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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3期-第13节

小说: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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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晚;那几个好位子就被别人抢先占了;就只能坐在边缘了。边缘的位子自然就是差位子;离黄娘远;看她一眼还得把脖子伸得老长老长。还有;坐在这些差位子上;好像是专程来给别人当灯泡的;一晚上都只能是个配角;或者说是陪衬。 
  光棍们平时很不讲究;一是没心情;二是没人督促。他们的衣服;总是长一片;短一片;五颗扣子系两颗就不错了;裤子上的拉链大部分时间是坏的;里面的红裤头都看得见;两条裤腿卷一条;垂一条;像是一边穿着长裤;另一边穿着短裤。更糟糕的是不讲卫生;头发乱蓬蓬的像鸡窝;耳朵后面汗兮兮的;指甲缝里填满污垢。然而;一旦要去黄娘那儿;他们就要像打扮新郎一样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了。该洗的洗;该换的换;该缝的缝;该补的补。衣服肯定要找一件干净的穿上;裤子也要系严实。头发当然要梳一梳;没有梳子的话就用手;手一张开五根齿;他们经常用手当梳子;梳不顺畅就抹一把水;把头发打湿了再梳。两只手必须打上香皂搓洗一番;但清洗时却不能太干净;否则香皂的气味就闻不到了。临出门时;他们还要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要是胡子太长就用剪刀剪一剪。他们在打扮自己的时候;眼前始终晃动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黄娘。他们是为黄娘打扮的;要不是去看黄娘;他们才不会淘神费力地下这么一番功夫呢。 
  光棍们去黄娘那儿;一般都不会空着手;不论好坏多少都要带上一点儿礼物。尽管黄娘一再劝他们不必破费;也没必要讲那个客气。其实黄娘说的是真心话;她不希望他们把去她那儿当成一种负担。但光棍们总是把黄娘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下次去时手上仍旧拎些东西。他们也知道黄娘不缺少这些;可他们总认为空着两手去不好意思;没脸见人。他们有时候拎一斤散装酒;有时候买两斤冰糖;有时候提一筐红薯或者土豆。虽然都不值多少钱;但礼轻仁义重。在他们中间;如果有谁要送黄娘特别贵重的礼物;那他一般是不会当着大伙儿的面给的;往往会另外找个机会单独献给黄娘。他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一是怕大伙儿难堪;二是怕大伙笑话他对黄娘过于殷勤。 
  光棍们在前往黄娘家的路上;有时候走得快;有时候走得慢;有时候还得停下来。虽然是天快黑了;但路上的行人还是有的。如果发现这段路上没有行人;那他就会快步如飞;如果看见有个人走在前面;那他就会放慢脚步缓缓地走;像是生怕踩死了蚂蚁似的;如果碰上有人从对面走过来;那他就会立刻停住;并迅速地转过身去;一眨眼躲到旁边的树后或者庄稼地里去。按说是没有人会笑话光棍们朝黄娘家跑的;但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做贼心虚;不希望被别人发现。因为这虽然说不上丑;但毕竟也说不上是一件光彩的事。再说;这种事情本身就带有一种隐秘的性质;只有偷偷摸摸、慌慌张张和鬼鬼祟崇才有快感;要是弄得明明白白;大大方方;坦坦荡荡;那也许就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 
  光棍们去黄娘家;不是去开会;既没有请柬或会议通知;也不必报到或者请假;这完全凭兴趣;凭心情;凭感觉。他们可以每天都去;也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可以十天半月都不露面。光棍之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相互邀约的;更不会结伴而行。他们往往是各自为政;单独行动。不过;有时候他们也会在黄娘家附近一不小心碰到一起;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从不问这问那;只是相互一笑;心照不宣;接下来就迅速分开;各自找地方打个转;然后再分头潜入黄娘家。 
  光棍们去黄娘那里;其动机和目的应该说基本相同。他们都是由于没有老婆才去黄娘那儿的;毫无疑问都想打黄娘的主意;可以化用一句名人名言说;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走到一起来了!光棍们都盼望着和黄娘睡觉;这一点显然是共同的;并且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实现了这个愿望。但是;同中也有异。光棍们经常光顾黄娘的家;并非每一次都是想去和她睡觉;事实上也不可能。更多的时候;他们仅仅只是为了去看一看黄娘这个女人;在一个女人身边坐那么一会儿;听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呼吸一下女人的气息;从而感到自己的生活中还是有女人的。这样;光棍们才觉得活着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意思;才有理由再继续活下去。 
