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冬季-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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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呢？〃
〃他们感情很好，不过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所以知道了之后，惊讶多过伤害。〃唐亦峰往咖啡里投了几块方糖，拿干净漂亮的小银勺不停地搅动，〃我曾经非常希望他做我姐夫，尤其在我姐过世以后，我经常会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当年我姐嫁的人是他，那她应该会很幸福！〃
齐欢静默了一会儿，看着他：〃可惜，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顺从我们的意愿去发展。〃
唐亦峰点点头，回视他的目光，苦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蔚景越来的时候，看见老友与身边的人很亲密地说着话，一脸的笑意盎然。
走过去，唐亦峰抬头看到他马上跳了起来，笑嘻嘻地给他一拳，〃舍得回来了啊？〃
蔚景越笑着应道：〃我是工作忙，走不开，哪有你这样自在？〃
唐亦峰对这个借口嗤之以鼻，〃得了吧，据我所知，你的公司是把你划分到华裔一族吧？你的年假比你的中国同事不知道要多多少！〃
蔚景越不和他辩这个，看了看齐欢，对唐亦峰说：〃不打算介绍下么？〃
齐欢微微一笑，正想站起来，唐亦峰按住他的肩头，示意蔚景越坐到对面，〃都是自己人，不要来这一套。〃
蔚景越无奈地笑笑，冲齐欢点头，算是打招呼：〃蔚景越。〃
齐欢笑着回应：〃齐欢。〃
叫了一杯绿茶，蔚景越看见唐亦峰诧异的眼神，解释道：〃在中国喝惯了。〃
唐亦峰说：〃我记得你以前只喝美酒与咖啡。〃
蔚景越苦笑了一下，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齐欢欠身道：〃失陪一下，我去洗手间，你们慢慢聊。〃
蔚景越伸手在唐亦峰眼前晃了两下，才把他的注意力从远去的背影引到自己身上来，〃你也太夸张了点吧？他只是上个洗手间，你要不要这么难舍难分？〃
唐亦峰哈哈笑了两声，开心地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蔚景越看着悬浮在水中的几片绿茶，简洁地说。
〃啊？〃唐亦峰不满地敲了敲桌面，〃没了？就这样？〃
蔚景越看他难得的孩子气，不由笑起来，〃他是你的情人，又不是我的，他怎么样、好不好用，这些都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唐亦峰微觉尴尬，〃什么好不好用？我只是随便问问嘛，看你都扯哪去了！好了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你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位honey，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是不是怕他见了我会移情别恋啊？哈哈！〃
蔚景越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亦峰，我失恋了。〃
唐亦峰吃惊地看着他，他虽然早猜到这个老友不会无缘无故请假跑回来，但是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在他的记忆里，蔚景越是个非常洒脱的人，不但有艺术家特有的浪漫，又不失成熟稳重，理性与感性体现在他身上是恰到好处的平衡与协调！而像今天这样正儿八经又带着那么点失意落寞地说自己失恋，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什么原因？〃唐亦峰小心翼翼地询问。
蔚景越摇摇头，〃那只是导火线，不是真正的原因，不提也罢。〃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到蔚景越微微勾起的唇角，唐亦峰连忙补充道，〃我是指他的性格，为人之类的。〃
蔚景越想了想，〃骄傲，自卑，要强，脆弱，敏感，固执。〃
〃拜托！〃唐亦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在向我展示你大有进步的中国词汇么？〃
蔚景越怔了一下，神色沮丧，〃我想我根本就没了解过他，他心里的门闭得太严实。〃
〃这么听起来，他是个十分缺乏安全感，而且充满矛盾的人。〃唐亦峰试着引导他。
蔚景越点头，认同地看了他一眼，〃对，矛盾！〃
