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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落花 by killer下-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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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避开这一掌,随即又安安稳稳落在马鞍上。杜瀛定睛一瞧,那偷袭的人竟是那专用假音说话的茶棚老板! 
  众叛军一涌而上,不料又是几道黑影掠过,「哗啦」、「铿锒」之声不绝,十来名燕军手中兵器全数脱手。原来茶棚里的四名胡人也非泛泛之辈。燕军见四人这等神威,没有人敢再妄动。 
  杜瀛心中暗喜:「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原来是鲜于教主,这么久没见,我都认不出来了。」田阿浩的白衣袖子慢慢泛黑,随即破了一个洞,像是烧焦一样。「不过教主的青炎神掌比以往更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 
  杜瀛听到「青炎神掌」,心中一震:「这人是教教主鲜于成泰!」 
  教又称「拜火教」,约在魏晋之时传入中土。李唐朝廷对各方宗教向来是采兼容放任态度,自唐高祖时便设置祠及保萨官,协助教发展。教虽然甚少过问江湖事务,对武学倒也有相当造诣;青炎神掌便是教的独门功夫,向来只传历任教主,教主以外的人若是偷偷修习,即被视为叛徒,必遭火烫舌之刑,并废去全身功夫驱逐出教。 
  长久以来,这项戒律一直被严格执行,然而却有一个人逃过了,而且还带着一身武艺投靠安禄山。这个人就是前任的教传火右使,现由安禄山任命为长安京兆尹的田干真,也就是眼前马背上的人。至于「阿浩」,正如他所说,只是小名。 
  「田干真,你叛教潜逃,这也就罢了,居然勾结反贼,干起犯上做乱的恶行,还帮着安禄山迫害昔日教众,大烧祠跟萨宝府,你简直禽兽不如!我改变相貌,自毁嗓音,为的就是今日跟你算总帐!」尖锐的声音配上充满怨恨的言语,当真是刺得人耳朵发疼。 
  田干真叹道:「教主,田某当年就劝过你,李唐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依恃,应该早日投靠大燕皇帝,对本教的未来才是长远之计,教主偏偏听不进去;正因你如此不识好歹,惹怒了皇上,才会烧祠,处决萨宝府史,田某实在不便开口劝阻。所以今日教遭此浩劫,全是教主的过失,可怨不得田某。」 
  鲜于成泰冷笑道:「这种歪理,也只有你这等寡廉鲜耻忘恩负义之徒才说得出口。今日我就要以教规处置叛徒,这全是你自己的过失,可怨不得本教主。」凝聚掌力凌空拍出,耀眼的青光从掌心并出直射田干真,田干真早有准备,同样一掌拍出,两道青光在空中正面相遇,僵持不下,强烈的热气散发开来,旁边的人烫得受不了,纷纷走避。 
  杜瀛心中疑惑:「田干真明知自己受了内伤,为什么还要跟鲜于成泰硬拼内力?难道我那一掌没伤到他?不可能!」 
  果然过不了多久,田干真脸色越见惨白,豆大的汗珠流了满脸,他掌中的青光也逐渐败退。燕军看得好不着急,但他们全被四名胡人手中的大刀压制,没人能动弹。这时,最矮小的一名胡人收起大刀,缓缓走近鲜于成泰,显然打算帮他一把。正在众人为田干真命运担心时,他竟一掌拍在鲜于成泰后心。鲜于成泰正专心致志对付田干真,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掌,手上劲力消失,田干真掌力立刻拍中他胸口。 
  众人全都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最震惊的自然是鲜于成泰了。他鲜血吐得满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矮小胡人:「药磨罗,你…」 
  药磨罗淡淡地道:「对不起,教主。田右使说得有理,天可汗根本靠不住,口口声声说三教九流兼容并蓄,心里还是当我们是蛮夷教派,一点也瞧不起我们。本教传入中土几百年了,规模却远远比不上佛教跟道教,真的是窝囊到家。大燕皇帝跟我们一样是胡人,只有他了解我们的心情,他一定会帮我们把本教发扬光大的。」 
  田干真朗声道:「没错,皇上已经亲口答应,等李唐覆灭后,就要立教为国教,教祖所罗阿史德的精神就要在中土生根了!」 
  鲜于成泰恨恨地道:「蛮子就是蛮子,完全不知恩义为何物!」 