  光棍们中间;也有人想过把黄娘娶回家里当老婆;从而结束自己的光棍生涯。黄娘的丈夫还健在的时候;就有人向她暗示过;表白过;祈求过;但黄娘理都没理他们。黄娘的丈夫去世后;想和黄娘结婚的人就更多了;有一段时间;跟在黄娘屁股后头求婚的光棍简直成群结队;有的说尽了好话;有的又发誓又赌咒;有的还抓着黄娘的裤子下跪了。但黄娘谁也不答应;把他们全都回绝了。黄娘抱歉地对他们说;对不起;我再不嫁人了!光棍们听了;眼睛张了半天都不眨一下;一个个都觉得黄娘这个人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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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娘家的黑瓦房从外面看上去很普通;与油菜坡上的其他房子相比没什么两样;但一进去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异样的地方。 
  堂屋很大;可以坐下十来人;正好也摆了十几把椅子。堂屋中间摆了一张古董似的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硕大的茶壶;十几个小茶杯围在茶壶四周;仿佛一群小鸡簇拥着一只老母鸡。这套茶具是黄娘特意让她儿子从江苏那边买回来的。对了;她儿子长年在江浙一带打工。八仙桌左右两侧摆着两把靠背椅;椅座儿上还铺着绣花垫。最引人注目的是四面的墙壁;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电影画报;全都是电影中男女主角亲热的镜头;他们有的在拥抱;有的在抚摸;有的在亲吻;有的还一丝不挂地缠在床上呢。这些画报都是黄娘一张一张亲自贴到墙壁上去的。哦;顺便说一句;画报是黄娘找她女儿要的。她女儿后来被平反的右派老师接到县城里去了;在县城电影院里放电影。 
  每当黄昏来临;黄娘就要忙活一阵。因为光棍们很快要来了;她必须抢在他们进门之前把家里的卫生做好;还要烧足开水;备好茶叶;另外还要准备一些零食;比如瓜子;花生;核桃;板栗什么的。虽然他们是一群光棍;与黄娘非亲非戚;但油菜坡这地方有一句俗话;叫进门都是客!所以黄娘觉得应该好好招待他们。忙完上面的事;黄娘还得抓紧把自己打扮一下;洗把脸;梳梳头;然后在对襟布衫上的两对扣子之间放进一块花手帕。黄娘喜欢在身上放块花手帕;既可以做装饰;又可以用来擦手。黄娘放花手帕可以说是别具匠心;一半塞进布衫里;另一半露在胸脯上;里面不能塞少;少了放不稳;但也不能塞多;里面多了外面剩的就少了;外面一少就不引入注目了。露在胸脯上的这一半花手帕也是有讲究的;一定要蓬松;让它看上去像一只花喜鹊的尾巴。等到黄娘把花手帕放好;门口就有脚步声了;不一会儿;便有光棍悄悄地走进门来。 
  第一个到来的光棍;一般来说都会享受到最好的待遇。黄娘见他进来;并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剜他一下。这个眼神太奇妙了;像麻药;又像兴奋剂;让人一会儿感到浑身酥软;一会儿又觉得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都在颤动。到了这时;这个光棍的胆子就大了;他会快步走到黄娘的身边;冷不防在她的屁股上捏一把。捏完后;他马上看看黄娘脸上的反应;要是黄娘表情淡然;他就会知足地住手;如果黄娘情绪激动;他就趁势摸一下她的胸脯。摆在八仙桌边的那两把铺有绣花垫的靠背椅;黄娘肯定是要坐一把的;另一把呢;按照惯例都是让那第一个到来的光棍坐。这没人对他有意见;他毕竟是这一回的第一名嘛。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黄娘这天晚上看着谁特别顺眼;哪怕他是最后一个来的;她也会一招手说;你过来坐;我跟你说几句话!黄娘这么一说;早己稳坐在靠背椅上的那个第一名就再也坐不稳了;他必须赶快起身;然后依依不舍地走开。这个人走开时;多少有点儿被抛弃的感觉;失眉吊眼;头勾着;不敢看人。开始大家还对他有些幸灾乐祸;可很快又同情他了。那个被黄娘叫到身边去的人;自然是欣喜若狂;好像中了彩票似的。大家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样子;既羡慕又嫉妒。 
  黄娘每次都会亲自给先来的四五个人倒茶;后面来的人就只好自己倒自己喝了。按说;先来的那几个人应该给后面来的人倒茶的;但他们绝不这样;仿佛倒了茶就成了侍候别人的人;这样一来就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果黄娘开口请哪一个帮忙倒茶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那个被安排倒茶的人会感到特别荣幸;甚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觉得这是黄娘看得起他;好像黄娘已经把他当成自己家里的人了。这个人接受任务后;会马上进入角色;满脸堆笑地把热气腾腾的茶水送到每一位手里。而且;他还会非常客气地将腰一弯说;请慢喝! 
