年后;曾有拍摄黄永玉电视专题片的摄影师;在集美学校图书馆找到过他当年在安溪借阅过的图书;色泽黯淡的借书卡上;写有他的名字。 
  酷爱阅读的习惯;由此而形成。这一习惯将伴随他一生。对于将成为艺术家的黄永玉来说;这是最好的文化铺垫。他的阅读兴趣之浓厚;涉猎知识之多;捕捉小说细节的能力之强;都将影响他对艺术的理解与创造;丰富他的画面。阅读又使他最终走出艺术范畴;而在诗歌、散文、杂文、小说诸文学形式上大展身手;成为中国艺术家中少有的多面手。 
  黄永玉的行为方式;当然不能被校方首肯;更不能推而广之。他只能是一个特例。令他心存感激的是;集美学校宽容地接受了他的特立独行。让一个学生可以拥抱自己的兴趣;而不是苛求一律;这体现出当年中学教育的特点。在黄永玉的心目中;无疑;集美的美丽正在于此。 
  集美之美;把黄永玉引进了木刻——版画艺术中最为人熟知的形式。 
  不妨想象一下当年情景。在文庙环绕着雕龙镂凤飞金走彩的庑廊上;几个学生围拢一起;各有一把刻刀;面前各放一块木板。这是集美的学习木刻小组的同学们。一位老师;站立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 
  身材瘦小的黄永玉;手持刻刀;一下一下地在木板上勾画出一道道线条;忽深忽浅;且直且曲。一脸稚气;但专注的样子显出庄重的神情。在这些同学中;老师似乎对面前这个瘦小学生更感兴趣。他就是美术老师朱成淦。朱老师本人虽不会木刻;但他对木刻的欣赏与推崇;直接影响了成长中的黄永玉。 
  朱老师为何向学生推荐学习木刻;大概有两个原因。 
  首先与木刻当年备受社会关注有关。在现代美术史上;木刻扮演着一个特殊的角色。尤其是在三十年代初;鲁迅大力提倡与推动新兴木刻运动;推崇德国艺术家柯勒惠支的木刻作品;这让一批年轻木刻家既找到模仿、借鉴的对象;更有了积极参与的激情。于是;新兴木刻运动尊鲁迅为导师;为旗手;更借左翼文化运动的推波助澜;随即在全社会产生了超出艺术形式本身的广泛影响。新兴木刻以大胆直面现实、敏捷反映现实为宗旨;突出大众形象的塑造;醒目的色彩对比与有力的线条;产生强烈的视觉效果。因此;各种报刊竞相发表木刻作品;木刻家们一时间声名鹊起。至抗战爆发之际;木刻的地位可以说达到了高峰。黑与白;简单但却鲜明的色彩对比;渲染出一片五光十色的斑斓。 
  显然;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中;朱老师尽管本人不从事木刻艺术;却对木刻有了偏爱。 
  也许另外还有艺术材料的原因。在战时安溪;纸张、油彩等美术用品;来源艰难;恐不利于素描、油画等艺术形式的教学。与之相比;木刻则只需几把刻刀;一块木板;即可进行。安溪是山区;在木板来源上显然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因朱老师;因一批开始热衷于木刻的学生;集美图书馆里也就多了《战时木刻》、《大众木刻》这些与木刻有关的书刊。黄永玉后来说;他就是在这些书刊上;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艺术叫做木刻;木刻界有许多杰出的木刻家——野夫、陈烟桥、李桦、黄新波、罗清桢、万湜思、宋秉恒、荒烟、章西压、朱鸣冈、耳氏……走进集美的黄永玉;会永远感激朱成淦老师;是朱老师让他第一次接触木刻;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成为这些木刻家中的一员。 
  《战时木刻》由“浙江省战时美术工作者协会战时木刻研究社”出版;编辑部地址为“浙江永康麻车头战时木刻研究社办事处”;主编为野夫;每月一号、十五号出版。查阅一九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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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至五月之间出版的《战时木刻》半月刊(姜德明先生收藏);仅从刊物所载动态信息;即可见当年木刻普及的盛况;特别是木刻教学在中学校园的影响。 
  第二期《战时木刻》除刊有野夫的连载《木刻创作法》等之外;发表了以下动态: 
  出版消息:野夫的《怎样研究木刻》及少幅木刻《点缀集》在印刷中;月底可出版。 
  艺坛动态:本社附设“战时木刻用品社”所出品的木刻刀、木板、木刻箱及一切木刻用具;颇受各界所欢迎;可惜木刻刀因出品太慢;大有供不应求之感! 