  「恩义?」药磨罗道:「你对我们有何恩义可言?十几年来,教主一直埋首武学,再不然就忙着讲道,对教众根本视而不见。我们有什么困难,都是浩哥帮我们解决的,要是我们不帮他,这才叫做忘恩负义。」 
  鲜于成泰哑口无言。他的确是沈迷武术与教义,除了几个亲信以外,对其它人都极为淡漠。此次行动他特地排除田干真的熟人,专程拔擢低层教众参加,没想到连这些人也早被田干真渗透了。 
  杜瀛心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子又没救了。这咸鱼教主真是没出息!」 
  这时,田干真座下的黑神驹忽然无声无息地猛跳起来,田干真正在得意,完全没提防,立刻被震得高高飞起,摔在鲜于成泰旁边。鲜于成泰哪会放过机会,拼着最后力气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他颈项。其它人连忙过来解危,就在这一团混乱中,黑神驹竟冲到杜瀛面前。 
  「上去!」杜瀛飞快地将聂乡魂和崔慈心推上马,他自己则踩在一柄长刀上,挥鞭卷住马尾,在马臀上一拍,黑马开步前冲,拖着他冲出了重围。叛军正在七手八脚,又因为黑马跑得太快,怎么也追赶不上。 
  跑了一阵,三人停下来歇息。聂乡魂对崔慈心冷冷地道:「下马!」 
  「我…我动不了了…」 
  杜瀛伸手将她抱下马,她立刻又跪倒在地,完全站不起来。杜瀛满怀感激地看着救命黑马,正想夸奖马儿两句,一开口却不由自主地转向崔慈心破口大骂:「你疯了不成?为什么要说你是郡主?想找死是不是?你要死自己去死,不要拖别人下水!」 
  崔慈心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说着:「可是,可是,我是郡主的替身啊。替身,本来就是要假装成本人啊。」 
  「!」 
  「要是,他们抓我回长安,英郎就,就可以带着郡主平安到达了…」她也知道自己给杜瀛添了大麻烦,啜泣不已:「杜大侠,对不起,对不起…」 
  杜瀛心想:「你错了。如果是真郡主,一定会极力撇清,像你这样一口承认,田干真反而会怀疑你是假的,搞不好还会绕回去追击南老大,这不是变成你坏事了吗?」 
  不过,见她一个无胆无识的弱女子,大难临头之时居然还能坚守自己身为替身的使命,胸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自然也不忍指出她的失误,只得低下头对不断说着「对不起」的女人说:「嫂子不用赔不是,是我不好。你说的对,替身的职责就是要假冒本人,嫂子一点也没错。」 
  聂乡魂看他们两人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恨恨地「哼」了一声,道:「是哦是哦,大家都好伟大好了不起,就我姓聂的最卑鄙下流,可以吧?」 
  杜瀛冰冷地望了他一眼,没答话。老实说,此刻他对聂乡魂着实不满到了极点,在这种生死交关的时候,他居然还只想着要除掉崔慈心,到底有没有脑袋?不过他实在没力气再来一场舌战,只能闭口不言。 
  长吁了一声,心道:「这几天还真是紧张刺激呢。」转念又想:「奇怪了,我不是最爱紧张刺激的吗?为什么现在我非但不觉得享受,反而心烦得不得了?」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自然是某人。 
  再这样下去,男子汉大丈夫的志气就要给消磨光了。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他们继续上路,由于只有一匹马,杜瀛跟聂乡魂必须轮流步行,速度减慢许多,不过他们却没有再受追击,两天之后平平安安地进了彭城。 
  正如杜瀛所料,田干真发现中计,立刻绕到另一条陆路去拦截南英翔和真郡主。他带人埋伏在必经之路无常谷,打算来个迎头痛击。不料他一个没留神,在山道上得罪了一条正准备冬眠的毒蛇,狠狠地往他脚胫上咬了一口,这一口让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天,等到他终于复原,南英翔早就带着郡主扬长而去了。 
  因此,就某些方面而言,田干真其实是个相当不幸的人。 
  36 
  「你到底要不要离开卧龙谷?」 
  「你是要继续上路回雍丘,还是跟杜瀛离开?」 
  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事实上,根本连问都不用问。不管脑中有多少心思乱转,嘴里就是会自己吐出唯一的答案。 
  出不出卧龙谷根本是小事,去不去蜀郡我也不在乎,我更不希罕李隆基下跪磕头。 
  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你一定很想问我,为什么老是出口伤人,为什么整天把南哥挂在嘴上? 
  我也要反问,早就到手的东西,为什么你还会抓着不放? 
