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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征服者-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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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没见过这么喜欢笑又笑得这么美的男人,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阳光仿佛也跟着越发灿烂夺目。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好象,春天来临……
  ※   ※   ※   ※  
  从那之后奥斯汀就没再做出诸如此类的举动,多数都是例行禀报公事时才会进宫。不过有时他会多留一些时间陪克劳狄谈天。虽说是陪,实际上每次都是他主动挑起的话题。偶尔艾伦也凑巧在场时便会一道加入。
  奥斯汀虽与他们结识不久,却很容易令人产生一种亲切感。艾伦也不得不承认,奥斯汀确实是个不论外表内涵都非常迷人的男子。尽管年纪比他们俩大不了几岁,却格外成熟风雅。
  至于有关恺撒的话题,在他们两人之间再未提及。提摩西也是如此,他的机灵,使他聪明地选择了在有关恺撒的事情上保持沉默。
  文森特。
  他就是一道风,凛冽、霸气,要出现时不论对方想不想都会出现,当他离开,便不露一丝踪影。
  但他毕竟是道劲风。
  劲风刮过,何处会不留残骸?
  ※   ※   ※   ※
  时间一天天在眼底滑过,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
  深夜的皇寝,桌上熏香静静燃烧,香炉外紫烟袅绕,一缕缕散发而出,又迅速溶进周遭的空气里。
  夜晚,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了文森特的皇宫乃至罗马城,怎的如此寂寞?)
  克劳狄枕着双手伏在书桌前,笔直的视线不知停在何处。
  接手了帝国几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多原先被卡德弄成乌烟瘴气的事已逐渐步上正轨,还有的则需要从长计议。但总合说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棘手的事件,边境战事的紧张气氛也传达不进国内。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清闲。而人一清闲下来,就特别容易胡思乱想。
  就像现在的克劳狄,脑子里乱乱糟糟,想要整理,却又整理不出个所以然。况且人的心情,也不是说整理就能整理。
  明明已经亲手掐断的东西,却似乎仍残留了些什么在手指上,看不到,也扯不断,就这样似有似无地牵着。想要当它不存在,却又做不到。
  (这就是,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吗?)
  克劳狄揉揉酸涩的眼,打了个呵欠,却依然没有半点睡意。
  这么长的时间,那个人一直在打仗吧?传回来的消息说敌人被攻得节节败退,他这样的将领,果然还是最适合战场。此外,他深重的心机,也绝对足以使他在政场上无往不利。
  那么,他的感情呢?在他心里,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无法忘记那一夜,那带着强迫性质的欢爱。
  自己不快乐。真正滴血的不是身,是心。
  而他,看起来也完全没有快乐的迹象。
  为什么不快乐?他不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吗?
  ……我要的不是你的身体……
  (除了这个,我还能给你什么?你还想在我身上索取什么?……喜欢吗?这种东西,即使我愿意给,你真的会珍惜吗?还是放在脚下狠狠践踏?)
  想到那夜两人如同争执的对话,最终仍是无果。想要他亲口证实的事,没有听到,甚至连个理由也给不出。
  是真的无法给,还是根本就吝于解释?
