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宫门-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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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
天哪,她看到了什麽!
皇上柔情似水地望向倒入自己怀中的靖王,亲匿暧昧之极,那种神情是她入宫以来从不曾在皇上脸上见到过的。
难道靖王才是皇上的……
他们是亲兄弟啊!
可是,靖王冠绝六宫的美貌非同小可,若是存心诱惑,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出他的勾魂陷阱。
难道他与皇上之间……
想到此处,皇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追想下去,唯恐亵渎了圣驾。
久居後宫,她自然深知宫闱内的重重黑幕,其中种种不足为外人道哉。
但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皇上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
沈重的心情一如她头上贵重的後冠。
第一次涉足昭阳宫,完全无视于宫中堂皇豪华的摆设、无视于初睹他风采的宫人间的窃窃私语,当然更完全无视于皇后阴沈的脸色与凤驾的威仪。
一脸倨傲地伫立于皇后之前,全身散发出冷厉酷烈的戾气,他是决不会向皇后曲膝下跪的。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讨厌著她,因为是她抢走了珞对他的全副关爱与珍惜,可惜当时珞护著她,不然她真会被毒蛇噬死,璎心中不免遗憾地这麽想著。
头擡得高高的,眼中的冰霜足可冻死所有人,对他来说如果能够冻死皇后是最好不过的。
『靖王请坐。』皇后受不了璎的寒意,缓和气氛道。
『不用了。』璎随手拨弄著胸前的玉琉璃,直截了当地道,『有什麽事你就直说吧。』
『你——』皇后极力按捺下怒气,强自笑著,『既然如此,哀家就直说了。』
挥手摒退左右,皇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皇上在你心裏是什麽人?』
『皇兄?』璎下意识地顿了顿,方道:『你想听我歌功颂德吗?』
皇后暗叹一声,看来靖王对她的敌意始终不减。(作者插话:你这不是废话吗?情敌见面,自当份外眼红!)
『哀家问的是你与皇上之间的感情。』
璎闻言,不由嗤嗤讥笑道:『皇后娘娘怎麽关心起这个来了?』
皇后忍不住起手揉揉紧蹙的眉尖,当手放下时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靖王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儿?』
璎重新塑起冰颜,冷冷道:『此事不劳皇后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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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长嫂如母,莫如请几位大臣的千金入宫陪哀家小叙,安排让你见上一面,瞧得中意了就请皇上下旨赐婚。』皇后佯作不解,径自和蔼可亲道。
『此事皇兄知道吗?』听得皇上与此事有涉,璎的神情关切起来。
『皇上对此事并无异议,还直囔著要哀家好好替靖王留意人选。』皇后信口雌黄,企图骗过精明的璎。
『是吗?』璎扬眉挑目,星眸半觞,『可是皇上才同我说过——要我陪伴在他身边——』闲闲地加了一句,『永不分离。』
皇后的脸色霎时灰白,端坐在椅中的娇躯难以自抑地瑟瑟发抖,佩戴在身上的饰件也随之叮当作响。
『这怎麽可能……』皇后失神地喃喃许久,霍然擡头,目光坚决地看著璎,『靖王如此说了,哀家也就把一切挑明了——请靖王为了皇上的圣誉著想,早早成婚,远离皇上。』
『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果然替皇兄设想周到。』璎摇头叹气,『皇兄是不会希望看到我成婚的,而且皇兄决不会让我离开他。』
截钉裁铁的声音,粉碎了皇后对璎余存的一丝指望。
『皇上对你只是一时新鲜,时间久了自会冷淡下来。』皇后苍白无力的话像是在说服璎,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璎一言不发地瞅著皇后,听她继续说下去。
『那天晚上,你与皇上的举止真是太失体统了!』愤然的声音夹杂著几许妒意。
『你看到了?』璎的脸上顿时密布乌云。
『是呀。』皇后无可奈何地道,『若是让旁人见了,实在是有辱观瞻。』
『就在那天晚上,皇上对我说要我永远留在他身边、永远陪著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地冷笑。
皇后如遭雷殛,脸上顿无人色,哀痛地呻吟著:『冤孽、冤孽……』
『你做你的皇后,我当我的靖王。』璎冷然地笑著,『你掌管後宫事务,何苦过问我与皇兄之间的私事。』
『难道你与皇上已然……』这个打击几乎令她崩溃。
在璎的哈哈大笑声中,皇后木愣愣地瞧著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宫门,心乱如麻,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知道她决不能对此事善罢不休,决不能让皇上再做出有悖伦常之事。
夜幕刚刚降下,通明的灯火渐渐行近昭阳宫。
『皇上驾到——』一名太监前来通报。
皇后尚不及出宫相迎,皇上已跨入宫门。
『臣妾叩见皇上。』皇后就势跪倒参拜,声音中掩不住窃窃惊喜。
皇上多久未曾驾幸过昭阳宫了?在昭阳宫几乎成为冷宫的同名词时,皇上的驾临怎不令她惊喜欲狂?
