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陌路-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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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你没事吧！”
郝连春水被他搞得很紧张，生怕他受了刺激。
“没事。”
戚少商摸了把脸，转头看了看他。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你……总之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他没了武功，应该走不远的。”
“不用了。”
戚少商苦笑一声，声音很干涩。
“他既然要走，就必然已经想好了躲过我们的办法，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可是……”
“小妖，我的头有点晕，还想再睡一会儿。”
他说。
郝连春水本来还想劝他几句，见状只好作罢。
“那你好好休息，顾惜朝那边，我还是派人找找吧。”
他说着拍了拍戚少商的肩，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这一切，全部落入息红泪的眼中。
“郝连，你先和老八出去，我和少商有话说。”
她面无表情的说。
郝连春水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起少商，神情有些犹豫。
“他……”
“他不过是中了点迷｜药，九现神龙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嗯，那好吧。”
郝连春水无法，只得拽了拽穆鸠平要往外走。穆鸠平见气氛有些凝重，知道息红泪有重要的话说，也就乖乖出去了。
戚少商没有反对。他的目光落在息红泪身上。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
对于红泪，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他爱过她，现在也还是很怜惜她，可是她想要的，他却再也给不了她。
“红泪……”
他讷讷的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少商，你先听我说。”
息红泪迅速打断他。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和顾惜朝，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平静的看着戚少商，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戚少商张了张嘴。
“……我不晓得。”
他说。息红泪闻言皱了皱眉。
“你不晓得？戚少商，不要敷衍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息红泪并不是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你这样对我是一种侮辱。”
“不，不是的。”
戚少商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是真的不晓得。我们之间太复杂了……我不晓得。”
“不晓得？”
息红泪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
“你为了这个不晓得不愿娶我，为了这个不晓得离开了我，为了这个不晓得不再爱我！戚少商，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我等了你十一年啊，整整十一年，等的我的心都枯萎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十一年，戚少商，你让我情何以堪！”
她捂着嘴，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气氤氲，大滴的泪就要夺眶而出。
戚少商从未见过息红泪这副样子，她一直那么骄傲和自信。心一紧，他下意识的去拉她的手。
“红泪，是我对不起你。”
“不要碰我！”
息红泪忽然尖叫起来，维持了半天的镇定终于分崩离析。她甩开他的手，双肩剧烈的颤动着。
“少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忘了你对我说的话了吗，你说过你会一辈子爱我的，你忘了吗？”
戚少商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这时候，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尽管他并不希望，但伤害却已经造成了。　
“少商，你们不可能的，你们之间……你要如何面对你的朋友、兄弟，如何面对天下人？”
息红泪哭道。
戚少商垂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叹息。直到息红泪冷静下来，他才抬起头缓缓开口道：“红泪，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晓得，可是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息红泪如同被电击一般呆住了。
五年前，戚少商为了六扇门再次离开了她，而如今，他竟肯为了顾惜朝放弃一切吗？
戚少商轻声说着。
“红泪……我对你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可是我放不下……红泪，我放不下。”
他的身子向后仰了仰，靠在床柱上。
“我也恨过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我恨他，却杀不了他，他一次次的背叛我，我却一遍遍放过他。我放不下。”
他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息红泪，却又似乎穿过她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红泪，放弃我吧。”
“啪”的一声厉响，戚少商的脸歪向一边，他并不是躲不开这一巴掌，他只是不能躲。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息红泪的双唇抖动了几下，这一掌她用足了力气，戚少商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吗？”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也好，早就该说清楚了，其实我一直都有感觉，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息红泪说着，转身向帐外走去，末了，她顿了顿，背对着戚少商。
“少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是朋友。”
“……我知道，谢谢你，红泪。”

帐外，郝连春水一直在等待，息红泪迎向他关切的目光，平静的笑了。

一个月后，大军班师回朝，郝连春水和戚少商官升一等，加俸双倍，赏金万两。
而对于顾惜朝，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的只字不提。士兵们只知道有个青衣的公子救了他们的命，保卫了大宋的疆土，却不知道他是谁。

戚少商变的沉默了，他变得很少笑，眼角眉梢总是泛着苦涩。
他甚至不再喝酒。
每一天，他总是最早到六扇门，然后最晚一个回去。遇到案子他总是冲的最快，并且冲在最前面。
这样过了一个月，就连迟钝如追命都开始担心他了。
“戚少商，我放你一个长假如何，你出去走走，想什么时候回来再回来。”
诸葛小花对他说。
戚少商低着头静默了良久，慢慢点了点头。
“好。”
那一天，天气晴朗，秋季温和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万物正是收割的时节。戚少商牵着他的白马，穿过热闹的街道，耳边嘈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而这一切都不再是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只余下一片荒芜。
城门口的捕快和他打了声招呼，对他很是仰慕。
“戚大侠，出城办案啊？”
戚少商冲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站在东京的城门下，官道上人来人往，尘土飞扬。
四野苍茫，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在哪里？又要往何处去？

