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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鹤顶红之杜十娘-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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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遇春忙用大掌拭泪,那般笨拙慌张,说,宝儿,给我时间好吗?我会想办法让你们父女见一面。但是现在不行,你知道局里的规定,我又辞了职,更不好说话……
  仍是哭,珠泪颗颗,你做戏,我也杷戏做足,咱二人旗鼓相当,看谁胜出。
  他更加慌张,抱住了我,宝儿,宝儿,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痛了……
  当真痛了?
  男人也会痛么?从未听过李甲说。
  倒是杜十娘常常为李甲痛。看他背影,听他脚步,记他一举一动,活着时痛心,死了痛骨,常常复习一般,日日做痛的功课,以为只有女人才会为爱痛的。
  哭的更哀,借机俯头在柳遇春的怀里,听他痛时心是何等样子。那心果真的跳的好快,好响,一如渔阳鼙鼓,步步紧逼,震人耳膜,可知他是真的痛了,怕孙宝儿知道,再演那长恨歌。
  孙宝儿,你好生幸福,被这样的一个男人爱过。
  可怜柳遇春还不知人鬼殊途,鬼人之间已成银河,还没那一年一度的七月七。
  过两天,就两天,我就安排你们见面好么?他更慌,忙许了诺言,定了期限,怕他心爱的人再哭。
  知了见孙富的日子 ,便表演结束。我于是收了眼泪,破涕为笑,任他揽着腰,走出了警察局。
  外面是艳阳天,毒日头,阳光刀剑般劈下,不由缩了一缩皮骨。
  我是一只鬼,虽说有六百年天然修为,日光太强,还是有点颤颤惊惊;惶惶张张。
  且见不远处有一道士,背身而站,与路人问讯。
  他身形长大,浑身毫光,手执拂尘,腰间糸一碧玉葫芦,端地仙风道骨神仙模样。
  呀,显是捉鬼的好手,对头的冤家。
  忙四处打量,找个逃处。
  只见前方有一餐馆,便说,遇春,我饿。
  柳遇春忙带我进去,里面还算干净,他便找一座位,点了菜肴。
  安全了。
  上菜的当儿,我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匣子,那里桌面大的一块东西上面,有人有物有声音,兀自成了一个小型社会,里面有穿飘飘衣袂,戴环饰配的女人走来走去。
  哦,看她们衣饰,应该与我是同时社会。
  咦,可是谁把六百年前的人抓来压小放那箱子里养起?谁有这么大法力?
  宝儿,吃饭啊,回家再看电视吧,小心饿坏了。柳遇春递我筷子。
  电视?回家再看?
  想想,昨晚在孙宝儿家也看到过这东西。
  这时那东西画面一换,突的回到现代社会,一男子西装革履,洒洒然而来,好不飘逸俊美,他渐走渐大,只剩一张脸,眼睛似笑非笑,唇角似翘非翘,五官精致,无可挑剔。
  是极品中的极品,千万人中还有人能长得这般美,而没有女人气?
  他那模样做派,举止魅力,色相诱人欲。
  他生的比李甲硬朗,却比柳遇春多一点点阴柔美。
  我身上的皮紧了一紧,颤了一颤,这臭皮囊还带着色欲。
  白骨却动也不动,不为所累,他再美,对一只鬼来说无所谓。
  只是杜十娘生前自诩美艳无人能匹,想不到六百年后,能在男子中看到这等尤物,也生相惜。
  柳遇春唤我,见我不理,也看那画面,突然笑了,宝儿,看你偶像看的饭也不吃了?吃饭吧,齐天乐做的这个新广告以后会天天看到的,直到看的你烦了。
  哦,他叫齐天乐,名字不错的。
  我取过了柳遇春递来的筷子,不再看他。这时打量着眼前的盘盘盏盏,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我是一只鬼,这不是一只鬼吃的东西。
  柳遇春又说,宝儿,以你的实力,好好演电影,说不住以后在影视界会红过他,那时……
  不听他说,故意把手儿一松,筷子掉地。
  柳遇春一听声音,便俯下了身。乖这时机,见空中飞着一嗡嗡苍蝇,便手指一指,射出细细一股阴气,这小小肉身,那能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不偏不移的落入一个盘里。
  这时柳遇春抬起头来,我娇声责他,遇春,菜里怎么有苍蝇呢?
  他一看,很生气,便叫道,侍应生,你们的菜里怎么把“空姐”也放了进去?
