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出-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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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庄主将戚某救到此处,该不会就是为了看这场戏吧?”今天的客人似乎特别多,戚少商无奈的想。
这二人一来一去两句话,殷鹄立问得嘲讽,戚少商答得淡然。
男子相恋固然惊世骇俗,更别说他和顾惜朝是生死仇家,但他本非循规蹈矩之人,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想法。他既然已对顾惜朝坦白,更无须遮遮掩掩。何况这殷鹄立存了何等心思,他此刻也明白的差不多。
“可惜顾公子好像不太领楼主的情。”见戚少商如此回答,殷鹄立也不恼,只是笑着言道,“不知戚楼主现下打算怎么办?”
戚少商看向殷鹄立,不答反问:“若是殷庄主得遇此事,又待如何?”
殷鹄立一震,看向戚少商。
之前未曾细看,而今当真被那双眼锁住,竟觉那人的一双眼内目光犀利通透,好似能将人里里外外看个明彻,仿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般。自己百般藏匿的心思,似乎顷刻间便已被他看穿。
“在下想象不出如此境况,也答不出这个问题。”虽然仍看着戚少商,却是微微错开了目光。
戚少商见他神情,了然一笑,平静地说:“他若无心我便休。”语气中却并没有太多无奈怅然的情绪。
殷鹄立对他的回答如此轻慢感到不满,故而语带讽刺:“戚楼主好大方、好肚量,拿得起放得下,当真是楼主风范。”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留恋?
“谁能改变顾惜朝?”戚少商淡淡地说,“若是那书生钻了牛角尖的事情,莫说是在下,便是他最看重的夫人亦拉不回,除了休,又当如何?”
“戚楼主嘴里说休,心里当真休的了?”若真能如此,何必来这杭州,何必入这局,让那书生死心不是更好?
“殷庄主误会在下的意思了。”戚少商听出殷鹄立的弦外之音,好笑地解释,“戚某只是放弃劝说顾惜朝和在下一起,并未说放弃爱他。”虽依然是温和浅笑,却陡然话锋一转,“但若是有朝一日,他做出与两年前一样的事情,戚某断不会助纣为虐,更不会坐视不理!”
这一番话说得出自肺腑情真意切,掷地有声气势非凡。一时间,倒叫殷鹄立说不出话来。他大概能明了顾惜朝不愿重新来过的心情。这样一个人,若是错过了,当是何等遗憾。
只是戚少商,你可知道,正因为如此,顾惜朝才不愿信你。
“殷庄主来此若只为谈顾惜朝的话,还是请回吧。”戚少商摆出送客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这里是殷鹄立的地盘,“戚少商与他之间的事,不需要他人过问,也不是别人过问的了的。”他看明白了殷鹄立眼中之意,但是戚少商若没了顾惜天下的侠义,便不是戚少商了。
“今日前来,实是有一事相告。”殷鹄立露出神秘的笑容,“戚楼主听了,定然欣悦。”也许真如戚少商所言,那二人的事,只能交由他们自己解决。这一路行来,他只是铺个路便觉无奈,想也是无法插手。
顾惜朝回到山庄后并未停止在京师中的动向,也日日能从殷鹄立口中得知戚少商的消息。
于是他知道戚少商的伤已经大好;他知道戚少商并未急着离开;他知道戚少商依然呆在殷鹄立在杭州的院落里,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京城安危——他怎么可能不关心。
他知道他在等他——戚少商在等顾惜朝,等他的回答。
但他不想去,戚少商说出的固然真心,只是他的真心在大义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他现在愿意与他退隐山林,愿意与他同行江湖,等到大宋将倾的那天,他是不是依然会扔下自己去以身殉国?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不是么?
因为他是戚少商啊……
国家大义在他心中永远排在第一,任何事物都比不过。息红泪那般的女子不能,他顾惜朝能不能?