  自然是因为我还没有被驯服的缘故。 
  只要我心里一天念着另一个人,你就一天不会放手。当我将真心捧出来放在你脚边时,就是你转头离去的时候。跟那个人一样。 
  人都是这样,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不会珍惜。 
  如果那天,毒死了你,然后我也一起死了,就是一了百了,再圆满不过。 
  只可惜事与愿违。 
  既然我们两个要继续僵下去,就斗个彻底吧! 
  我再也不要被抛弃了。 
  所以,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向你认输的,杜瀛。 
  长江沿岸,除了不时看到北方的难民外,几乎嗅不到紧张的气息。江南一带雨水充足,土地肥沃,原本就较北方富庶,加上远离战场,跟残破的河北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天堂。在这里,战争成了茶余饭后的谈天话题。 
  他们每天都听到各方战报,河北五郡盟主颜真卿难敌史思明猛烈攻击,终于弃城南下逃亡;济阴领了李巨从睢阳抢来的粮食,竟然就降燕了;雍丘仍是被令狐潮、李庭望围得密不透风,但张巡总是以寡击众把燕军杀得大败,还跟睢阳太守许远连手大破燕将杨朝宗军队。 
  薛敏听到睢阳的英勇事迹,激动得泪流不止;杜瀛则是大声叫好,不住口地大赞张巡许远英雄了得。 
  聂乡魂看着杜瀛的神情,心中荒凉无比。他知道杜瀛一定很想回去,回去北方跟这许多好汉并肩作战,而不是逗留在天下太平的地方,跟自己纠缠不清。 
  如今,在纠缠不清之余,杜瀛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来源--薛敏。薛敏是个诚实又正直的好孩子,个性纯洁善良,不管杜瀛说的笑话再无聊,他都会笑得前俯后仰,而且是真的笑,绝非作伪。更重要的是,他有张惹人怜爱的脸孔,总是用崇拜信任的眼神看着杜瀛。想也知道,见了这种眼神,杜大侠一定是打从心底渴望保护他。 
  忽然开始希望,当初没离开卧龙谷就好了。因为在谷里,杜瀛的眼睛只看着他一人。 
  这日,到达洞庭湖旁的岳阳。虽说三人正急着赶到蜀郡,但面对着天下第一名湖,不游览一番未免说不过去。薛敏一早就拉着杜瀛去游湖,邀聂乡魂同去,被他一口拒绝。于是他们两个出门同乐去了,留下聂乡魂在客栈喝闷酒。 
  他坐在靠窗的位子,正望着湖面的点点帆影发呆时,忽然有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怎么会有人大冷天跑去游湖?」 
  聂乡魂回头,见到是名书生,年约四十,面如冠玉,十分斯文俊雅;眼神深邃,又带着几分犀利。聂乡魂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却不知何故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他回过头,淡淡地道:「无聊吧。」 
  「我可以坐这儿吗?」 
  「可以,反正我要走了。」起身走开,却听得那书生悠然道:「没想到杨中丞的公子如此不懂礼数。」 
  聂乡魂的父亲杨慎矜生前正是官拜御史中丞,听到这话,聂乡魂心中一惊,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你认错人了,我不姓杨,我也不认识什么『杨忠成』!」 
  「哦,你不姓杨,那想必是姓聂了。」聂乡魂脸色大变回头瞪他,那书生自顾自的说:「因为你娘是聂新荷。」 
  「你是谁?」 
  书生嗄了一口茶,继续说:「聂新荷乃是江陵聂秀才的独生女,聂秀才屡试不中,悒郁而死,聂新荷被江陵大云庄武夫人收留。后来太府卿杨崇礼到大云庄作客,看中了聂新荷,定下来给他儿子杨慎矜作媳妇,生了个儿子叫杨乡,小名魂儿,鼻子嘴巴长得跟他爹一模一样,只有眼睛像他娘。你看我说的对吗?」 
  聂乡魂厉声道:「我问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真是薄情啊,我还喝过你的满月酒,还抱过你呢。」 
  「那么久的事谁记得!」 
  「那么,前一阵子在淮水之上,你还没事闯到我船上来,这总该记得吧?」 
  「你说什么?」聂乡魂睁大了眼,书生一笑,忽然换了副嗓音:「我知道广文这个人,为了出人头地连自己老婆都卖,你可千万要当心。」正是江上那老翁的声音。 
  「你……」聂乡魂惊得嘴都闭不上:「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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