『平身。』皇上弯下腰,亲手相搀。
『谢皇上。』
娇羞飞扑上脸,像又回到了少女情怀,偷眼窥探皇上圣容,虽不似靖王般惊才绝豔、容光慑人,但皇上眉宇间的温文尔雅,浑然天成的泱泱气度,确实是一国之君应有的仪表风范。
帝後刚一落坐,皇上便缓色道:『今日朕正好想弈棋一局,皇后不如陪朕手谈一局。』
皇后一怔,没想到皇上刚至,体己的话儿一句没说,竟然要拉著她下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唯诺。
摞开棋盘,帝後各执黑白子,凝神落下。
皇上低头沈吟:今日皇后传召璎至昭阳宫不知何事?去问璎,他又不肯说,该想个法子让皇后说出真相。
皇后默默思量著:该怎麽说才稳妥?既能让皇上对靖王死心,又不伤皇上的颜面。
两个人手执棋子,装模作样地象在思索棋路,心裏却都在想著其他事情。
『听说皇后今日将靖王召到昭阳宫?』皇上故作无意间淡淡问起。
皇后心中『阁噔』一下,连忙强装微笑道:『臣妾请靖王来,不过是询问他对婚事的看法。』
『婚事?』皇上执子的手在半空定了一下,才将棋子敲落棋盘。
『靖王今年十八岁了,也到了大婚的年纪。』皇后贤惠端淑的笑容,与对璎时所说的表情如出一彻。
『此事言之过早,朕还想留他几年。』
『靖王又不是公主,皇上何必要多留几年。』皇后娇笑如铃,藉此掩饰著内心的不安,『皇上与靖王原就是兄弟,在朝中自是可以常常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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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觉得他还小。』皇上非常固执己见。
『虽然是这麽说,但兹事体大,也不急於一时,况且靖王长得这般俊逸不凡,要找个配得上他的姑娘还真不是件易事。』皇后又下一子。
『璎一向很有主见,你我不用越代皰殂操心此事。』落子的声音响得吓人。
『先帝已溘然长逝,靖王的生母又过世得极早,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皇上与臣妾留意一下亦在情理之中。』皇后的话虽软糯动听,却毫不退让。
原来皇后召璎至昭阳宫是为了此事,枉费他亲跑了一趟昭阳宫。
当初他也曾有过此意,但後来愈想愈舍不得,尤其见到璎与那个张灵琇谈笑风生、眉目传情,心中更不是滋味,这种心情犹如舍不得女儿出嫁的父亲一般……不对,这种心情其实是……
想到此处,皇上容颜略变,不敢再深思下去,他决不敢去面对这种感情。
『皇上与靖王素来是形影不离,长此以往,宫中恐怕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朕与璎会有什麽?』
『譬如断袖、乱仑……』皇后的旁敲侧击立即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荒唐!』皇后的话触及了皇上心内的隐衷,不由恼羞成怒,推案而起。
『来人,启驾回宫!』
拂袖而去的皇上震落了一地的棋子,被遣怒的棋子溅了皇后一身。
『皇上……』
皇后紧追几步,终於无力的跌坐在地,泪满衣襟。
今晚皇上又没有留下,难道在他心目中只有他的璎才是最重要的?
