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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只怕不再遇上-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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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原来系里的领导轮流过来向女学生敬酒,纵使风晔帮忙挡驾不少,凌泣还是被灌了几杯白酒,顿时肠胃火辣辣的。

邓妍作为柯晟睿的家属,也分到了凌泣这一桌。于是风晔、邓妍两位好友好像左右护法,把凌泣保护得严严实实。虽然简颢墨半点靠近的行动都没有,可是两人战略同盟一般严阵以待,生怕出什么岔子。一生得此良友,夫复何求。

实际上,凌泣并不担心简颢墨对她有任何伤害之行为,他不是郁青葙,不会干这种粗俗的事情。从认识简颢墨开始,他一直都是以模范学生的亲和体贴示人,两人的交往时光也一直是简颢墨对她体贴入微。可是,恰恰因为如此,所以当让凌泣无偿信任的他说出那种伤人的话语时,才更加显得不可原谅。就比如坏人经常做坏事,世人往往麻木到习以为常,而一带而过;可是好人一旦做了坏事,却可以让人一世铭记他的污点,回忆起来都咬牙切齿。非(http://www。87book。com)常不幸的,简颢墨正是这种好人,对凌泣做出了世人都不轻易原谅的坏事。

饭后的狂欢依旧是老习惯,唱歌拼酒玩骰子。

学校的老教授们早已撒手归家,剩下的却又是多年前的原班人马。那情景,已不是简单的似曾相识,将将是照着剧本再次复刻,更改的仅仅是苍老的容颜。

有一男子长吁短叹,“真是跑不动了,当看着肚子上的肌肉一点点变成赘肉的时候,我的心真是一片苍凉啊。”

“你要像颢墨一样天天跑步打球,肯定会健美的八块腹肌永驻你肚子。”其他人哈哈大笑。

这一拨人当中,唯独简颢墨保持着完美的身材,虽然比当年要大块头,却是充满男人味的健壮和结实。“你要是有这样的毅力也早就是总裁了,习惯决定成功的高度。”

刘明宇坐在凌泣的身边,与凌泣同享开心豆,“你说我是不是要去减减肥,以此表一下我追求成功的决心呢?”

凌泣含着那颗开心豆,手肘放在膝盖,整个手掌支撑着她愈来愈重的头颅,“去吧,我们精神上支持你。”

“不过说到减肥,你才是我的老师,以及先锋鼻祖。”酒精作用,刘明宇说话开始无意识放大嗓门,“那时你一个暑假瘦了将近有二十斤吧,本来已经是筷子,开学一看只剩下牙签了。你记不记得,有一天你走在湖畔的校道上,我们在打赌那阵狂风会不会把你吹进湖里。”

凌泣怎么会不记得,那个暑假之前,也就是在那条校道上她结束了一段初恋。痛得锥心刻骨的她,生怕家里人看出任何端倪,匆忙收拾行囊,跟着一个团委宣传部组织的志愿者去支教两个月。那个偏远的山里,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号,信息是通过三十公里外的邮递员来维系的。那里没有电,生活用水要去到村外五公里的老井里挑来。那所支援的学校建在峭壁之上,学生每天都爬着几百米的天梯去上学。那批志愿者很多是先进团员和入党积极分子,可是都陆陆续续或自愿放弃,或受伤中断停止,最后只有两个学生和两个带队老师坚持了下来。凌泣就是其中一个。

经历了那种从没体验过的缺衣少粮,没电少水的艰辛日子,每个幸福阳光下生活的人无一不剥皮掉肉的。凌泣当然也不例外。风晔邓妍均是了解内情之人,亦是唏嘘感叹,陷入深深的疼惜敬佩的行列之中。

没多大一会儿,黄浩催风晔回家,风晔多有担心凌泣,凌泣推着她外走,去送她。

刘明宇在后头大喊,“有夫之妇擅自离队情有可原,凌子你可走不得,我们可同是零丁洋里叹零丁啊。”边说还边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唱起来。

“既然这么挤兑我,我就先走了。凌子我给留在这儿了,她要是少根头发,我可饶不了你。”风晔拿她金贵的爱马仕包打刘明宇的头,一边被凌泣拉着往外走。

凌泣送走风晔后,回到包厢门口听到里面的人起哄,“简颢墨来一首,简颢墨来一首”,凌泣一阵气闷,旋风似的重回到大堂里。她无力地扶在栏杆上,耳边充斥着周围包厢里泄露出来的歌声,不是张信哲,张惠妹,就是梁静茹,王力宏,男女老少,都在用独特的方式呐喊嘶吼,那层被商家引以为豪的隔音材料,经不住那穿透力极强的撕心裂肺,只剩孱弱的薄片振动。

