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之绝命毒师-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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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里,日子却过得安逸而舒缓。
夏煜正伏在锦衣卫衙的案头上,不觉间睡着了。
在他的梦中,苏湛的身影飘忽不定,一会儿那么清晰,须臾间又如泡影一般,悉数散尽。
这便惊醒了他。
梦醒时分,前尘旧事涌上心头,不禁蹙起眉宇,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惴惴不安,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
夏煜已经接连几日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总是因担心苏湛而在梦中惊醒,虽然知道这柳升带兵很有一套,苏湛不过是协助,并没有首要的义务和责任,却仍是放不下心来。
自从胡荣举荐了苏湛,夏煜就一直执拗着没有和他说话,这使得胡荣很是不解,本来觉得夏煜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但是一旦事关苏湛,夏煜他就好像完全乱了阵脚。胡荣还以为这夏煜因为自己让苏湛立功,便也迁怒自己,只觉得哭笑不得。
而此时,朱棣在片片橙黄的帷幕中,也轻轻咳嗽了两声,夜里殿中静得很,他的这声响略有回音,内侍马云不禁在门外问道:“陛下可好?”
朱棣低声道:“没事,你下去吧。”
马云才又退了出去。
在皇帝朱棣的身边,本来安睡着昭献贵妃王氏,听得窸窸窣窣被衾有声,又听得皇上咳嗽声,也惊醒过来,坐起身来,温柔抚了抚朱棣的背脊,轻声道:“怎么?又做噩梦了?”
朱棣点了点头,低声道:“朕又梦到纪纲了……”
昭献贵妃低声道:“陛下不要过多思虑,逝者如斯。”
朱棣叹了口气,道:“想得那许多年前,朕带兵行至宿安,那纪纲冒死扣住朕的坐骑,要为朕效犬马之劳,他胆略过人,弓马娴熟,朕才留在身边,日益宠信,后来虽有人非议他,朕都佯装不知,他却不知收敛!”说到这里,朱棣又咳了两声,似是气极。
昭献贵妃低声道:“陛下是不是不适,要不要传太医?”
朱棣握住她的手,道:“不必。朕只是在想,身边的人,究竟是何人可以信任……”
昭献贵妃将脑袋贴在朱棣的胸膛,柔声道:“陛下可以信赖臣妾。”
朱棣紧紧揽住她,道:“朕知道。只是朕觉得,不能让锦衣卫再重蹈覆辙了。”他这话并非是说给昭献贵妃听的,而是自言自语。朱棣心中思忖,那夏煜看起来是英姿勃发,但是却似乎比纪纲更加心思缜密,自己对夏煜的信任,和当年对纪纲之间已经截然不同。也许经历了纪纲的事,自己的完全信任,再难交付了吧。
或许,是时候,该建立一个新的机构了。
一个由自己所信任的宦官掌权的机构。
对于朱棣而言,宦官没什么文化,但是曾经在他靖难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地辅佐他。比起那些和百官交往甚密的锦衣卫而言,这帮子太监更令自己偏信。
朱棣摇了摇怀中的昭献贵妃,轻声在她的耳畔说:“若是朕要找个帮朕办大事的人,成立个新的什么衙门,你觉得黄俨可以担任么?”
昭献贵妃立即回道:“后宫不得干政,陛下问臣妾这些做什么?”
朱棣抿嘴笑道:“朕只当你没说过,你瞎说便是。”
昭献贵妃摇了摇头,撒娇道:“臣妾不喜欢黄俨,就是他,带了那么些朝鲜女子给皇上……”这话本来并不恰当,要是从别的嫔妃嘴里说出来,说不定朱棣早就勃然大怒了,但是,这话却是从昭献贵妃嘴里说出来的,朱棣对她,与对别人不同,朱棣爱她,这种爱,在帝王的心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所以朱棣听了这话,却只当是她撒娇,捏了捏她的嫩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小脸蛋,道:“果然是瞎说。”
昭献贵妃又撅了撅嘴,一双小手紧紧抱着朱棣的身子,轻声道:“人家本来就不知道黄俨到底合适不合适嘛!臣妾只知道他是皇上派去朝鲜的人,只知道他从来就是赵王的小跟班,皇上干嘛又提起他?”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只不过是撒娇的语气,朱棣心中却一震,是啊,这黄俨素来和汉王、赵王交好,尤其是赵王,两人更是关系密切,若不是昭献贵妃不经意地一提,自己还过分信赖他了,如今他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自己不能再放权给他了。
想到这里,朱棣抿了抿嘴,笑道:“不说了便是,你这张小嘴,看朕怎么教训你!”说着,便翻身覆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欲速不达
就在皇帝朱棣华夷一榻、雨露宏施的时候,远在山东的安远侯柳升和苏湛二人带着主力兵马把卸石栅寨东寨门团团围住,他们在等着截取唐赛儿一伙。
而此时对苏湛的善意提醒丝毫不放在心上的八字眉刘忠,不免放松了警惕。仅仅留着少数值夜的官兵巡逻,大多数官军却听从了刘忠的话,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岂料,三更过后,寨子后门突然打开!