  第六期《战时木刻》;在“木运短波”专栏里;集中报道了一批木刻普及的活动: 
  ▲青田温州中学木运因逢孙同志在那边热心的推动;学生对学习木刻的情绪;骤然高涨;全校除高中三年不很普遍外;其余每班都教木刻;四百套木刻刀不够分配;闻已继续向“木用社”又定购三百套。 
  ▲温中最热心的木刻青年王里仁樊祖鼎洪椿焕等出版《前哨木刻集》;现在印刷中;不日即可出书。 
  ▲松阳中学木刻运动亦正在热烈开展中;已开始学习的有四百多人;但因缺乏刀具;一时无法着手;日内该校美科教师连选卿先生特赶到丽水采办木刻刀及各样参考资料;惜“木用社”因出品太慢;未能少数供给;诚为憾事! 
  ▲平阳中学美术教师施公敏先生亦来函购木刻刀一百套;其余如严州中学、新昌中学等校;亦先后来函定购刀具。 
  ▲福建改进社出版《战时木刻画报》;第一期已于二月十日出刊;内容有黎烈文、萨一佛、江则明、晦庞等的文、漫木诸作品多件;印刷亦相当精良。 
  《战时木刻》所载;虽未提及集美学校的木刻活动;但这些史料却佐证着黄永玉的集美记忆。 
  在图书馆;木刻家野夫编写的《怎样研究木刻》成了黄永玉的案头必读。学习木刻;带给他快乐与兴奋: 
  我认为木刻刀是一种精密的机器;尤其是三角刀;看来看去不懂得怎么用:大概不至于仅仅为了在木板上挖一道细沟吧?其实就是拿来挖一条细沟的。 
  我一边做一边惴惴不安;这行动会不会是一个岔道?万一一直这么做下去;一年、十年;结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就好像古埃及人按照正确的图纸盖一座金字塔;塔倒是盖好了;只因为颠倒了图纸;尖朝下、底座在上地完成了…… 
  朱先生似乎也不是很有把握:“管它;刻了再说。” 
  好的油墨是石印铺讨来的。我试着一幅幅刻下去;刻了就拓印。在周围人的眼睛里我开始威风起来。 
  (《蜜泪》) 
  朱成淦老师本人虽不会木刻;但他一方面鼓励学生学习木刻;一方面还为他们写信给在浙江金华的野夫和金逢孙;让他们加入了“中国木刻协会”。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刺激。与“大人物”同属一个团体;可以想见这些学生的兴奋。看得出来;朱成淦老师深谙学生心理。刚刚引导学生习练木刻;他就把孩子们的兴趣与憧憬;提升到很高的程度;让他们看重自身的价值。用黄永玉后来的话说:“我们的艺术世界扩大了;懂得自己已经成为艺术小兵的价值。”这正是集美老师的过人之处;将学生的兴趣调动起来;形成一条条溪流;溪流向前;汇入一个时代的艺术潮流。 
  学习木刻的学生们;很快成了集美学校艺术活动的生力军。他们既在壁报发表自己的作品;不限于木刻;有时还发表漫画(当年两者常并提为“漫木”)。如遇游行和集会;他们还懂得将图书馆报刊上那些名家的漫画和木刻作品;放大画在布上用来布置会场;或做游行旌旗招牌。“这么一直忙碌、兴奋;为了抗战我们就这么慢慢活着;长大。”晚年黄永玉这样回忆往事。 
  在学习木刻的几个学生中;朱老师最青睐黄永玉;曾推荐他的作品到沙县宋秉恒编辑的《大众木刻》杂志上发表。可惜;如今暂时没有找到这个刊物;无法确定他处女作发表的具体时间。一九三八年?还是一九三九年?也无法了解黄永玉早期木刻作品的面貌。 
  不管如何;在安溪文庙里的集美学生中;就后来的艺术发展而言;黄永玉无疑是个佼佼者;也是幸运者。 
  《大众木刻》的稿费汇来了。少年黄永玉为之兴奋;这成了这群学生的一件大事。当年取稿费的现场细节;被他以小说家的方式生动地描述出来: 
  我在一些记者访问中提到我第一次拿稿费是五块钱;现在想想未必可靠;大概没有这么多。叔叔每月才给我一块钱零用;可能是两块多钱稿费吧?何况对待初出茅庐的人;《大众木刻》不会这么大方。 
  不管多少;反正给我以很大震动。不怕见笑;甚至我约了几位铁哥儿们一起才敢上的邮局。我要他们在门口等着;一旦出事别撇开我跑了。 
  我心跳不止;递上了汇款单、图章和学生证。里头的老家伙慢吞吞;好像要断气的神气;又咳嗽;又吐痰;又拿一块垃圾似的手巾擦鼻子;休息喘气;这老狗日真的给了我一叠钱:“你数数!” 