〃你先前跟我说，他是一个平面模特，那么，我可以主动理解为他是一个外在条件相当不错的男人，经济方面应该也不会输你太多。。。。。。〃正积极地分析着，忽然他停下来，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远处的长廊似乎隐约传来齐欢的声音，带着些许平时少有的愤怒，唐亦峰心中诧异，与蔚景越对视了一眼，匆匆离座，绕过一张张桌子朝声源走去。
齐欢与齐佳育纠缠在一块，两人虽然身高差不多，但齐佳育是典型欧洲人的身材，不仅高而且壮硕，与这种人对杠，四肢修长腰身纤瘦的齐欢明显是要吃亏的。
果然，齐佳育很轻易便箍住他的双手，又重重地将他推到墙角，用身体死死地压制住他的挣扎，满脸怒容地低声叫道：〃齐欢你给我冷静点，听我解释！〃
〃你放开我！〃齐欢疼得额角冒出冷汗，嘴上却不示弱，〃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不但龌龊，还卑鄙无耻！〃
〃SHIT！〃齐佳育恶狠狠地骂道，〃再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齐佳育，你敢做就要敢认！像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齐佳育气得脸色涨红，举手劈头盖脸给了他一巴掌。
齐欢嘴角溢出一丝殷红，拼尽全力也挣不开背后那大山般沉重的束缚。僵持了片刻，他忽然收回力气，脚下跟着一软。齐佳育看他脸色不对，吓了一跳，稍微松了些臂力，将信将疑地问：〃你怎么了？别耍花样！〃
齐欢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息，趁身后之人放松戒备，飞快转身将他用力推开。齐佳育猝不及防，向后颠退好几步，背部猛地撞击在雕刻了繁杂花纹的石柱上，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暴怒夺走了他所有的理智，发疯似的冲上来，气急败坏地朝齐欢的腹部重重踹了一脚。
齐欢眼前一黑，捂住肚子，脱力跪倒在地上。
〃欢欢！〃唐亦峰赶到，正好看到这一幕。上前扶住他的身体，对随后跟来的蔚景越沉声道：〃马上打电话报警！〃
齐佳育知道自己这一脚踢得不轻，看到齐欢惨白的脸，已经有点懊悔，上前抢过蔚景越的手机攥在手上，忿忿地说：〃报什么警！他是我弟弟！我跟他在商量事情，关你们什么事！〃
唐亦峰此刻根本没心情去理会这人说什么，他一心扑在齐欢身上，看着他咬紧牙关，额头冷汗一层层沁出来，又不敢轻易移动他，只好急切地问：〃怎么样？欢欢，是不是很疼？我送你去医院！〃
附近的人渐渐围上来，将齐佳育困在中央。蔚景越冷冷地打量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肇事者。齐欢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声说：〃没事，带我离开这里。〃
唐亦峰点点头，有力地支撑起他的身体，让他将重心大部分靠向自己这边，〃实在疼的话，不要逞强，让我抱你出去。〃
齐欢侧过头，虚弱地扯了下嘴角，〃给我留点面子吧。〃
唐亦峰看着他挂在脸上淡淡的自嘲，无奈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狠狠剐了齐佳育一眼，对蔚景越说：〃交给你处置。〃
〃去吧去吧。〃蔚景越干脆利落地冲他一挥手，继续打量跟前这个已经极度不安，在他冷眼注视下几欲抓狂的男人。
齐欢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脸色白得骇人。
唐亦峰手握方向盘，每隔两三分钟便忍不住要侧头去看他几眼。时值下班高峰期，又是在马路上，这样一分心，险些跟前面的车追尾。
〃小心驾驶，我可不想因为交通事故上电视。〃齐欢轻飘飘一句话，唐亦峰却惊出一身冷汗，自他拿到驾照以来，还从未这么狼狈过。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唐亦峰不敢再大意，眼睛注视着前方，〃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看他那一脚力道大得很！〃
〃不用，〃齐欢疲倦地把头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投向窗外，〃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稍后再问也不迟，〃唐亦峰停顿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瞥他，〃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放心吧。〃见齐欢没有回应，不由心生沮丧，暗想他果然是不愿同他说。
过了一会儿，齐欢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弓起身体不可抑制地打起颤来。
唐亦峰面色凝重，果断地调转方向盘，把车开到另一个跑道上去。齐欢咬牙硬撑，不再发出声音，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陷在座位上不停地辗转反侧。唐亦峰心疼地伸出一只手，替他捋了下被汗水打湿的黑发，〃忍一下，快到医院了。〃