23
镇里的孩子最近很开心，他们有了一个新夫子。
那个夫子有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总是穿青色的长衫，他会很多东西，会治病，还会弹琴给他们听，他用马尾制成的简易五弦琴，是孩子们见过的最好的乐曲。
隔壁的李大娘总是很热情的要为他张罗门亲事，今天是街对面许大叔的闺女，明天又是巷尾姓林的寡妇……这让孩子们很生气。夫子若是娶了亲，哪还会有时间来管他们，就像他们的爹娘，整日有忙不完的活要做，很多时候，甚至一天也见不着一面。
“你们这群小崽子，顾先生总是要成亲的不是，一个大男人，家里怎么能够没有女人！”
李大娘在第不知多少次被绊倒、水泼、石头丢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把街边的麻雀都给吓飞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觉得无比沮丧。为什么一定要成亲呢，那些黄脸婆，哪里配得上他们的夫子！
想到这里，他们更愤怒了，隔壁的隔壁张屠夫家的女儿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夫子，害的他们和夫子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她怎么也不想想，夫子长得那样好看，是天下最好看的人，比她还要好看，怎么可能会娶她？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孩子们最后一锤定音，恶毒的想。
可是为什么，夫子总是不开心呢？为什么他明明是在笑着的，却好像透着无尽的苍凉，就好像……孩子们说不太出来，就好像铅白色的天空，本应该有一场大雨，却连一滴水也落不下来。
他总是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戈壁延绵，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努力遗忘着什么。
孩子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夫子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地喝酒，会在弹完琴后愣愣的看月亮，他的身体笼罩在月光中，泛着淡淡的晕圈。他的眉宇间总是弥漫着无边无尽的迷茫和虚无。
不知为何，让他们很想哭。
“先生，你在想什么？”
住在一条街外的狗蛋忍不住问道。
顾惜朝闻言转过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
“可是先生你看起来很难过。”
狗蛋低声说着。
“我娘说，只有难过的人才会总喜欢一个人呆着。”
他歪头想了想，忽然拉着顾惜朝的衣袖，拽着他想往外走。
“先生，你跟我来。”
“去哪里？”
顾惜朝问。
狗蛋冲他神秘的挤了挤眼睛，嘻嘻一笑。
“我的秘密基地。”
天色已晚，忙碌了一天的街道终于自喧闹中沉寂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安静的像个沉睡的孩子。狗蛋知道自己这么晚还没回家一定会被爹娘骂，但一想到能和夫子在一起，他的心立刻就雀跃起来了。
顾惜朝无奈的被拉在后面，发现他们越走越远。
“狗蛋，我们离开的太远了。”
“没关系，我偷偷来过很多次。”
狗蛋回头道。他们出了镇子，沿着一条踩出来的路左拐右拐，来到一座山前。
这里是……
顾惜朝忽然就不想再继续往前走了。
“狗蛋，我们回去！”
他沉声说着，一张脸变得铁青。
狗蛋仍旧兴冲冲的向山上跑去。
“先生，就快到了。”
“不！我们回去！”
顾惜朝重复了一遍，挣脱了他的手。
“可是先生……”
“回去！”
狗蛋被吓到了，他从没见过夫子发这么大的火。
“先生……你怎么了……？”
他怯生生的问道。
顾惜朝愣了一下，低头看见狗蛋紧张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没事，现在太晚了，上山很不安全，再说你也应该回家了。”
他柔声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下次再来好吗？”
“嗯……”
狗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保证？”
“我保证。”
顾惜朝笑了笑，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回了家。狗蛋的爹娘正因为儿子的晚归急得团团转，一见到他们当即就对狗蛋一阵臭骂，顾惜朝看着他们扇了狗蛋一巴掌，眼圈却已经先红了，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羡慕之心来。
他没有告别，只是默默地离开他们那间小平房，然后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在街道上。
他不想回家。
事实上，哪里又是他的家？
他早已没有家，曾经他有一个家，却被他自己生生破坏了。那间惜晴小居承载了他最美好的回忆，可如今却也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小屋，那里埋葬着他的妻子，连同他的过去一同长眠在地底。
“晚晴……”
顾惜朝停下脚步，深秋冰凉的夜风纠缠着他的身影，很冷很冷，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血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停地说着，仿佛永远也说不完。弯月拉长了他身后的影子，让他愈加显得形影相吊，无尽孤独。
“先生！”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顾惜朝倏然回首，竟又是狗蛋。他的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一张小脸因为跑的太急而红通通。
“你……不是回家了吗？”
顾惜朝吃了一惊，险些说不出话来。
“我……我和爹娘说了，我觉得，不能让先生你一个人呆着……”
狗蛋低着头，手足无措的揉着衣角。
“先生你……在向谁道歉？你做错了什么是吗？”
顾惜朝静静的看着狗蛋，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缓缓走近他，弯下要把他搂在怀里。
“是的。”
他轻声说。
“先生曾经做过一件错事，一件很大很大的错事。”
“可是……先生不是道歉了吗？”
狗蛋想了想，天真的说着，“我娘说，只要诚心道歉，就一定没有问题。所以，那个人……也一定会原谅先生的。”
顾惜朝闭上双眼，抱着狗蛋的双臂收拢了几分。
“不可能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为什么？”
狗蛋很好奇。在他的认知里，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每次他犯了错，爹娘虽然很生气，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打他，但最终还是会原谅他的不是吗？
顾惜朝没有回答，狗蛋还小，他不懂。他不明白很多错误，一旦犯了，就是一生一世。
狗蛋也不再说话了，夫子的安静让他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他笨拙的拍了拍顾惜朝的背，企图安慰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了，也许是一瞬，又也许过了很久，这也许很可笑，但顾惜朝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了些。
“狗蛋，谢谢你。”
他起身摸了摸狗蛋的头，温和的说。
狗蛋听了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
“不……我没做什么……”
他向来调皮，只有挨骂的份，何时被人这样谢过，况且对方还是他最敬重的夫子。
“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谢谢你。”
顾惜朝笑着说，“回去吧，你爹娘在等着呢，明天，明天我们就去温泉。”
“温泉？”
“就是你的秘密基地，那个冒着热气的小湖。”
“先生也去过？”
狗蛋闻言惊讶地问道。
顾惜朝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幽幽叹了口气。
“嗯……我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