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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节

太虚幻境-第3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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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听他语气渐渐凄凉,心中不免悲凄,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你生病是……”
  “我不知道。”纳兰玉断然打断他的话:“我只希望,安乐能够及时离开,仅此而已。”
  容若怔怔望着他忽然之间平静下来的面容,只觉心头阵阵悲凉,让人恨不得仰天长啸,以舒胸中愤闷。
  反而是楚韵如柔声道:“你放心,安乐不会再被任何人利用伤害,她是我们的朋友、亲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
  她的声音清柔,却坚定得不可思议,她的容颜无限美好,却又坦荡真诚,让人无法对她的承诺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而此时,性德忽然转头,向着园门某个方向静静看了一眼。那里有一行人正匆匆远去,正中的那一位,正是大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然而,性德目光所视,却又似乎不是那个大人物。
  天地寂寥,世情如潮,在无数人影、无数喧哗褪成黯淡的色调之后,那无限远的高天处,无限美的花木中,是否有一双应该冷酷无情,却始终无法做到的眼睛在凝视这里。
  那人望的,是连吹一曲箫都会吐血的弟弟,还是一个,从来只会负他伤他的无心人,又或他想看的,只是无情天意,莫测命运。
  那个人,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
  他终究还是决定……
  藏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卫孤辰的眼眸既无悲苦也无伤,只静静地看着小园。
  那个皇帝的手完好无损,那一场捞铜钱的好戏,果然另有玄机。不过,他肯为性德费如许心思,心中终还是看重性德的,只要他肯有这份真心对性德,只要能让性德最后不致落到董嫣然的下场,只要那多日之前,在董嫣然身上的惨剧,不落到性德的身上,自己又何必再来追究……更何况,此时此刻,他也实在没有心思,再为这种事情去生气了。
  他望着近处的一切,眼神遥远得不可追寻。
  那里,有一个叫了他无数声大哥的少年,在剧烈的咳嗽中吐血。那样的年少,那样的青春,却已脆弱得似是经不起一阵风吹。曾用那么热诚的眼看着他,曾用那么热诚的声音呼唤他,而如今,只能在阳光下,如此虚弱地勉力微笑。
  那里,有一个他为之付出了自己能给予的一切,却只能换来冷然相待的冰霜化身。依然是那冰冷的神容、清冷的表情,依然是那无波的眼眸、无情的声音,然而,站在容若身旁,那个永远冷冷淡淡清责无比,像天上的明月般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忽然间就有了一种奇异的生气,那种人性的温暖洋溢在他身上、衣上、发上、脸上、眸中,洋溢在他眼边的阳光里、他身旁的空气中。
  这样的萧性德,让人不敢相信是真实的一种存在。
  罢了,罢了。
  是他的眼神大炽热,还是他的心绪大激动,为什么萧性德竟忽的转头,遥遥望来,难道隔得这么远,自己如此小心,依然逃不过他的耳目。
  卫孤辰沉默着开始悄悄退后,静静远去,只是在最后的一刻,他淡淡转头,再看了一眼,那座转瞬间将会远离的小园。
  他知道,无论是这世上,唯一真心把他视做兄长,看若手足的少年也罢,无论是从来不关心身份、来历,只纯纯粹粹想对他好的弟弟也罢,无论是天地间唯一可堪一战的敌手也罢,无论是红尘中唯一可以令他倾心的女子也罢,在他未来有限的生命中,只怕都已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那两个人了。
  这人生,当真寂寞如冰雪。 
 
 
 
  
第四部 浩浩秦风 第二十五集 第十一章 秦楚大婚
 
  离开相府之后,容若既不骑马,也不乘车,只是默默地前进。性德与楚韵如都知道纳兰玉的现状刺激到了他,谁也不说什么,也只安静地跟着他。
  “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容若忽的大叫出声,右手握拳,重重击在左掌掌心。
  “什么不公平?”性德淡淡问。
  容若转头望他:“我没办法坐视我的朋友受这种折磨,我可以为他做什么?性德,你说,我能做什么?至少让我们做些什么吧,不要只是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切残忍无情的事继续下去。”
  性德对于他偶尔冒出来的热血冲动,早就习以为常,平静地说:“快些成亲吧!”