〃说了不去医院。。。。。。〃齐欢紧闭的牙关挤出微弱的声音。
唐亦峰略加思索，便揣摩到他的心思，安慰道：〃放心吧，去我一个好朋友的私人诊所，你的身份不会曝光。〃
齐欢抬起汗津津的眼皮，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半个小时后，保时捷在一座白墙红瓦的小洋楼前停了下来。唐亦峰下车，快速绕到齐欢这一边，打开车门就要扶他出来，齐欢伸手一挡，唐亦峰急道：〃欢欢，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伤得不轻，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齐欢似乎比先前的状态好转了一些，看着唐亦峰关切的脸，无力地笑了笑，〃给我五分钟，让我打个电话。〃
〃胡闹！你都疼成这样了，有什么电话比你进急救室还重要？〃
放大在眼前的面容挂着真真切切的心疼与着急，齐欢几不可闻地叹息：〃唐亦峰，求你，给我五分钟。〃
唐亦峰知道拗不过他，抬起手腕上的伯爵表指给他看，〃五分钟，时间一到我立刻抱你进去，没得商量！〃说完，走到车头隔着挡风玻璃与他面对面，目不转睛地注视。
齐欢吸了口气，摸出手机，调出JESSICA的号码，按下接听键，响了两声。
〃NEIL，情况怎么样？那个混蛋承认了没有？〃JESSICA的声音一反平日的冷静干练，充满了焦躁与愤怒。
〃没有，〃齐欢闭了闭眼睛，〃JESSICA，你听我说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近期我不可能返回维也纳，你是我在公司唯一的朋友兼工作伙伴，所以我只有拜托你。齐佳育散布在各大网站上的那篇关于我和我母亲的报道，有一半是事实，一半是毁谤，我不管你采用什么方法，但我请求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这个东西，我不希望我的母亲在天堂还得不到安宁。〃
〃NEIL，你放心！别的不去说了，单凭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就绝对不允许他们这样中伤你！你妈妈的私生活已经成为历史，她在音乐领域的成就是不容置疑的！我和你一样尊敬她！我现在就在去公司的路上。〃
得到她这个保证，齐欢的心略放了下来，重创的部位开始疯狂地叫嚣起来，强忍着瞥了唐亦峰一眼，他竭力稳住发颤的声线，轻声说：〃谢谢你，JESSICA，我这两天会关机处理一些事，我们暂时不要联系。〃
〃NEIL，你。。。。。。〃
手机从齐欢的手中滑落，他再也没有力气弯腰去拣。
唐亦峰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检查的结果是脾脏破裂，好在腹腔内出血不算太严重，又送医及时。
等在手术室外，唐亦峰接到蔚景越打来的慰问电话，对于齐佳育的处置，蔚景越答得含糊，明显闪烁其辞，唐亦峰也没心情问那些，他深知自己这个老友为人处世比他老练利落得多，齐佳育在他手底下绝讨不了便宜。
说到齐欢的情况，蔚景越说：〃亦峰，你跟他是不是还处在摸衣服的阶段？〃
唐亦峰顿时噎住，没好生气地哼了一声。关心则乱，他一颗心急得都要抽风了，这蔚景越还在那边说什么风凉话呢！
蔚景越也不介意，笑了笑，说：〃你加油吧，他是很好。〃
唐亦峰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肯定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那人说了什么？对了，他说齐欢是他弟弟？〃
蔚景越静默了一下，说：〃是，这些事以后谈吧，看好你的情人，过两天我去找你。〃
〃好，回见！〃唐亦峰看到手术室的灯暗了，赶紧迎上去。
（八）
齐欢醒来是在两天之后了。
正巧那天蔚景越过来，唐亦峰跟他站在病房外面聊了半个多小时，进来发现齐欢睁着眼睛，开心得像个小孩。医生过来检查伤口，他站在齐欢看得见的地方，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齐欢一时有些发怔。
等医生护士从病房里撤走，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齐欢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倒显得安静了。
齐欢笑了笑，说：〃怎么了？想说什么说吧。〃
〃欢欢，你。。。。。。〃唐亦峰迟疑了一下。
〃你早就猜到我是谁了。〃齐欢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苍白的唇边浮现一抹笑意。
〃也不算太早，最近才知道了，〃唐亦峰往杯子里倒了些温水，取了吸管放进去，拿到齐欢嘴边，故意板着脸说：〃欢欢，其实这事，我是有点生气的。〃
明明看出唐亦峰眼中的促狭，齐欢的心却没由来地抽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