  克劳狄心中一阵抽痛,剑眉不觉地纠结了。
  (你不明白,不明白我有多想信任你。可为什么你总要保持那一段不算远却又靠不近的距离?为什么我越想知道的事你就越不肯告诉我?你当真在乎我信任与否吗?或者,你根本只是在与我游戏,一场追逐与掠夺的游戏。若是这样,我玩不起,我无心这样胜过你……)
  沉思中,忽然听见来自半空的一声长啸,划破了四周的静谧空气。
  克劳狄一震,连忙坐直身向窗外望去。
  只在眨眼之间,一抹威风凛凛的身影已滑翔般直直掠下,落在他面前的窗台上。它的利爪勾住窗棂,睁圆的双目炯炯有神。即使已飞过了这千里路途,却丝毫不显疲态,光洁的褐色羽毛整齐锃亮。
  雷克斯。 
  克劳狄不由怔住,未等他回过神,雷克斯已从窗台跳上桌面。如同往常,它从喉咙里轻鼓几声,作为招呼。 
  明明是只猛禽,在他面前却始终如此友善。
  克劳狄失笑,轻声道:「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听见他的说话,鹰眼眨巴几下,向他抬起脚爪。克劳狄会过意,探手在它脚底摸索,居然摸出一个搓成小条的纸卷。
  他疑惑地朝雷克斯看去。雷克斯自然无法开口为他解疑,何况一刻不歇飞行这么久它也有些倦了,挥翅飞上他肩头,一方面稍作歇息,一方面间接示意他自行查看。
  既然是由雷克斯送来,那么写这封信的人,毫无疑问应该是……
  他的呼吸陡然紧促,手指竟也不受控制,好几次试图拆开纸卷都未能成功。
  他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这才顺利将纸卷打开,摊在桌面细细读了起来。
  纸卷上细小却不损阳刚的字体,果然是——
  「我本以为你不会说谎,但是那夜的话,我不信。就凭你打开我这封信,很多事已经不需多说。
  若有心接受我,就接受我所做的任何事。若你害怕因我而坠落地狱,那就记住,不论到哪里,我绝不会放你一个人。
  有我,还不够吗?」
  澄蓝的瞳孔禁不住放大,仿佛忘却已久的记忆,恍然间涌回脑海。
  ……若你不守誓言,我必定到地狱寻你,令你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原来他的承诺,一直都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克劳狄将雷克斯从肩上接下,盯住它从不会说谎的犀利双眼。
  「你和他认识最久,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一定是你吧?」他喃喃低问,虽然并未期求对方能给他响应。
  雷克斯却发出一声轻啸,像是应答。
  他哑然失笑:「那好。你告诉我,现在我身负重责,还能把自己投注在他身上吗?我身边,真的只要有他就够了吗?」
  雷克斯半晌不应。他又笑,带着自嘲。居然对雷克斯问这些话,他又不是那个人,怎可能与它如此沟通?
  过了一会儿,雷克斯突然又啸了一声,再次抬脚,按上他的左胸。克劳狄吃痛,惊讶地低头看去。
  雷克斯,双目显露非比寻常的凌厉,利爪紧扣他的胸口,不再出声。
  刹那间,迷惘的眼中一道光芒闪过,骤然会意。
  忠于自己的内心,也相信那个人的心意,是吗?……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的。」克劳狄轻抚它的尾翼,柔声道,「你累了,我也困了,我们都睡吧。」
  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终于感到倦意袭来,爬上大床准备安歇。
  (看来我要想你的日子还远远没到头。不管怎么说……希望你也能做个好梦。)
  遥远的另一片天空,夜幕中繁星点点,如同孩童天真的眼睛一眨一眨。
  夜空下,寂静山丘上篝火堆堆,军帐分布山坡,帐外留有士兵轮流守夜,而帐中的士兵都已早早安歇,蓄足精神准备第二天的战斗。
  山丘最高处,伫立着一抹颀长身影。美丽星光映在那双深灰如砂的眼瞳中,越发地光芒闪耀,不若凡尘。
  他仰望着遥不可及的夜空,思念地试着描绘心中人的面容,在绘到双眼时,忽然产生了莫名的疑问。
  那是……
  曾在何时出现过?
  那双泛着伤痛的眼眸。
  ※   ※   ※   ※  
  恺撒率兵出征三个月后,终于成功将阿勒曼尼人赶回了日耳曼地区,战争至此宣告大捷。不久后,恺撒及其大军比预计提前几天回到了罗马城。当时正值皇帝与元老院在库里亚周行大会,因此未能亲迎,恺撒也没有前去打断。
  明明极度思念着的两人,漫长的白日里,却始终不曾有机会见面。
  到了晚上克劳狄终于回到皇宫,白天因为繁忙而暂时忘却的事,再度窜回脑海。
  恺撒归来。那么,是否应该前去表示嘉奖?但是这种公事,应该留到第二天白日再做吧?
  他在房里反反复复踱步,思来想去,一会觉得奖赏功臣是他的责任,应该立行;一会又觉得恺撒既已回到皇宫,也该自行前来通报。
  想了好一阵也想不出结果,最后,他索性什么也不想,先到恺撒殿看看情形,再决定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然而当他协随从来到恺撒殿,殿前护卫却告知说恺撒下午回来后又被人找了出去,直到现在还没回宫。
  克劳狄愣了好半晌。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这么晚还留在宫外究竟是何原因?