  容若一愣。
  “成了亲,多少安全一点,他少担心一点,也不必夹在你和秦王之间为难,而且,当了宁昭的妹夫,求情的话,也好说话一些。”性德说来漫不经心。
  容若也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居然还真的呆了一呆。
  楚韵如看得不知该好笑,还是该心酸,轻轻叹道:“容若,看到纳兰玉这样,我也很难过,只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不,还不够,我们做得还不够。”容若用力摇头,忽的全身一顿,神色微微一震:“或许……”
  “或许什么?”楚韵如轻轻问。
  容若叹息,或许,性德刚才其实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或许,与安乐成亲之后,他可以…
  …或许……那想法是不是大天真、大一厢情愿?但是,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
  然而,眼望楚韵如,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想起刚才纳兰玉还在为安乐的婚事担心,想起楚韵如曾有的允诺,不知不觉,露出一个有些无奈、有些悲伤的笑容。
  许下这样诺言的楚韵如是什么心情,说出那一席话的纳兰玉又是什么心情。
  纳兰玉真是大多虑了,事到如今,那么多人的性命系在这场婚事上,秦楚两国随时可能爆发的一场大战,也指望以此次联姻来平息,又岂是他能够说不娶就不娶的。
  这场婚事,真的已是势在必行。
  数日后,在两个国家的期待中,一场惊人盛大的婚礼,终于到来了。
  且不说整个京城一片欢欣,到处张灯结彩,到处黄土垫道,开门向外望去,上头一概是红色,下面一概是黄色。
  两国大婚,不能没有人观礼喊口号、凑热闹,所以需要发动全城百姓,但也不能让百姓光看热闹,胡乱走动,影响治安,惊了鸳驾,这其中的学问,真个说不尽了。
  离着大婚还有好多天,全城百姓就在大小里正的带领下,就相关的庆典事宜做了若干次演习排练,可怜京城各大衙门的办差人员,几天几夜都没怎么休息,人人累得满眼都是红丝。
  容若自己看着婚礼前送来的陪嫁单子,就已经目瞪口呆了。
  我的那个天啊,光衣服就细细分了三十多类,加起来就有九十九箱,各式各色上等绸、缎、纱、绞足有九百九十正,各种各样,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被子足有一百九十九床。
  这倒也罢了,可是,怎么光梳子也有一大堆呢?黄杨木梳二十匣、象牙木梳十匣、蓖子十二匣、大概二十匣,这这这,这得多大的脑袋、多长的头发,才用得完这么些梳子,宁昭不是想包办整个大楚皇宫的梳子吧!
  还有那首饰,镶极品珍珠金凤九只、嵌极品碧玉金翟鸟九只、各式金步摇二十支、凤冠十五顶、各式玉石翡翠佩饰一百零八件……
  根据后面的附录,这还只是普通的饰物,真正珍责的各式宝贝,还要另外备册记录,以备查验的。
  安乐是位才女,所以,琴棋书画、笔墨纸砚,还有各种雅致摆设,这一类的东西,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大大小小狼毛、兔毛、山羊毛各种古古怪怪毛的笔足足有上千支,各式名责纸张那更是漫天漫地数之不尽。
  金箫银笛玉琵琶,一行行名责的乐器排下来,亦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各种摆设、古玩、珍珠、美玉,一样一样列下来,想来在公主大婚的时候,钱也不是钱了,完全和泥沙没什么区别。
  容若看单子看得头晕眼花,我的天啊,这也大大大浪费了吧,以上一堆堆,居然还只是普通物件,这个认知让他那发抖的手,简直不敢再去翻那些名责陪嫁单子了。
  楚韵如看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排场倒也并不比眼前的小。”
  宋远书也道:“天子纳后娶妃,秦楚结姻定盟,这么大的事,能不排场吗?皇上,你还想拖多久,误了时辰,你大舅子翻起脸来,你可没什么好处。”
  容若愁眉苦脸地起了身,十几层的皇帝结婚大礼服,全套穿好,临行前深深看了楚韵如一眼,见她回以一笑,欲言又止,最终只微微叹息一声,行了出去。
  为了给楚王摆排场,宁昭特意调了足足三千名锦衣近卫给容若,高车大马,锦罗旗盖,仪仗惊人。
  队伍的前方,宋远书左手持使者节杖,右手托问名诏书,陈逸飞捧金册金宝,皆正装肃容,徐徐而行。整支队伍把容若那天子亲乘的七宝云母车,团团护住,大队人马遮天蔽日地一路行往大秦皇宫。