他也在等,等戚少商等不住的那一刻,他若回了京,他们便再无可能,顾惜朝的自尊不许。
若他不回京……京城若真翻了天,戚少商也定不会原谅自己。
兜兜转转这么久,原来还是个死局。
戚少商若能等到那一天,便是让他恨上一辈子,也是好的。顾惜朝决然地想。
所以他不出现在戚少商面前,只让那人等着。
因为人总是贪心的。
最初,他只是想赢过戚少商,让戚少商正视他,哪怕是因为仇恨;后来,一路真真假假,不知是谁先动了真心,他想要戚少商信他,想要戚少商永远记着他;现在,戚少商承认爱他,他依然觉得不够,他顾惜朝要做便做第一,绝对不要在什么大义之后。
他在赌。
顾惜朝不喜欢赌,他总是运筹帷幄决策千里,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从来不做。然而只要是关于戚少商的,他都在赌,成败参半。
赫连依然在杭州城内乱转,毫无半点头绪。
入夜时分,赫连正站在院中思索再到什么地方去寻,忽觉背后有响动,眼神一凝,便是一枪刺过去。
“小妖。”白影晃动,闪过银枪。不是戚少商又是谁?
“戚少商,你果然没有死!就知道你这个祸害死不了!”小妖欣喜之情跃然面上。
戚少商一笑,他很感激小妖这个朋友:“我被殷鹄立救了。”
“他?他为什么救你?”小妖皱眉,那个庄主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为了顾惜朝。”
小妖怪异地看了一眼戚少商。他记得一年前进京时看见的戚少商也是在夜晚,月华之下。只是那人冷漠如冰寂寞如雪,而今的他,即使在这秋夜冷风中念着那个名字,也散发着暖意。
“戚大当家,你已经做出决定了?”还好铁手那块木头已走,不然坏人姻缘的事情他一定会做。
戚少商颔首:“我会暂时留在这里,至于其他的,你回京就知道了。”
“好,既然你戚少商这么说了,我即刻启程。”小妖一口答应。
“你会这么答应恐怕不只是因为我是戚少商,更因为你想见红泪吧。”戚少商洒脱一笑,“见到红泪,帮我说声谢谢。”
小妖眉头一皱,两眼一瞪:“不必了,红泪已经是我夫人,跟我说就是跟她说。”
戚少商失笑,他只是想道声谢,以作再见。
为她戴上红花让她等了如许光阴的男子,终究不能陪她一辈子。
不过,如果是小妖,当可弥补此等遗憾吧……
目送小妖离去,戚少商独自走在去他栖身院落的路上。
上一次独行夜路,是在京城小甜水巷附近,然后,他见到了顾惜朝……
这次呢?
上次是开始,这次是否就是结束?
夜晚总是有些魔力,尤其是秋日的夜。
戚少商一步一步地走着,往事便如同梦魇魔魅纷至而来,逝去的面孔一个一个地浮现在他眼前,带着痛和怨逝去,挽留不能。
最后停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钦慕他的红颜,一个是养育他的兄长。
他们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却不同与其它鬼影般有痛有怨。他们的神色,是平静的。
“红袍、卷哥,我没忘记连云寨,没忘记雷家庄。我没有忘记我和他之间的仇。但是一个人就这一辈子,纵然我杀了他,你们也不可能回来。请让我和他过完这辈子,再下去给你们赔罪。千刀万剐,我戚少商定然不逃。”
鬼影动了动,似是欣悦似是叹息,终究消散了踪影。
戚少商深深一揖:“谢谢。”
抬起头,一袭青衫在长街尽头,静静凝望。
29
顾惜朝走在前,戚少商尾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着。
顾惜朝突然开口:“大当家的就这么跟着,也不怕我又将你卖了?”头未回,话中的语气却能让戚少商立刻联想到他此刻的表情。半是挑衅、半是戏谑,竟已熟悉到骨子里。
“那么,请问惊才绝艳的顾公子想把在下卖个什么价?”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咸不淡的语气蓦然将顾惜朝的火气勾了起来。不是大侠么,不是群龙之首么,为何如今京师将危还能如此从容?
“你这个土匪根本一文不值!”
“非也非也,既然能让顾公子看上,在下多多少少还是值那么些的。”
顾惜朝顿住脚步,回过身,阴沉的脸色让戚少商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为什么你没有和赫连春水一起走?”