看来劝说皇上的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她不能眼瞅著皇上陷入招致天下人唾弃的境地。
她可以不在意其他女人抢走皇上,因为她是皇后、是皇太子的生母,她的地位不容动摇,但她无法忍受自己丈夫的心被一个男人夺走。
皇上,臣妾是为您著想啊——
经冷风一吹,皇上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细细想来皇后之言不无道理。
璎最爱依恋著自己,总喜欢赖在自己的怀裏咯咯娇笑,不时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地撒著娇。
长久以来,自己也喜欢璎如此依赖自己,凝视著璎的笑靥,是他此生莫大的快乐!
对待自己的子女,他亦不曾有过此等情怀,但璎是特别的。
这种令自己一想起来便心慌意乱的感情,断然不是自己一直在骗自己的所谓『兄弟之爱、父子之情』。
他是皇上——一国之君,更是万乘的表率,岂容自己有此等悖伦的感情,只能充装糊涂,一遍又一遍地哄骗自己的心:璎是朕最宠爱的弟弟、璎是朕最宠爱的弟弟……
但他真的只是将璎当作弟弟吗?
骗得了所有的人,却无法欺瞒自己的心。
自己强烈得过火的独占欲便是最好的说明。
舍不得放开璎,又不能对他启齿表白自己的感情,因为他是皇上。
生平第一次,他恼恨起自己是皇上的这个现实。
原来,朕真正放在心坎裏喜欢的人是——璎。
不愿再骗自己了……
第十三回 虞美人
『成婚?!』璎惊愕地大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若你觉得那个张灵琇不错的话——』皇上苦涩地道,『你就娶她吧。』
『张灵琇?』璎不明白皇上为何老是将他与张灵琇相提并论,『为什麽老是提起她呢?』
为什麽? 拉著他,蛮不讲理地要他许下永不分离的诺言的那个男人,未几却又当面催促他娶妻成婚。
『皇后向朕提过,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婚了。』
认清自己的心态,但又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勇气回应璎无瑕的真情,硬起心肠,逼自己将最爱的人推入别人的怀抱。
『皇后!』璎不高兴地虎起小脸,『那个女人向你说了些什麽?』
那个女人果然跟他相生相克,八字不合,一碰上她准没好事。
不敢看璎此时恐怖的表情,皇上旋过头去继续道:『朕赐府邸一座以作靖王府,婚後你们便可搬入居住。』
『然後呢?』璎的神情激动起来,玉琉璃倏地剧颤。
『然後……』
『然後我可以不必再进宫了……』截断了皇上的话,愤恨不平地挥动著双手。
『不是的!』皇上急急否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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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这麽做对自己与璎都好,但看到璎被激怒的样子,心中不由迷惑起来:这麽做真的好吗?
『你急著将我踢出宫,是不是讨厌我了?』
雪白的纤手在袖中互扭成一团,死命克制住自己想掐死眼前这个男人的强烈欲望。
『怎麽会呢?』
正因为太喜欢你,才会让你离开。
『我知道了,我会照你说的去做。』
手松开,脸色缓和下来,笑意泛上唇边,而眼中锋芒毕露,隐透层层杀机。
『臣弟告退。』重又戴上彬彬温雅的面具。
『璎……』
伸手想拉住他,终究缺乏勇气地缩了回来,沮丧地瘫坐龙椅,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只能痛苦地捂住自己矛盾交织的脸孔。
不是不明白你的心,因为我的心与你一般。
心痛得愈发厉害,温柔的笑脸再也装不出来了。
最後一笔朱砂点上,濡湿了画中女子的樱唇,一幅人物画卷终於完成了。
璎搁下画笔,嘴角噙笑,熠熠生辉的星瞳中流露出犀利无比的寒意。
『梦珂,你来看看本王画得如何?』紧盯著画中人,头也不擡地问著侍立在一侧的兰梦珂。
『王爷……』兰梦珂俯首看著画中人,不由疑惑地问道:『您画得是皇后?』
『是呀,有何不妥?』将头擡起,眼中寒意已是消失无形,笑容灿烂无比。
画中高髻雉服、雍容华妍的贵妇赫然正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