人生常常会遇到这种事情,当你失败堕落时,随时能把所有的名句语录都看成现下的状况,仿佛就是为此时此刻的自己量身定做;当你失恋伤心的时候,觉得每首情歌都是为你创作,唱给你疗伤而听。可想而知,人的暗示心理具有着强大的能量,凌泣吃过这个闷亏,她选择逃到稍微安静的角落里,充耳不闻。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简颢墨。

简颢墨把外套脱了去,仅剩件白衬衫,被随意地拉出了皮带外面。他信步走来,带起一阵清风暗暗波动,他脸上有酒精作祟的殷红,步伐却很稳。凌泣有点恍惚失神,她仿佛听到咝咝的胶片倒带,回到当初那一章那一回那一场,她就这样傻傻直直地看着时光逼近。

他的身上有着薄荷烟草味道,他的眼神专属温和,他的微笑优美温暖,他明明就是当年那个他,可那个他又已天人相隔,在无数的夜里梦境中,早已跌入空谷深渊粉身碎骨了呀。

凌泣告诫自己清醒一些。简颢墨一如当初的温柔,他开口启齿,他说道,“喝点鲜果汁吧。”

凌泣把自己的手臂捏得有点吃痛,她咬着牙,她摇着头,“简颢墨,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是我决不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请你不要做这种无谓的事。你要站好你的位置。”

简颢墨瞬间张口想辨,生生又咽了下去,反复两次,才说,“我希望你开心,那样我会站在远离你的地方祝福你。”

那个条理分明的理科生,那个曾经荣获最佳辩手的男子,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他明明可以据理力争地提出交往,理由充足态度果断地提出分手,为什么现在反而隐忍着悲痛般的犹豫?

凌泣已经看错一次,已不能单凭眼睛去判断,这表面的一切太不可靠,她说:“我突然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你。我倒希望你做个恶人,既然抛弃了我,就应该过你想过的甜蜜生活,和那个你需要的女人。这样也许我还会觉得我的下场没有那么廉价,虽说不上悲壮,但至少是有所价值。”

“小七,我对当初分手行为向你道歉,但是我却不会为我所做的那个分手决定抱歉。”简颢墨的脸骤然猩红,他习惯性地低着身子与凌泣平视说话,他嘴里没有酒气只有果汁的清香,他纵使满腹言语,却无从说起,“我知道我当时说的话太重,从话说出口那一刻,我便觉得自己可耻。但是我想,那样你也许会记住我,即使是如此混蛋的形象,但至少能记住。”

凌泣头昏脑胀,她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话觉得生涩难辨云山雾绕。凌泣一向认为理解力不落人后,当然除去从子衿,可是简颢墨的话像个前后矛盾的大问号,把她脑子里的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凌泣将脑中的线索一点点解开,重新拼凑,“你对我这个人抱歉,但是你不为你对我做的行为决定道歉,因为你觉得你对我提分手是正确的。然后你刻意对我说出重话,其实那并非你真正的本意,你只是想让我保留着对你的记忆。你既然觉得应该和我分手,为什么要我一定记住你?甚至不惜把自己做成不堪的形象,也要如此。”

凌泣觉得答案就要揭开,黎明快要破晓,“难道你和我分手有什么违背初衷又非做不可的理由吗?”

简颢墨忽然间抓住了凌泣的手,他仅剩低低的呼唤,“小七……”

凌泣想到了绝症,想到了家庭压迫,“是因为郁青葙吧,或许……”

简颢墨猛的收紧了凌泣的手臂,他制止凌泣的猜想,“并不是这样的,我和青葙以前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凌泣觉得脑子不够用,或者是酒意也起了作用,她按着眉头,有点泄气,“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过去了。也许你和郁青葙才是天生一对,你把感情弄成了一部悬疑片,而郁青葙把它搞成一部恶俗的文艺片。”

“不要这样想,你可以裁定我们已成过去式,但不要否定我们的曾经。”简颢墨拍拍凌泣的头发,他声线里透着哀求。

凌泣望见简颢墨眼中的深情,那么温情让人沉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判断这段过去。她更害怕答案昭然揭开的时候,竟是他们无谓地错过了六年岁月。那曾经埋在她心里、活在她梦魇中的分手理由,竟然只是刻意掩饰的真相,那么她一路的寂寞艰辛隐忍努力,该变得多么可笑。如是那样,她确实要为岁月鸣不平。