今日得知戚少商离开了那个院子,他心里一惊,想着,终于那人还是忍不住,还是记挂着他的侠义。于是半日之内心神不宁,最后还是将事物交给殷鹄立,忍不住过来看看。却正好看见那人劝走了赫连春水,独自往回走。更听到那人对这虚空的请托,情真意切。
突然间,就害怕了,在听过这番论调之后,如何还能面对他憎恨的表情……
所以,希望他能离开,回去京城,这样,自己便能死心,重新筑起心中的防线。
“你希望我走?”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的眼睛,一直看进他的心里去。
“……”顾惜朝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话到嘴边,始终吐不出个“是”字。
“我留下,自然是因为你不希望我走。”
“你是金风细雨楼楼主,你是戚少商。”因为我不希望他走他便不走?顾惜朝觉得心里怪异的紧。
“那又如何?家国天下,与我何干?”戚少商故意如此随意地说道,神色轻浮,仿佛那些侠义大义他都不在乎。
“住口!”顾惜朝想也不想地吼出来,却被自己的反应吓住。怒气竟然是如此自然便出现,似乎天经地义。
“怎么样?你也认为,会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不是戚少商,对么?戚少商就是应该侠义天下,应该以大义为重。就连你也如此认为,我又如何改变的了?”戚少商突然就笑了,苦笑,他岂非真的不懂顾惜朝的心思?他们毕竟是知音一场,那人的性子,不说十成,至少九成半是知道的。
可是正如顾惜朝所言,因为戚少商是他……因为他是戚少商啊!
并非刻意,一切皆为本能。
顾惜朝站在夜色中,站在戚少商对面。夜风拂过,带来秋意的沁凉。突然间,便悟了。他本是希望戚少商留在这里,哪怕之后恨他一世。可是他始终,都认为戚少商应该在京城,他始终,都不认为戚少商会留下来。在他心里,戚少商便是那个样子的。他喜欢的,却也是那样的戚少商。所以他方才会喝住说出那种话的他。
他执意要证明戚少商的真心,却原来,一直是他在缘木求鱼,不得其法。
“你既然改变不了,却为何还是留了下来?”既然如此,他更应当已经离去。
“我是金风细雨楼楼主,是九现神龙戚少商。但人活一辈子,总要为自己作一件事。”当初因为做不到,所以红泪终究弃他而去,这次,无论如何都该留住想要留住的人。
“……你跟我来。”顾惜朝说完就走,身后响起另一人的脚步声。
顾惜朝只是走回了戚少商暂住的院子,他拿出棋盘放在桌上,示意戚少商坐下。
戚少商皱眉苦笑:“若要下这黑白之物,你应该去找无情或殷庄主那样的人,我这个‘土匪’可不擅此道啊。”倒也非他谦虚,若和顾惜朝这样的人比较起来,他那点棋艺,给他打下手还不够格。
顾惜朝狠狠瞪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如此小气。不就在刚才说了他一句土匪么!
“与他们,比的是技,与你,较的是心。棋盘上,便是这江山天下。”言毕,执黑子在棋盘上下了起来。
戚少商无法,只能奉陪到底。他棋艺不佳,索性也就随心而落,几乎不怎么思考。令人惊讶的是,顾惜朝这般的棋艺高手竟也如他一般,完全没有用什么时间去思考。
就如顾惜朝所言,这盘棋,比的是心。他没有费心计算,戚少商更不可能。
他们下法几乎可以说是随心所欲,是以速度极快。几乎是此方刚下,彼方已落子。然而战况却始终不分上下,胶着不清,愈演愈烈,可以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境界。
戚少商一子落下,顾惜朝却停了手。再观棋盘,黑白纠结,相当之惨烈。
“棋入死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顾惜朝平静地说。
只是一盘棋,也能下出这般结果,难道他二人天生便是相生相克,注定只有一人能活?
戚少商看着棋盘,他已经知道顾惜朝接下来要讲些什么。
“戚少商,囚龙山庄在京城的布置都已完成,你便是和赫连春水一起回去,也赶之不及。谋逆是大罪,若是失败,我能逃过第一次必然逃不过第二次。若是成功……你这个京城白道之首也必然会成为蔡京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切,就如这盘棋。”顾惜朝直视戚少商,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没有预想中的震怒和愤恨,戚少商只是很平静的回望他。
“你不是说爱我吗?你不是说要为自己做些什么吗?那你告诉我,这盘棋,如何解?”
“你真要我解?”戚少商问,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不错。”顾惜朝讶然,难道他还真的有法可解?
“好!”
话音刚落,戚少商拂袖一挥,黑子白子落满地,棋盘上空空如也,方才激烈的撕杀仿若幻梦。
“如此,不就解了?”
一切是非抛身后,破局重来谱新局。
顾惜朝愣愣地看着光滑地棋盘。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