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04巫师与玻璃球-第8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罗伊。”
“嗯,在这儿呢,乔纳斯。”
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乔纳斯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想了。摆脱这群乡下佬。他已经对当地诸如对啊,嗯,这样的口头禅感到恶心,厌烦到了骨子里了。
“罗伊,这次我们对这个婊子数十。如果她不及时在我眼前消失,我允许你把她的屁股打飞。现在开始,听你数数。我会仔仔细细地听,注意别漏数了!”
“一,”德佩普迫不及待地数起来。“二,三,四。”
蕤一边不停地骂爹骂娘,一边仓促地拽起手推车的缰绳,用力鞭打小马背。小马竖起耳朵,呼啦一下把车拉动起来,拉力把蕤掀了个底朝天,她的两条腿高高翘起,露出了过踝的黑鞋子后面一截皮包骨头的苍白小腿,还有一双颜色不一样的毛袜,引得牧人们哈哈大笑。乔纳斯也暗自觉得好笑。看着她脚朝天翻在推车里,着实很滑稽。
“五五五……”德佩普笑得很过火,讲话连连停顿。“六六六!”
蕤在车里爬起来,砰的一声在推车的斜斗里坐正,如同一条快死的鱼挣扎着挽回最后一丝尊严。她斜眼扫视了众人一圈,讥笑着离去了。
“我诅咒这里所有的人!”她厉声尖叫。这话刺进他们每个人的心里,笑声凝固了,一直到推车颠簸到高低不平的空地边缘,也没有人说话。“诅咒你们每一个!你……你……还有你!”她弯曲的手指最后指向了乔纳斯。“贼!可恶的贼!”
但这东西从来就不是你的,乔纳斯感到莫名其妙(虽然在他占有它的那一刻,“我的!”这两个字是最先冒到脑子里的东西)。如此玄妙的东西怎么能属于你这种贪婪的乡下巫婆呢。
推车晃晃荡荡地驶进恶草原去了,小马耳朵向后贴着,奋力拉车前进;老女人的尖声呵斥比任何鞭子都来得管用。黑色嵌入一片绿色中。他们看到黑推车像魔术师变戏法似的闪闪发光,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踪迹。但他们还是能久久地听到她尖利的诅咒声,她在魔月下召唤死亡降临到他们身上。
15
“接着干你的活,”乔纳斯对克莱·雷诺兹说。“把我们的美人儿带回去。如果半路上你想和她亲热亲热,唔,随你的便。”他盯着苏珊说,想看看这话会在她身上产生什么效果,但是他很失望——她神情恍惚,好像弗鲁刚才的一拳把她的脑子打坏了,至少暂时看来是这样。“不管你怎么取乐,最后要确保把她送到克拉尔那里。”
“明白。有什么口信要带给托林小姐的吗?”
“告诉她,好好看着这小娘们,等我消息。还有……干脆你待在她身边吧,克莱。我是指克拉尔——明天过来,我想我们不用操心这小贱人了,但克拉尔……和她一起去利茨。做她的护卫。”
雷诺兹点点头。越来越美妙了。他们要去海滨区,那是个好地方。等把她押到目的地,他会玩她一把,但不是在途中,不能在白天高挂的可怕魔月下干这事。
“去吧。马上出发。”
雷诺兹押着苏珊穿过空地,他们走的方向和蕤狼狈离去的草间弯道相距甚远。苏珊静静地骑着马,低垂的眼睛牢牢盯着被绑住的手腕。
乔纳斯对着他的军团说:“三个内世界来的毛头小子越狱在逃,刚才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婊子帮了他们大忙。”说着,他指向苏珊远去的背影。
队伍里冒起一阵愤愤不平的小声嘟哝。他们已经知道那个“威尔·迪尔伯恩”和他的同伙逃跑了;但德尔伽朵小姐帮助他们潜逃却是意料之外的……说不定这个时候雷诺兹带她进入恶草原、消失在人们视野中倒是件好事。
“别管她了!”乔纳斯大叫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来。他偷偷伸手抚弄袋子底下突出的圆弧。光是触摸玻璃球就使他的自我极度膨胀,觉得无所不能,他一只手反贴在背后,洋洋得意。
“别管她,别管他们!”他把手下人扫视了一遍,从伦吉尔到沃特纳,到克罗伊登到布赖恩·胡奇,再到罗伊·德佩普。“我们有近四十个人,还将和另一支一百五十人的队伍会合。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且没有一个超过十六岁。你们会招架不住三个小男孩吗?”