  我一听不由婉尔一笑,这柳遇春,端地有趣,这是我这只鬼,六百年来第一次听道苍蝇还有这样好玩的称谓。
  第十二节
  那老板不知“空姐”是何物,跑来一看,忙一连串的道歉,要给我们再换一盘。
  柳遇春看他诚恳,不好意思责备,便看我脸色。
  我朝窗外一看,外面阳光仍是很足,那道士还与人罗罗唣唣,不肯快快走了。
  如何既不用出去,又可不吃眼前的这些人世的吃食,得想个法子。
  这时只见刚才在警察局为柳遇春不该把新鲜水嫩的爱情施于一个妓女一样的脏女人,而充当道德女侠的那个女警也推门进来了。
  显是也来就餐的。
  哦,嚼人舌根原也会把胃嚼得空虚了?
  浪费粮食。
  来的太好了。杜十娘正缺道具呢。
  我忙对那老板轻轻一笑,说,不用换了,我们不吃了。说着,伸出五根葱管般的手指,把那碟子罩住了。
  那老板头上急出了汗,不知我下一步要做什么。连柳遇春也疑惑的看我,说,宝儿……
  那女警这时却走的近了,满脸春色的和柳遇春打招呼,对我却瞧也不瞧。
  对坏女人做出最高贵的鄙视,实不知心里多么想学坏女人的媚术。
  这类女子,杜十娘在六百年前,一年一度三月三的踏青之日便见识过了。
  那日,她们成群结队的在杜十娘所过之处聚集,因为那儿的男人够多。
  看杜十娘过来,先是观戏一般,看得呆了,然后醒了乱吐唾沫,回了家却关门闭户的学杜十娘的举止动作,风致做派,衣着妆饰。
  因为三月三一过,卖头油胭脂的婆娘汉子,进了妓院,便讲述外面流行的衣饰裙钗,不外乎是杜十娘三月三的所妆所着。
  不都是为情为欲,为了男人?假正经什么?
  杜十娘虽是妓女,身体龌龊,心底却并不。
  乘着当儿,我拿筷子轻轻夹起那苍蝇,慢慢举给柳遇春看,哦,遇春,你发现了没有?这“空姐”可不一般,它还穿着制服呢!
  此话一出,那女警的脸马上一红一白,颜色错杂,开了颜料铺子。
  柳遇春知我所指,却因了礼貌,绷紧了嘴角,不肯笑出。
  那老板却不肯客气,“噗嗤”一声笑了。
  这时我只觉外面光线突的弱了,想是有云路过,且那道士也不见了,忙拉起柳遇春的手,亲亲爱爱地说,遇春,咱们走哦。
  这亲爱是做给别人看的。
  嫉妒与诽谤永无所得,正经的是要自己努力。
  做人、做事、做妓女抢男人都是如此的。
  出的门来,门外刚有一辆红色的的士泊着,那司机国字脸,耦色夹壳,伸出一只大手,招着,快,快快上车,此地不让停车。
  真是顺风舟自送来,杜十娘正怕那毒日头、臭道士,他倒来的恰是时候呵。
  可可是雪中的碳,雨中的伞,不上待何?
  忙拉柳遇春上了那车,此地不宜一只鬼久留的。
  柳遇春一上车就开怀大笑,双手捧住我的脸,轻轻的揉,用他宽大的手,一下一下,宝儿,宝儿,你真是越来越顽皮可爱了。
  他揉的温柔,说的是实
  我却听得胸前骨头如被锤敲,节节欲碎,忙捂住了。
  这句话,李甲倒是常常讲的。
  只是他讲的地儿不同罢了。
  那段日子,杜十娘与李甲那真是行院里的如花美眷,双双溺在良辰美景里沉醉着。
  以至于我忘了,我是婊子,他是嫖客,我把自己的心也售出。
  初初相见,便情根深种,恐来不及一般,把爱透支着。
  于是常常言语之间,便忽的停了,似只嫌言语不能够表达情的深浅。急匆匆做那被底鸳鸯,椅上连理,雕花大桌上的并蒂莲。
  时日越久,越与他恩爱无间。
  李郎他揉入十娘的深深处,那般惊心动魄、山崩海裂,恒古的情与欲,由他腾挪移转,纵横开合。十娘不由的用指、用齿、用一点点香舌,挑他,逗他,撩他,咬他,痒他……种种样式,不一而足。直至他揉的十娘酥酥软软,十娘把他爱得浑身无力。直至把相互丢了。
  是丢了,他丢给了我,我丢给了他,需到对方身上才能把彼此找着。
  这个时候,他拥着软软绵绵一朵无骨云般的十娘说,十娘,十娘,你真是越来越顽皮可爱了。
  而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他却不知,他睡着了,十娘醒着。
  醒着的十娘用十指一点点摸过他的脸,因他这一句话,幸福得有泪慢慢溢出。
  顽皮?可爱?