  沿途百姓在里正的指示下,整齐划一地挥手大声欢呼,以表大秦国人民对大楚皇帝的赤诚热爱。
  楚韵如静静立在行宫门前,看着一片欢天喜地,满眼艳红喜庆,望着她丈夫的车驾渐渐遥遥而去,迎娶另一个女子。
  她静静地等待着,听得随着车驾远去,一声声鞭炮,渐响渐远,等着沿途百姓们,在里正的带领下,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她安安静静地站着,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不需要任何人服侍。她静静算着时间,猜测着,她的丈夫,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她知道这套娶亲封妃的仪式冗长而繁复,天还没亮时,他们出去,等他们回来时,天应该已经黑了。然而,她不记得自己应该坐一会、歇一会,她只是站得笔直,静静等待着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大阳,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他们到了皇宫了吗?是否已经行过“九九大礼”,以表楚国聘秦国帝女之诚意。
  她默默在心中从一数到三千,这个时候,两国君王可曾互相见礼,两国臣子可曾互换节与诏。
  “夫人,你没有吃早膳,现在午膳已经好了。”苏良小心地唤。
  她微微摇头,凝视远方。
  他踏入皇宫了吗?穿着华责的服饰,行过一道道宫门,可曾走到安乐的面前?这个时辰,他们是否已行过礼,是否已读完册妃诏书,是否已把专为安乐而御制的金册金宝交给她?
  “夫人,要不,你坐一会儿。”赵仪搬来椅子,有些焦虑担忧,又不敢表现出来。
  楚韵如依旧摇头。
  他们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会有怎样的盛大铺张?比之我当日的大婚又如何?
  她就这样,等待着,不饮不食,不言不动,等待着,她的丈夫,迎来另一个应当与她姐妹相称的女子。
  她守在行宫的门前,守着东升的大阳,渐渐西下,守着由清晨渐渐亮起的阳光在黄昏慢慢黯淡。
  她守着,耐心地、毫不焦急地、安静地等候着。然后,是如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是如雷霆一般的鞭炮声。再然后,是那自街角而来,渐渐接近的喧天鼓乐,迎亲队伍。
  公主的陪嫁队伍,长得看不见尽头,整条大街,密密走了一排又一排,也摆不开那无穷无尽的珍宝。
  公主的香车宝荤,高责华美,遥遥望去,竟似一座移动的小山、走动的行宫。
  楚韵如微微一笑,当初她受封为大楚国皇后,所乘的国母凤荤,也不过如此。秦人为提高安乐的地位,为她准备的车马,隐然有皇后的规格,正如楚国人为了给足秦国面子,册妃用的竟是皇后专用的金册金宝。
  然而,她依然是什么也不说,微笑着迎过去。
  车马喧哗中,龙凤宝车的珠帘开处,两名宫女扶了那凤冠霞被的女子盈盈下车,在她身后,容若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楚韵如只是微微一笑,伸手牵了安乐的手。
  两个美丽女子的手轻轻一触,彼此都感觉到一片冰凉之意。
  虽然垂着盖头,安乐却似第一时间意识到对方是谁,纤手微颤。
  楚韵如立刻握紧她的手,一时心中不知是怜是伤,轻声道:“安乐,我在这里,不要怕。”
  她牵她的手,引她步入那煌煌行宫,大楚国皇帝的行在。她牵她的手,领她行过重重宫门,步过道道曲径,走过他们夫妻的世界。她牵她的手,送她入自己丈夫的房间。
  在大楚国,她的身份是皇后,这是皇后的美德。在大秦国,她公开的身份是容若身边的女官,这是女官的职责。
  这大楚皇帝的居所,已经为迎接新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鲜红的喜字、明亮的红烛、柔软的床榻、熏香的裘枕。
  楚韵如扫视四周,微微一笑,然后听到安乐一声不知是痛是伤,是悲是泣的低唤。
  那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那么用力,已至于微微颤抖。
  楚韵如轻轻扶安乐坐下,轻轻拍拍她,安抚着她,柔声在她耳旁说着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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