白莲教义军一拥而出,直冲刘忠的大营!
“袭营啦!”
巡夜官兵喊声乍响!
官军正在酣睡,那少数值夜的官兵根本寡不敌众!义军熟悉地形,有些人从沟沟岔岔绕出来,反倒钻到官军后面,两面夹攻,许多官军在睡梦中便被杀死,惊醒的也手忙脚乱,再加上无人指挥,东藏西躲,结果不免送命!
那副帅刘忠,更是搞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听说反贼来袭,光着膀子就冲出了营帐,舞动大刀拼死搏斗,可是大部队已经被柳升和苏湛带到寨东,一片混乱之中,刘忠肉身在那火把光影中,更是亮得显眼!
唐赛儿娇声一喝,让义军把那刘忠团团围住!
刘忠双目充血,脖颈也青筋爆出,大声喝道:“反贼,你敢拿我怎样!”
唐赛儿懒得回话,一挥手,一阵乱箭,那刘忠被射得象个刺猬一样,接下来逞强的言语,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此时在寨东的柳升,也听到寨后喊声大作,心中一震。
苏湛更是立即策马道:“不好,快去支援刘忠!”
柳升也是毫不迟疑,带军转回刘忠营地,却哪里还来得及!
中间相隔个山头,纵使策马过去,营中却已经是遍地死尸!虽然有少数白莲军也战死在此,但是比起官军的死伤人数,那是少了许多!
柳升见刘忠已死,更是气极,仰天而啸,愤然回首,见那寨子后门大门洞开,自然冷喝一声,带兵冲了进去,可是,山寨里面哪里还有人影,白莲军早已人去楼空!
柳升气得捶胸顿足,指着山下大喊:“好你个妖妇唐赛儿,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苏湛想从一旁规劝,但是看到这等遍地死尸的场景,却又觉得自己的喉头也是腥涩之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点了剩余的官军,就是一夜过去,柳升一夜未眠,眼白中全是血丝,苏湛觉得此时自己也不能再沉默了,不管柳升再说什么,自己就算是一意孤行,也要按自己的想法走。
她进了柳升的营帐,直言道:“主帅大人,安丘城外白莲军围困,危在旦夕,虽然灵山卫现在应该已经派人支援过去,但是属下仍想前去看看。”
柳升怒道:“这里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要我这个主帅干什么!滚!你爱滚哪去滚哪去!在这也是个废物,碍我的眼!”
苏湛听了这话,心中气恼,却还是压住怒火,低声说道:“大人若是追不上唐赛儿,便去安丘与我等汇合吧!”
“汇合个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真以为皇上派你协助,我就把你当做个人物了?要滚快滚,我还得带人去追那妖妇呢,哪有工夫听你废话连篇!”
“侯爷保重!”苏湛听那柳升的话,真想上去扇他几个巴掌,但是却觉得跟这个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家伙生气,也是徒劳,于是便策马而走,只身去了安丘。
而皇上朱棣经过了一夜的颠鸾倒凤、点染风流,也离开了寝宫,心中已有了盘算,办正事去了。他只觉得那昭献贵妃不经意的言语给了自己警告,却不知道昭献贵妃那话并非无意。
就在朱棣离开没多久,一封密函就从北京发出,向着朱高炽的所在的南京城而去。
且说那安丘城外,宾鸿一味猛攻,却仍是久攻不下,甚至觉得守城的卫士一天比一天多了。
其实这里面也有苏湛的功劳。
在苏湛离开安丘之时,就建议知县张玙利用百姓的力量,白莲教能洗脑,官府自然也能。
张玙听从了苏湛的意见,充分利用了城池小的特点,把八百兵士分成两拨,昼夜轮流守卫。另一方面,又广散谣言,说白莲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若是进了城,那城中百姓都要遭殃!这城池人们对白莲教并不熟悉,对张玙的话自然信以为真,纷纷上城协助防守。宾鸿率人攻打数日,竟也没攻下。不过城上的防御工具已经告尽,城池已危在旦夕。
但是在这千军一发之际,刘武随着灵山卫指挥佥事卫青赶来!
