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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3期-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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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就出了门。 
  雪依然没有停止;四处还是一望无际的白;苍茫的天空似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了。孙德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想着老厂长已经长眠雪地里;他的眼眶又潮湿了。迷蒙之中;晃眼发现前面有一个小红点在雪地里闪闪烁烁。走近了;才看清是一朵红茶花;从厚厚的雪里冒出来;正娇艳地开着。不禁俯下身去;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朵小花看。雪花还在身边飞舞;有几粒落在红红的花瓣上;晶亮亮的;更显得小花鲜嫩欲滴。他担心小花受不了寒冷;几次伸手想摘下来;终究还是放弃了。既然它能在这样的雪天顽强地开放;想必到了春天;一定会更蓬勃地生长吧。于是他站起身;又继续往前走。心里装着那朵小花;脚步也坚实了些。 
  雪还在继续下着;一点点在地上增厚。他却似乎听见白雪覆盖的下面;有泥土开合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春天蠕动的脚步。过了最寒冷的日子;春天就要来了;地上会长出青草;树上会长出叶子;园子里会开满鲜花……恍惚间;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姹紫嫣红的春天;已经忘记身在茫茫无垠的雪地里了。 
   
  责任编辑何子英 
   


九一八事变后的一个战斗片段 作者:张永军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长江文艺》 
  1 
   
  马营长的祖父号称马刀王;是大清朝奉天府兴京厅城守尉部下的一个低级武官;管着一营汉八旗的骑兵。后来参加援助朝鲜的对日战争;中朝战败;死在了朝鲜半岛。到了马营长这一代;马家走了偏门。马营长那时十七八岁;跟着哥哥聚了一支武装。那时日本人打败俄国人占据南满;马家兄弟的这支小武装在东边道通化这和日本军队干了几架失败了。马营长的哥哥战死;马营长就带着余部报了马刀营的字号;拉了绺子;上山当了胡子。早几年才被招安;投了民国东北军;当了个骑兵营营长…… 
   
  马营长这一阵子闹心;日本关东军的一个骑兵中队在兵营门口的河对岸驻扎了。日本的这个骑兵中队守在那里是有原因的;因为四个日本刀手死在马营长刀下了。马营长看不惯日本人在街上横晃;就悄悄找别着刀的日本刀手斗刀;就杀了四个日本刀手。日本人虽怀疑是擅长用刀的马营长干的;但没有证据;于是调来一队骑兵威胁马营长的骑兵营;也是准备干掉马营长的这营骑兵。 
  日本骑兵中队的驻扎点控制了十字街从东向西的一条街和从南向北的那条官道。日本兵营里架着的三支探照灯可以直接照射在马营长的马刀营里。 
  马营长这一天晚饭前在兵营里走了一圈;顺着木梯爬上警岗上看;从警岗上就可以看到日本兵营里的情况。 
  日本兵在操场上做晚操;喊叫声不时传过来。 
  马营长看了一会儿;从警岗上下来。 
  马营长对守在下面的一连长老三说:“小鬼子行;那操做得整齐;一百多人像一个人似的。老三你小子从今晚起别犯懒了;叫弟兄们也练操;都使劲喊。我看这一仗免不了了。” 
  一连长老三答应;说:“大哥;兄弟们早想干小鬼子一家伙。咱也使劲喊。喊整齐不瞎喊。可是咱喊什么呢。咱是民国正规军;也喊正规军出操那些玩意儿。” 
  马营长想想说:“咱不喊正规军的那一套;咱喊‘操他妈;小鬼子’。” 
  一连长老三笑了;说:“行;上边不叫咱们和日本人起冲突;遇事吃点亏也得忍着。他妈的;可没叫咱喊操。这样喊操又不指名道姓;谁能说咱是骂日本小鬼子。大哥;你这点子高明。” 
  马营长笑笑;离开兵营去了大兰子的包子铺。大兰子是个寡妇;是马营长的相好。那时大兰子包子铺像平时一样早早歇张了。大兰子和妹妹小兰子收拾好饭菜;都在等马营长来吃饭。 
  马营长叫开门进来;大兰子帮马营长脱了外面的军装。马营长洗了手脸在饭桌前刚坐下;外面“操他妈;小鬼子”的喊操声就传过来。 
  小兰子跑到门口开了门去听;马营长哈哈笑。 
  大兰子说:“你叫你的兵喊的?” 
  马营长说:“好听吧?大兰子;这阵子他妈憋死我了。上边严令忍;违令杀。但没说喊‘操他妈;小鬼子’者杀头。怎么样?我那帮兄弟喊得整齐吧?这帮家伙干正规军那些事不行;好几年了还水里巴叽的没个骨头。喊这个行;多带劲。” 
  小兰子回来坐下;说:“姐夫;你们这样还是胡子;穿上军装还是胡子的骨头。” 
  马营长看看小兰子;眨巴眼睛想想说:“当这样的缩头王八兵;真不如干胡子去杀小鬼子强;那样多痛快。” 
  大兰子说:“那你们为什么非要让着小鬼子呢?你们这些吃粮的兵打不过那些小鬼子兵吗?” 
  马营长说:“大兰子;你是女的;你不是兵你不懂。我是男的;我是兵我他妈也不懂。我不明白;三四十万东北国军在自己的地头上会打不赢三四万日本关东军?连咱们大帅都被人家炸死了;可咱们少帅在装瞎子和哑巴。明摆着是日本人干的;就是不敢还手。就我这个马刀营;虽他妈只有一百三十七个兄弟;兵力就是一个连。咱们就敢拉出去和日本骑兵中队干一仗。日本骑兵马好、枪好咱不怕他。可是上面中了邪似的就是叫忍。咱现在是兵;咱不能不听。” 
  小兰子说:“上面是谁;谁那么混蛋?是你们旅长吗?” 
  马营长说:“旅长也得听他上面的;咱少帅还得听少帅上面的。现在咱是民国的国军。” 
  马营长端起酒杯喝了杯酒;就匆匆低头吃饭…… 
   