  那还用说!老子会轻易放过你? 
  数完钱;昂然走出邮局。那帮家伙一个个居然都健在;一拥而上;其实不一拥而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哄而散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上邮局取钱吗? 
  (《蜜泪》) 
  如许多文艺家一样;第一次拿到报酬的兴奋;总是令人终生难忘。在安溪文庙古老的庭院里;黄永玉将这一具有人生转折意义的时刻紧紧拥抱——尽管并不知道自己在这条道路上将如何走下去;还能走多远。对于一个在异乡漂泊远离父母的少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艺术让他的情感有了寄寓之所;生活充实而不苍白。漂泊也不再让人畏惧了。 






'中篇小说'
居延



作者:徐则臣 

  1 
   
  这段时间生意火得不行;要租的;要买的;每天几十号人打电话来找房子。唐妥跟老郭和支晓虹忙得团团转;吃盒饭和上厕所都得速战速决。总算遇到个下雨天;办公室里一下子安稳了。北京一年难得下几回雨;稍微下了点像样的雨;所有人都跟到了世界末日似的;发了疯地要从大街上逃掉;往单位跑;往家里跑;能不干的事尽量不干。老郭突然闲下来有点不适应;一圈圈转着圆珠笔;没事就往电话上瞅。支晓虹在涂指甲油;一边涂一边嘀咕;都疯了。不知道说的是谁。唐妥在QQ聊天;顺手就给朋友敲过去这几个字。朋友问:啥意思?唐妥敲:房价呗。敲完了又补上一句:买房的人。北京的房价这一两年的确是高得离谱;吃了伟哥一样;诡异的是;越贵大家越上赶着买;唐妥所在的这个分店一天最多成交七套二手房。只能说是疯了。都疯了。 
  朋友说:你这鸟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都不买房子你吃个屁。跟着是一个鄙视的表情;大拇指向下。 
  唐妥说:我他妈累得连梦都做不动了。 
  朋友说:正经的;哥们;你海陵人吧? 
  唐妥说:不是;就在那儿念过大学。 
  朋友说:一样。啪地传过来一个“寻人启事”;大意是;找一个叫胡方域的男人;说一口海陵味的普通话;四十六岁;一米七;戴黑框眼镜。寻人者居延。启事里居延还说;已寻多日;京城米贵;危难在即;希望老乡和朋友们搭把手。然后是联系方式。 
  唐妥说:靠;尽给我找事;想我英年早逝啊。哪来的? 
  朋友说:网上瞎转悠看到的;你们海陵人死光了?没一个站出来跟帖的。 
  唐妥说:北京又不是海陵的首都;哪那么多海陵人。 
  还想接着聊;天晴了;都下午四点多了太阳还是出来了。阳光一照世界又乱了;大街上凭空长出来一茬茬的人。电话响了;跟着有人推门进来。唐妥赶紧关了QQ;上班时间聊天原则上要扣半个月奖金。等一摊事忙完;唐妥早把寻人的事忘了。 
  两天后;晚上睡觉前唐妥随手翻当天的报纸;副刊上有人写了篇关于《桃花扇》的文章。看见侯方域的名字他觉得脑子冒出来一个似曾相识的东西;很抽象;说不出来是什么;就歪着头想;想起了胡方域。第二天上班;唐妥忙里偷闲从QQ上找出聊天记录;记下居延的手机号码。据唐妥所知;海陵人在北京还真不是很多。半个老乡;能帮一点是一点。中午吃完饭他给居延打电话;竟是个女的。怯生生的声音;背景嘈杂;应该正走在大街上;风把她的呼吸声都吹得飘了起来。 
  唐妥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 
  “你已经帮了;”居延很感动;鼻音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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