“当然不会!”他们齐声嚷道。
“如果我们碰到他们,伙伴们,你们说该怎么做?”
“杀了他们!”喊声震耳欲聋,惊得秃鼻乌鸦扑扇着翅膀往高空的阳光飞去,去寻找安静些的地方,不满的呀呀叫声回荡在空中。
乔纳斯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他的手仍旧放在玻璃球美妙的弧度上,感觉到球正向他体内灌入源源的能量。粉红色的能量,他想,然后咧嘴笑了。
“走吧,小伙子们。在点燃收割节篝火前,我要看到那些油罐车转移到爱波特大峡谷西边的树林里。”
16
锡弥蜷伏在草丛里,偷偷窥视空地的状况,他差点被蕤的黑推车撞倒;一路诅咒的女巫经过时和他只有一步之遥,近得他都能闻到她的皮肤和脏头发酸溜溜的臭味。如果当时女巫低头往下看一眼,他肯定逃不出她的视线,紧接着,毫无疑问,女巫会把他变成一只小鸟,或者一只黄蜂,甚至可能把他变做一只蚊子。
他看到乔纳斯把苏珊交给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看管,然后向空地边缘走去。他听到乔纳斯对着一群人讲了一通话(其中很多人都是锡弥认识的;他为眉脊泗竟有那么多牧人成了可恶的灵柩猎手的爪牙而感到耻辱),但没注意听他具体说了些什么。看到他们骑上马,锡弥仿佛被冻住似的在原地停住,害怕他们会往他的方向过来,但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西面——骑去。空地一下子像施了魔法似的空无一人……但并非空无一物。卡布里裘斯被队伍撇下了,它的牵绳垂在被践踏得破败不堪的草地上。它先朝离去的队伍张望,发出了一声嘶叫——好像在说,他们可以去见阎王了——然后转过身子,碰巧这时锡弥探出头向旷野张望,主仆二人目光相接。看到主人,骡子摇了摇耳朵,接着低下头,准备吃草。它舔了一口,又抬起头,对着锡弥干嚎,仿佛告诉他这都是他的错。
锡弥略有所思地盯着卡布里裘斯,想到骑着它会比步行舒服得多。神啊,是这样……但骡子的第二声嘶叫让他决定放弃刚才的想法。骡子会不懂事儿地发出那讨厌的叫声,惊动劫持苏珊的人。
“我相信你会找到回家的路,”锡弥自言自语。“再见,朋友。再见,亲爱的卡皮。以后再见了。”
他找到了苏珊和雷诺兹走的路线,又一路小跑跟随其后。
17
“他们又来了,”阿兰突然说,不一会儿,罗兰自己也感觉到了——有道粉红闪电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所有人马。”
罗兰盘腿坐在库斯伯特面前。库斯伯特看着他,神情中往日愚蠢的幽默感荡然无存。
“成不成主要靠你了,”罗兰说,“还有它。”他拍了拍弹弓。
“我知道。”
“你有多少弹丸?”
“差不多四打钢珠。”伯特说着拿出一只棉布袋;在和平时期,他父亲曾用这个袋子装过烟草。“外加各种爆竹,放在我的鞍囊里。”
“有多少大爆竹?”