  2 
   
  马营长第二天回到兵营遇上点小麻烦;是县长来了。来告诫马营长;国难当头是应该好好演操;但不能喊那句“操他妈;小鬼子”。人家日本人又强烈抗议了;也就是人家自认是小鬼子了。人家说咱们挑衅;要咱们后果自负。 
  最后这家伙告诉马营长;说马营长一身匪气那不行;带的兵也不能不叫营长不叫名字瞎喊吧;什么大哥、老三、老五、老四地乱喊太不像话。从东北军到国军当下来都几年了;一个个还像穿军装的土匪。现在是忍耐的时期;一旦上了战场这些土匪兵对付日本兵管用吗? 
  马营长沉默着送走县长;叫勤务兵刘二奎牵了他的蒙古红马过来;他在兵营里骑上马跑圈。这是马营长在思考问题时用的方式。马营长的兄弟们都了解他;歪歪扭扭地站成一圈在看。 
  马营长跑了几圈勒住红马跳下马背;把马缰绳丢给另一个勤务兵三虎子。看着站得歪歪扭扭的兵笑笑;问:“兄弟们穿这身军装几年了?” 
  一圈的兵嘿嘿笑。 
  一个兵说:“大哥;这也能忘?咱们兄弟跟随大哥下山;穿这身军装都快五年了;咱们有点老了。” 
  马营长说:“是啊;快五年了。可咱们怎么不变变样呢?我他妈的也没怎么变样。和以前整事差不多。老被旅长点着老子的名臭骂;我还不在乎。但是现在不变变样不行了。小日本的兵来咱这疙瘩驻扎了;堵门口上了。咱们就不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了。现在咱不能和他们真刀真枪地干;那咱们干什么呢?我刚刚想明白了;现在咱就和日本兵比一样;就比看谁能站直了。听明白了吗?” 
  那些兵愣了一大堆;一个个脸上都像写着“迷糊”两个字。 
  一个兵说:“大哥;日本兵我见了;他们长得矮;像矮脚兔子;腿大多是罗圈的。咱们兄弟怎么站也比他们站得直溜。这是咱们的种好;和日本兵比站直了;那不是欺负日本兵吗?” 
  马营长知道这些兵没明白;他说:“我告诉兄弟们一件事;什么事呢?我观察日本兵一排三十几人站溜齐;两个时辰纹丝不动。咱们行吗?躺在炕上两个时辰不动都他妈不行。兄弟们;咱就和日本兵较这个劲;从我开始;都他妈站直了。” 
  马营长直接走到旗杆下面;立正站好;目不斜视站着不动了。 
  一连长老三和二连长老五也站过去;其他的官兵还笑嘻嘻地认为他们的大哥又无聊了又在和大伙玩花样儿。就嘻嘻哈哈看。 
  有的兵喊;大哥;有苍蝇围你脑袋转圈;准是嫂子身上的味儿引来的。 
  有的兵还喊;大哥;你冒汗了;多累;你别玩儿了。 
  三连长老四说;三哥、老五;你俩和大哥较什么劲。不知道大哥有了嫂子弱了气力腿脚软吗?你俩他妈的过来。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些官兵知道他们的大哥、他们的营长不是玩儿;这次是动真的了。 
  一个个的兵都过去;在那面民国旗帜下站成一排。每个人都不动。 
  两个时辰以后;马营长出列;看着这些兵说:“兄弟们;脊梁骨软了吧?脚麻了吧?腿酸了吧?我和你们一样;都累得够呛。但是日本兵的腿不酸;脚不麻、脊梁骨不软。咱们怎么办?” 
  几个兵喊;咱们练下去。 
  几个兵喊;咱是骑兵;马上见高下;干什么玩这个?这站着不能动像他妈一个个大傻子。 
  马营长说:“什么他妈大傻子?胡扯!以后早晚都这么练一个时辰。日子久了;兄弟们就明白了。我和你们一起练;咱们都他妈要站直了;只有站直了;来日对付小鬼子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干趴下。” 
  马营长练兵的这些天;他没住在大兰子家。大兰子是寡妇;还没成亲就和新男人同居;脸皮薄;就没去马刀营看马营长。 
  但大兰子从时常过来问事的勤务兵三虎子嘴里知道马营长在干什么。也知道马营长升官了;从国军少校营长升到国军中校营长了。成了骑兵马刀营中校营长的马营长;兵还是一百三十七个;还是一个骑兵连的人数。马营长似乎吃着一个骑兵营的军响吃习惯了;也不招兵加强实力。似乎马营长习惯带一个连的骑兵。 
   