然而,那些都实实在在地发生过,静静躺在历史的长河里,供认瞻仰。

刘明宇找到了四目相对,相向伫立的两个人,把他们搂抱着拉回了包厢里。包厢里的人,情绪愈发高涨。邓妍已经喝晕过去,倒在柯晟睿的怀中,没有知觉。

柯晟睿搀着邓妍出去的时候,遇上了从外面进来的凌泣。柯晟睿眼神来回巡视了一圈,一边扶着邓妍,一边问凌泣要不要一块儿走。

凌泣看着邓妍不断下滑的身躯,婉拒了分身乏术的柯晟睿。柯晟睿也不勉强,吩咐大家相互照顾,便先行离开。

不知哪个麦霸足足点了一百页的歌曲,音乐喧闹不停,歌曲一出全部成为了大合唱大吼叫。刘明宇一直絮絮叨叨地拉着凌泣说话,也不许她离去,口口声声重复说,“你不能走,要不然烨子饶不了我。”

音乐又起,是齐秦的歌,点歌的人说给简颢墨点的,简颢墨接过话筒唱起来。他从《原来的我》,唱到《往事随风》,再从《冬雨》,唱到《愚人码头》,像是齐秦的专场演唱会。他的嗓音本来就低沉,喝多了酒更显沙哑有磁性。简颢墨说过他喜http://www。345wx。com欢齐秦的歌,更欣赏齐秦的人,不管是对事业还是爱情都真挚执着,他有着浪子的性格,却将一个女人从一而终爱了那么多年。

猜得到开头,却料不到结果。现在齐秦早已另有所属,再深的感情也经历不了时间的磨砺,不管多么刻骨铭心,不管如何惊世骇俗,最后也是一段唏嘘的传奇佳话。

电视屏幕里的MV是王祖贤的身影,迈着那双迷人的长腿奔跑着,风儿穿过她凌乱的黑发。她一直在孤寂地跑着,灰暗的天际,四周的枯草,空无一人的荒野上,她还是执着地跑着追着,黑色飞舞的轻纱在她的身后陪伴着她。最后她终于跑到了一个悬崖峭壁上,身体已疲惫不堪,往前已是没有出路,跳下去唯有粉身碎骨。

简颢墨的声音贯穿着整个画面,原来,这与凌泣梦魇里的场景竟然契合地重叠。她一直在奔跑寻找,往往跑到尽头发现毫无退路,又将自己逼上绝路。这一跑就是六年时光,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即使横冲直撞头破血流,她亦拼命向前,尽管荆棘险阻她亦不顾,可是跑到路的尽头竟是枉然。恍然大悟,那是一条人为刻意伪造的路途。

凌泣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她破门而出。她不知要向谁去要答案,也不知道要去向何处。周遭的行人笑意绵绵却都不认识,路边的街灯周而复始的排列着,走过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到底哪里才是尽头。她的脚下永远踩着自己的影子,她拼尽了全力去迈开每个步伐,可是腿上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街边的铺面已经开始打烊,门口黑暗,只有高耸的广告牌不停变换着固定的内容。

凌泣一直在胡乱地跑着,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左转再左转,那样会回到原点。她心中有个滴答滴答的时钟,终于耗尽发条的时长,停驻不动。

凌泣跑出去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简颢墨也同时火烧火燎地追了出去。刘明宇迷迷瞪瞪,却不忘紧急给风晔通报情况,风晔又电话联系邓妍,然后喝醉的邓妍电话被柯晟睿接去了,最后柯晟睿辗转把英雄救美的任务告诉了从子衿。

从子衿由他们唱歌的那个地方出发去找,他用上次凌泣在酒店迷路的路线,很快就发现了凌泣。她蹲在马路边呕吐,只是无尽的干呕,却什么东西都没有,似乎将满腹满腔的恶心全数倾倒出来。

从子衿顺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另一手举过一瓶水。凌泣又吐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东西。待她平顺了气息,接过眼前的水,胡乱灌了几口,试图将那股翻江倒海的胃酸压制,将将要咽下去,复而再次吐了出来。如此周而复止。

从子衿把她搀扶起身,凌泣得以靠在他的身上怀中,他滚烫的胸口透过薄薄的衬衫熨烫在她冰凉的面庞。凌泣把头深深地掩埋进去,她抓住对方的衬衫布料,几不可闻呻吟着一句话,然后眼泪止不住破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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