都指挥卫青接到刘武送去的安丘危急的情报后,当即决定,率领一部精锐来援救!
他来得很及时!
安丘城下一战,由于宾鸿未曾防备,再加上张玙率守军出城夹击,策略用的巧妙,以少胜多,宾鸿竟被打的大败,白莲军军死伤两千多人,其余的也全部溃散了!
苏湛到达安丘之时,城池的危机早已解除,见到卫青,脸上胜利的喜悦还没有散去!
这卫青和苏湛曾经见过,在当年苏湛和皇长孙去胶东之时,就曾经在灵山卫视察过好长一段时间,还帮着在那里平了一小波白莲教引发的百姓骚乱。
这卫青自从那时,更是对白莲教之人深恶痛绝,这听了安丘被白莲教围困,加之刘武是苏湛手下,更是新仇旧恨,也顾不得等着上头的调令,就急忙赶了过来,这样才得以保住了安丘。
那卫青见了苏湛,也当着张玙的面说起前尘旧事,只使得几人都啧啧称奇,说苏湛了不得,真是英雄人物。
苏湛哭笑不得,之前在柳升营里才被说成是废物,到了这里又被说成英雄,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和这几个官员略叙了在卸石棚寨的经历,苏湛便赶回了城中客栈,见到了正在垂泪涟涟的吴晓月。
苏湛心中叹了口气,这吴晓月总是把男人看做是天一般重要,她对感情的观感,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根据礼教,中国古代社会对女人有一整套复杂而又严格的训练在等待她们,这样训练出来的小家碧玉,有些苏湛所不能理解的心思倒也很正常。
不过,苏湛已经从卫青那里打听到,这董彦杲和宾鸿都没有被抓到,两人都和唐赛儿一样,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苏湛将这个信息告诉了吴晓月,本想着让她的伤心能稍稍平复一些,却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怎么安慰都不行,苏湛只好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便退了出来。
而那安远侯柳升,骂走了苏湛之后,火气却一直没有消解下来。因为没有逮住唐赛儿一伙,空有力使不上,嘴上焦急得长了一圈火疖子。
在大明朝,交通不发达,又没有先进的通讯工具,传递信息全靠探卒骑马往来。他刚听到有一拨白莲军到了寿光,便急急忙忙带兵赶去,走到半路又听说别一股白莲军在临朐出现,弄得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东一扑,西一扑,刚摸到点白莲军的影子,一晃却又不知去向了。他的脾气暴躁起来,动不动就发火骂人,手下的将领熟悉他的脾气,都尽量躲着他。
他听说探卒来报,安丘打了个大胜仗,想起苏湛之前留下的话,心中更是一团乱麻,带兵奔了过去。
柳升赶到安丘之时,卫青、张玙、苏湛自然皆是出城迎接。
可那柳升鼻孔朝天,并没有夸赞一句卫青,而是直接奔到县衙大堂,部下从将和卫青、张玙、苏湛坐在两边。
卫青将这此中胜利的经过一一报告,谦逊有礼,并无恃功自傲。但是那柳升自己没能打个胜仗,却也见不得别人好,看到苏湛在一旁一副无辜的脸庞,更是越听越烦,越听越气,只自觉自己脸上无光,更像是有人在自己脸上扇了几个响亮的巴掌一般,加之嘴上火疖子也隐隐作痛,只觉得整张脸都通红起来。
知县张玙也有不小功劳,此时向着主帅汇报,更是在一旁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好话,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稍许得意的神色。
柳升由嫉生怒,没等卫青讲完,便质问道:“你离开防地,跑到这里来,是奉的谁的命令?”
卫青看了看张玙,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卫青还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