“足够了,罗兰。”他一脸严肃。没有了欢笑,他无情的双眼就是另一对杀手的眼睛。“足够了。”
罗兰伸手摸了摸头上宽边帽的帽檐,让手掌再感受一下粗糙的织物。他看了一眼库斯伯特的帽子,又看看阿兰的,暗暗告诉自己他们能行,是的,只要他们鼓起勇气,把三个应战四十个或者五十个的事抛在脑后,他们就能成功。
“枪战一旦开始,驻守在悬岩上的人马上就会听到枪击声,对不对?”阿兰问。
罗兰点点头。“风从我们这边往悬岩方向吹,毫无疑问他们会听到。”
“那我们务必行动迅速。”
“我们一定要尽最大努力。”罗兰想起了从前,他站在大厅后相互缠绕的绿树篱间,胳膊上架着猎鹰大卫,恐惧的冷汗沿着背脊流淌而下。我知道你今天会死去,他对鹰说。他说得没错。但他自己活了下来,通过了考验,从考验回廊的东面走了出去。今天轮到库斯伯特和阿兰要接受考验了——不在蓟犁,不在大厅后那个传统的证明实力的地方,而是在这里,在眉脊泗,在恶草原的边缘地带,在沙漠,在大峡谷。爱波特大峡谷。
“证明或死亡,”阿兰说,好像猜透了枪侠的心思似的。“归根结底就是这样。”
“不错。问题最终总是归结为这一点。你觉得他们到这儿还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小时,可能要两小时。”
“他们会一路边走边看,非常警惕。”
阿兰点点头。“是的,我同意。”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库斯伯特说。
“乔纳斯害怕在草原里遭到伏击,”罗兰说。“可能害怕我们用火攻的方法把他围起来。但走到空地后他们就会放松警惕。”
“你希望如此。”库斯伯特接口说。
罗兰表情严肃地点头说:“是的,希望如此。”
18
雷诺兹和苏珊走的方向和乔纳斯相反。起先雷诺兹心满意足地带着她骑马快步向前走着;但离开乔纳斯、伦吉尔和队伍大约三十分钟后,他驾着马慢跑起来。派龙很轻松地跟上了雷诺兹坐骑的步伐,就这么跑了十来分钟,他又让马提速,两匹马轻快地在路上奔驰。
苏珊用绑着的手紧紧抓住马鞍前桥,轻松自如地骑在雷诺兹右边,头发在身后飘扬。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是五颜六色的;两颊的皮肤感觉比平时高了两寸,肿胀而敏感,微风掠过脸颊都会刺痛。
到了恶草原通往鲛坡的地方,雷诺兹停住马,让它们喘口气。他自己下了马,背对着苏珊,撒了一泡尿。苏珊这个时候抬着头,遥望眼前起伏的地形,她看到一大群马,无人看管,分散在边缘地区。看来他们暂时还无暇顾及马群。
“你要方便吗?”雷诺兹问。“需要的话,我可以扶你下来;现在说不,等会儿在路上也别嘀咕。”
“你害怕了。你不是伟大勇敢的治安协管员嘛?你害怕了吧?唉,徒有个灵柩刺青,不过如此。”
雷诺兹强摆出一张轻蔑的笑脸,但这个表情在今天与他的脸不太相称。“小姐,算命的事你应该让精通的人来干。现在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要不要方便?”
“不必了。你确实是害怕了。怕什么?”
雷诺兹知道,离开乔纳斯时,自己的不祥预感还在隐隐作怪,而他本指望那预感会消失的。他向苏珊张开嘴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乌黑的牙。“如果你不会说人话,就给我闭嘴。”
“你为什么不放我走?这样的话,我的朋友们逮住你后,也会这样对你的。”
这次雷诺兹从心底里发出一阵狂笑。他把脚一甩,跨上马,驾的一声挥起缰绳。头顶上,魔月像个苍白浮肿的球一般高高悬在空中。“你尽管做白日梦吧,小姐,”他说,“这是你的自由。但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那三个家伙了。他们就等着浑身生蛆吧。我们赶路吧。”
他们又出发了。
19
收割节前夜,科蒂利亚一直没有上床睡觉。她整个晚上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没合过眼;虽然腿上放着针线活,但她并没有多织一针,也不曾拆去一线。现在,晨曦已渐渐变成十点的阳光,她仍旧坐在同一张椅子上,茫然若失地盯着外面。那里有什么可看的呢?一切都付之东流——托林会给苏珊和她孩子的一笔财富泡汤了,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在遗书里写上这一笔;想在这个小城提升身价的希望破灭了,所有为将来做的打算都砸了,居然被两个管不住裤腰带的年轻人付之一炬。
她坐在旧椅子上,针线活放在膝头,苏珊抹在她脸上的煤灰像烙印似的格外显眼,她心想: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死在这张椅子上——又老,又穷,被忽略,被遗弃。那个忘恩负义的孩子!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窗子上细微的刮擦声把她从游离状态中惊醒。她不清楚这声音在侵入她的意识之前持续了多久,但声音一牵动她的神经,她立刻把针线活放到一边,起来看个究竟。可能是鸟在啄窗,或者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在玩收割节的恶作剧。不管是什么,她都要把弄出声音的东西赶走。
一开始,科蒂利亚什么也没看见。当她正想转过脸时,她发现院子边有一匹小马和一辆手推车。那推车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黑色的,上面画着金色的图纹——小马低垂着头站着,并不在吃草,而是一副跑得半死的样子。
她正紧皱眉头看着,一只扭曲的脏兮兮的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手举到空中,又刮起窗玻璃来。科蒂利亚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抚在胸前,心怦怦怦地乱跳。她后退一步,小腿擦到火炉的围栏,不由尖叫了一声。
又长又脏的指甲在玻璃上又划了两次,然后消失了。
科蒂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