  3 
   
  马营长带着一个勤务兵三虎子;骑着他的蒙古红马到了通化县城震阳街。马营长在震阳街野味居门前的台阶下了马。野味居的小伙计迎上去;接过两匹马的缰绳。 
  马营长整理了军装;对勤务兵三虎子一摆手;说:“咱进去;请客的没到咱吃客先到了;有意思。” 
  马营长就带着勤务兵三虎子走上三级台阶;进了野味居。 
  今天请马营长吃酒席的是关副县长。关副县长没到;陪酒的公安大队副大队长胡长青先到了。在马营长进了野味居时;胡长青从雅间迎出来;和马营长打了招呼;引着马营长上了二楼;进了一个雅间。 
  胡长青请马营长在主宾位坐下;他也坐下。 
  马营长说:“兄弟;你行啊!你当了公安大队副大队长了;你这胡子还那么好看。你怎么整的?我这胡子就不行;怎么长都那么几根;没屌上的毛多。” 
  胡长青笑笑;没说话。倒了茶水;请马营长喝茶。 
  马营长说:“喝什么茶;我是来喝酒的。先整一肚子茶水进去;肚子就装满了;还喝个屁的酒;那就便宜老关了。这老小子怎么还不来?” 
  胡长青笑着说:“关副县长出门时一个朋友突然到访;关副县长打发了那个朋友就会赶过来。马营长有我先陪着不是一样吗?” 
  胡长青说这话时目光平静;不似骗马营长。 
  马营长说:“兄弟;咱俩以前不太熟;但也在场面上喝过几次酒;就是没怎么唠嗑。但我知道兄弟你是条汉子。日本人在这疙瘩整不明白的事你一下子就整明白了。我挺佩服你的。” 
  胡长青问:“不会吧?兄弟没什么叫马营长佩服的。马营长倒是叫兄弟佩服;也叫兄弟开了眼界。” 
  马营长说:“我哪有叫你佩服的好事;我佩服你那可不是假话;我真是佩服兄弟你这么快就查出是什么人杀了四个日本刀手。那敢杀日本刀手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那人是谁呢?” 
  胡长青说:“只怕马营长的消息有假吧?我的那帮兄弟到现在也没查出连续杀了四个日本人的那个人是谁;马营长有消息能不能透露一点给兄弟?” 
  马营长抬手指着胡长青哈哈笑;说:“你小子跟我耍滑头。” 
  胡长青也哈哈笑;胡长青收了笑容;皱了眉头说:“马营长你可能有所耳闻;那个专杀日本刀手的家伙给兄弟招惹了太多的麻烦。日本人整天向我要人;兄弟我又找不到那个人。马营长若肯帮忙;就帮兄弟我一把。” 
  马营长笑着说:“你小子又给我耍滑头;这破事不关我的事;兄弟我帮不上忙。我只是好奇又赶巧在这疙瘩看见你才问问你。但我不信你小子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你会是个吃干饭的笨蛋?开我玩笑。” 
  胡长青说:“我不瞒马营长;我是查出了日本人没查出来的事。我设想那个人就是个玩儿鹰的人;是个鹰把式。” 
  马营长说:“兄弟;你那设想我看有大毛病;你凭什么设想那个人是个玩儿鹰的鹰把式?鹰把式为什么专杀日本刀手?” 
  胡长青说:“兄弟可不是瞎设想;兄弟在头一起杀日本刀手的现场;在日本刀手的耳朵眼里找到一根白鹰的羽毛。兄弟认识那根羽毛就是白海东青的羽毛。兄弟还设想那个玩儿鹰的鹰把式又连续做了后面的几次案。马营长你想;为什么杀那四个日本刀手时都会有鹰毛出现在尸体的耳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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