  原本还算冷静的克劳狄越想越不放心,便问护卫是谁将恺撒请走。护卫答说也是军团中的将领,但属于平民部队,模样不修边幅,皮肤异常惨白。
  (马汀?……)
  这个名字在脑中闪过,他心中陡生一股异样的不快,当即下令一队骑兵随他前往马汀现居处所。
  ※   ※   ※   ※  
  在罗马城四角,矗立着许多幢比起普通民房华丽许多的房屋,即几个月前罗马大战后被收回的贵族别屋。现在这些别屋之中,分散居住着皇家军团或民兵团中的部分将领。其中就包括马汀。
  马汀所居别屋位于城南,此时这幢别屋内烛火通明,偌大待客厅中人气热络。大厅两边排列着多张短桌,桌上美酒佳肴样样分呈,每张桌前坐着一位军团将领,马汀则坐在最靠近大厅正中央首位的右边下席。
  想当然尔,够资格坐在正首位的人,非当今恺撒莫属。他手持酒杯接受众人敬酒,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交谈。
  战后邀功,兵家常事。
  下午他回到恺撒殿后,立刻入浴泡去这满身风霜。刚一沐浴更衣出来,马汀随后赶到恺撒殿,请他出宫与共同作战的将领一聚。
  毕竟大家并肩抗敌数月,此时若他拒绝未免不给情面,于是,虽然挂念着仍在库里亚会议的克劳狄,他还是应允了马汀的要求。只是没想到这一聚就聚到了入夜,因为刚打了胜仗,将领们的情绪都格外亢奋。而最出乎意料却又应在情理之中的是,马汀唤了一批舞娘前来,为他们欢歌乐舞聊以助兴。
  舞娘虽美,只可惜如今的文森特心不在此,再好的酒肴也味同嚼蜡。
  他暗忖着早些将桌上的几壶酒饮尽早些脱身,因此对于身边舞娘的连番敬酒并未推拒,冷漠地听着她们嘴里那些早已练到纯熟的调情话语,懒得应答。
  正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左边一位舞娘突然酒兴大作,竟敢捧住他的下巴奉上香吻。随着她嘴唇的贴上,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不耐地蹙紧了眉。
  又是这样。上回有一个贵族女儿也是,自以为娇媚动人前去撩情,他只冷冷应了几句,她竟自动贴合上来。好笑的是还没等到他的拒绝,提摩西那小子突然出现,活生生搅了局,他倒也省去了麻烦。
  虽说他并不排斥女人,但现在不同以前,何况这种自主送上门的放浪女子,他历来不齿。即使要碰,也不会碰这些不知已被多少双手碰过的女人。
  正欲拂开舞娘,却听见席下一阵喧哗,纷纷的膝头碰地声,然后异口同声的一句恭称传进他耳里。
  「陛下!」
  文森特大惊,将舞娘推开老远,错愕地扭头望去。
  之前还端坐席位的诸位将领均已恭敬跪地,他们所跪向的大厅中央过道,一个浓眉倒竖的人影直直伫在他面前,身上散发着即便按捺却仍然浓烈的怒气。
  「克劳狄?」
  文森特惊讶地望着对方,在长长的想念后相见,几乎控制不住就想上前搂他进怀。然而此刻的这个人,注视他的目光,却掐住了他起身的冲动。
  这道目光,冷酷阴鸷,仿佛要将人生生捏碎。
  原本热闹的大厅陷入一片死寂。
  克劳狄冷冷瞥着坐在正首位的文森特,心底徘徊的感觉,只有怆凉。
  当他心急火燎一脚踏进别屋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文森特正与风尘女子热吻的画面。
  好一个恺撒!好一个凯旋归来的战争英雄!
  战争一结束,第一件事就是宽慰饥渴不已的身体吗?甚至连呆在恺撒殿中等着见他一面的耐性都没有?
  此时呈现于他眼前的场景,不禁令他想起曾在丹尼尔别墅目睹的那淫乱一幕。虽说在座各位衣冠整齐,但是,到最后的本质都是一样!
  他好一阵反胃,嫌恶地瞪着正直视自己的人,意义难辩地说:「恺撒果然好精神,大战过后也不多加休息。如此不爱惜身体,对帝国可是一大损失。」
  文森特面色微变,刚想解释,却又被他截住。
  「既然各位雅兴,我就不打扰了。」他匮乏温度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一圈,淡淡道,「你们都是帝国的功臣,理应好好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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