  发零食与倒茶不同。茶是来一个倒一个;而零食则要等到客人们都到齐后才一起发。这个时间当然是黄娘把握的。黄娘是个心中有数的人;她觉得人到齐了;那基本上就再没有人来了;如果她感到人还没齐;那过一会儿肯定还会有人走进来。每次的零食都是黄娘亲自发;她从来不委托别人。黄娘把给大家发零食当成了一种仪式。她把零食放在一个长盘子里;然后端着长盘子;按顺时针方向走到每一位面前;先静静地停下来;再慢慢地从长盘子里抓起零食;缓缓地递到对方的手里。她的神情和动作很有点儿像领导人接见劳动模范。黄娘走到谁的面前;谁就会马上激动地站起来;伸出一双颤动的手去迎接黄娘递过来的零食。黄娘发零食;看上去是信手抓的;好像心不在焉;但她的手感很好;而且特别公平;总是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从不亲一个疏一个;从不厚此薄彼;比如发核桃;要么都是两个;要么都是三个。在发零食的过程中;黄娘会以不同的方式对每个人表示亲热;或挤眉弄眼;或伸出舌头舔自己的下嘴唇;或伸手摸一下对方的耳朵;或猝不及防地往别人两腿间插进一掌。在黄娘亲热大家的时候;大家也可以对黄娘表示亲热;可以动嘴动舌;也可以动手动脚;只要不脱黄娘的裤子就行了。 
  黄娘发完零食后会将胸前的花手帕抽出来擦擦手。她抽手帕用的是慢动作;抽得很慢很慢;仿佛是抽快了会带出一个什么来。擦罢手再把手帕塞回原处时;她用的还是慢动作;好像半天塞不进去似的。从抽出来到塞进去;大伙儿的目光一直盯在黄娘的胸脯上。他们的目光火辣辣的;让黄娘的胸脯亢奋得此起彼伏。 
  接下来;黄娘会安静地在那把靠背椅上坐一会儿。八仙桌下面有一个针线筐;黄娘坐定之后;一伸手将针线筐提起来;然后从中取出一只鞋底或鞋垫;开始做起针活儿来。黄娘显然是一个针线高手;她一手拿针;一手握着鞋底或鞋垫;穿针走线;心灵手巧;像表演一样。大家这时也都显得很安静;吃零食的也停止了响声;一个个都用目光无声地赞美着黄娘。黄娘虽然低着头;但她能感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就一边做针线一边说;你们有什么要缝要补的;就拿到我这儿来吧。 
  黄娘很会调节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提议大家讲个故事热闹热闹。光棍们也懂得谦让;他们要黄娘先讲一个。黄娘大方得很;肚子里也装得多;她毫不推辞;随口就来;出口成章。有时是一个笑话;有时是一个谜语;有时是一个段子。比如她打过这样一个谜语;媒人拄根棍;新娘在前面奔;今天要过喜事;新郎还不知道信。黄娘让大家猜;大家猜一会儿猜不出来;黄娘就把谜底亮出来了。黄娘说;我打的是赶母猪啊!大家一听这答案;差点儿都笑死了。接下来就轮到光棍们讲了;他们讲的都是荤故事;每个故事都离不开男女裆里的东西。某个人讲的时候;大伙儿的眼睛并不放在这个人身上;而是全都盯着黄娘的脸。他们关心的不是那个人讲的故事;而是黄娘对那个故事的反响。如果黄娘笑了;他们就会跟着格儿格儿地笑;要是黄娘不笑;他们也就忍住不笑。 
  时间过去一个小时的样子;黄娘就会起身离开堂屋;到其他地方去走走;有时进厨房提开水;有时去寝室找剪刀;有时去外面的厕所屙尿。每当去这些地方;黄娘总要喊一个人陪同他;说是帮她打电筒。大伙儿当然都希望黄娘喊到自己的名字;这样就有了和黄娘单独接触的机会。这种机会是非常诱人的;它暗含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黄娘喊人前;总是要睁大眼睛把每个人都看上一遍;有点儿像组织部门的人来考察干部。这个时候;光棍们的心情都特别紧张;心在肚子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当然;结果很快就会出来;被黄娘点到的人;自然是心花怒放;而那些落榜者一个个则感到无比沮丧。 
  夜晚十点左右;黄娘便要下逐客令了。黄娘聪明而含蓄;她从不直说;只要夸张地打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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