  因了爱,杜十娘才用尽浑身解数,耍尽法宝,顽皮给他,可爱给他,他可晓得?
  别的男人,杜十娘为了钱财,只付出百分之五十,对他则用尽了百分之一百的恩爱手段,还直盼再能多生出一百的能力。
  宝儿,你怎么了,胸口痛么?
  柳遇春的手捂了过来,更紧的捂着,一脸焦急。
  我忙松开了捂在胸前的手,只觉这臭皮囊的脸上湿湿的,哦,怎么,它哭了?
  杜十娘,你好没骨气,六百年了,还为一个负心男人哭,不值得!
  一想至此,怕柳遇春看着,忙偏了头,向车窗外看,说,没什么,遇春,咱们去看素素好么……
  不等我说完,那柳遇春就扳过我的身子,宝儿,我不要你哭!
  说着俯下头来,将我的头捧了起来,强吻了下来,还伴着鼓般的心跳,与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的舌探入杜十娘的唇间,不由递出舌尖,与他纠缠,六百年前我是妓女,接客接习惯了。
  一点一点,舌与舌粘连,翻腾,拉拉扯扯,不可分割……
  柳遇春想必没和孙宝儿这么吻过,他吻的更深,拥的更紧,我这只鬼都觉着自已的白骨被他勒的有点痛了。
  他在迷失,没有男人能抵挡了杜十娘的一点香舌,何况我六百年没接吻了,想试一试自己可曾把旧业忘了。
  这是孙宝儿的男人,不是杜十娘的。
  我的吻没有感情,只要技巧。
  他却缠的更紧,不舍退出。
  这男人的舌尖好强,好霸道,也着实……好香,我不由使了阴气,往过吸,我是一只鬼,我想,我要,把它吃进皮囊。
  那皮囊里好空啊,它需要吃别人的肉体充实。
  第十三节
  缕缕阳气泻了过来,那香甜可口的男性之舌也到了喉间,突觉白骨被无形钢索敷了一般,一圈一圈,不由一震,松开了舌尖,抬眼四看。
  只见车子停了,前有红灯一盏,鬼差之眼般凛凛的看,而街上一切安好如旧,人流潺潺。
  皮上沁出冷汗连连,差点伤了不该伤的人,好险。
  柳遇春早已昏了过去,忙掐他人中,又悔又急,哀哀相唤,遇春,遇春……
  兀那怨鬼,吸人阳气,伤人性命,还不快快褪了人皮,还回原形?!
  是谁说话?一矢中的,字字直指一只鬼的本质?
  此时只见那出租司机转过脸来,道士帽,青衣裳,正大脸容,仙眉修长,腰间系一碧玉葫芦,骇然不是那刚刚上车时模样,却是那街头躲之避之的臭道士。
  呀,着他道儿,被他玩弄于股掌!
  忙一手抱住柳遇春,一手白骨破皮而出,直抓车顶。
  只听车皮发出“嘶嘶”之声,显是这物是纸张幻化而来,被使了障眼法,骗杜十娘进入其中。
  他举起那碧玉葫芦,嘴里发出若隐若现的喃喃咒音:北帝五雷主 黑暗鸣天鼓 风伯扫妖尘 ……
  头痛欲裂,白骨痉挛,他那是捉鬼的葫芦,化魂的酒水,一旦进入,永无生天。
  直窜而出,顾不得外面日色排了剑阵,箭般离弦,飞跃过人流之顶,用尽六百年道行,落荒而逃。
  逃,遇着强手,不逃做鬼也将永世不得超生。
  做一只水鬼己够无聊,更何堪做那葫芦之鬼?
  呔,你这怨鬼,阴气重重。被我发觉,追索至此,还敢脱逃?他边正义凛然的斥责,边脚踏拂尘,凌空追来,不依不饶。
  头有阳光,后有追兵,怀抱柳遇春,这样下去,不一会儿便会被他手到擒拿,成了那壶中之物。
  得速到水中。
  一想至此,便往城外飞去,那儿大江一条,可供我驱乘。
  我是一只水鬼,进入水中,我得天时地利,他则优势丧失殆尽。
  可他渐追渐近。
  而我也闻到水味,听到水声,已到江边。
  大喜,水波浩浩。只见江边人头攒动,嘻笑热闹,个个赤身露体的泡那水中。
  故意慢下,诱他相近,声线软软,话却真诚。
  道长好神勇,修练了几百年了?杜媺自从做鬼以来,从未伤害生灵,更那谈的上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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