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你下人间-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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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方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从乌镇开始她和陆行衣就随同小鬼的队伍出发，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一起冒过险跑过路吵过架分过粥。一路走来，就算牵扯到了小鬼最在意的金钱问题，她也从来没这么暴怒过。
最重要的一点——看小鬼现在脸色苍白，双眼赤红，却还骂人骂得字正腔圆，毕方就觉得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似的。
陆行衣也看出了不妥，眼神一动，倏忽伸腿！
“啪！”
“哎呀！”小鬼一声痛叫摔倒在地，被毕方眼明手快地一把拽到边上。
小鬼原本站着的地方正竖着一根手指长短的翠绿色玉石，细细长长的，上面似乎还沾了点血迹。小鬼刚离开那个位置，玉石便“嗖”地往下缩去，像蔓藤般迅速消失在地底。
“想跑？”宁觉一声冷哼，抬起右手一转！一串连成丝线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地面，与此同时，地底下发出了玉石破碎的“啪嚓”一声。
“好痛——好痛啊——”小鬼这才后知后觉地叫了起来。
“我看看。”毕方把小鬼搂在怀里，认真检查了一下伤势，“脚底被东西穿透过去了，好深的一道伤口，还留了不少血。”
小鬼一见血就头晕，嘴巴扁了又扁，带着哭腔扑入毕方怀里：“好痛啊……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当瘸子了？我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陆行衣皱着眉头看她把眼泪往毕方胸口擦，心里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偏偏还不能发作，只得冷着脸道：“放心吧，瘸不了。顶多需要跛着脚走上两三个月。”
小鬼顿时哭得更大声了：“跛着腿走路速度很慢的，要是以后我看见地上有钱来不及扑过去捡，那可怎么办？”
陆行衣：“……”
难得看见小鬼吃瘪的样子，毕方在同情之余禁不住散发隐藏在骨子里的母性光芒，搂着小鬼，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安慰。那眼神，那神态，柔情似水得让陆行衣看傻了眼。
忍不住对赖在毕方怀中装死的小鬼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却发现对方依旧沉浸在“跛子捡钱速度慢”的痛苦思绪中难以自拔，根本没有接受到自己传递过去的怨恨的气场。反倒是毕方感应似的抬起头，嘴角一咧露出个灿烂至极的微笑。
陆行衣的心情顿时多云转晴，外加两只黄鹂鸣翠柳。
不想毕方笑眯眯地将怀中的小鬼递了过来，开心道：“行衣，受伤了的小鬼可好玩了！你也抱抱吧！？”
……
陆行衣笑容一垮，眼神复杂地接过小鬼。一个转身，默默地塞到恰好走到身边的宁觉手中。
宁觉刚刚收回那几根银针，正认真地思索着什么。陆行衣把小鬼递过来时他也只是条件反射地抱过，待得看清自己到底抱着什么，向来云淡风轻的脸顿时黑了一半。一抬手，准确地将小鬼扔到了地上。
陆行衣和毕方外加小胖球：……
以上动作用时极短，衔接流利，以至于小鬼摔了个嘴啃泥了还半天回不神来，只是一头雾水瞪着他。
宁觉何许人物也，在小鬼充满怨气的怒视中依旧淡定，冷眼一瞥，高傲道：“本仙将你扔到地上，那是你的福气！”
……
真想咬死你个不要脸的上仙！
小鬼边掏出药膏包扎伤口，边恶狠狠地想。
不知是小鬼的药膏太有效，还是她本身的身体素质太好。只是原地休息片刻，小鬼便又能蹦能跳了。为了避免再度被偷袭，一众人没有继续在原地停留，而是直接跨入了旋涡状的黑雾，进入墓冢堆。
面前被短暂的黑暗笼住了，毕方身上泛起一道迷蒙的光线，不刺眼，却恰好能看清周围的场景。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漫天的黑色坟冢不可胜数，遮天蔽日地遍布在视线所及的每一个地方。坟冢与坟冢间的间隔充斥着灰蒙蒙的颗粒，乍眼看去，那些颗粒像有生命般沸腾翻滚着。乍眼看去，像是有无数只眼球在面前放大收缩。在看不真切的黑暗的远处，不断传来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和锁链碰撞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用长长的爪子在生锈的铁索撕扯着。
这也就算了……
黑色的坟冢底部，正传来无数细细的嬉笑声。一根又一根地玉石从坟冢下探出，外表与适才在外面偷袭小鬼的玉石一模一样，颜色却是红里透白，还夹带着许多扭曲的花纹。一点玉石的平滑感也没有，反而像是被剥落皮肤的人的手指。
毕方哪里见过这阵势，脸色一白，“呕”地一声捂住了嘴巴。
陆行衣的脸色也难看得要紧，却还记得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毕方的视线。
宁觉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那些玉石的眼神凌厉了几分，脑中思绪飞转，迅速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天书里是否有关于此类妖物的记载。
小胖球向来擅长在危机关头睡着，此时正躺在小鬼头顶有规律地打着呼噜。
而受了伤，看见这种场景最应该吃惊惊讶讶异的小鬼反而兴奋了起来，眼睛一亮大笑起来：“那是修炼成妖的玉胜！居然这么多！？赚到了！！！”
挖坟寻宝（下）
玉胜，玉石所做的胜，是凡间女子常用来装饰头发的一样首饰。因其本身脆弱无比，轻轻磕碰都会破碎，所以从来没有一枚玉胜能修炼成仙，就连侥幸能修炼成妖的，也寥寥无几。
然而那并不是小鬼关注的重点。
小鬼从看到漫天遍地分布着的血红开始，眼底就冒着如狼似虎般的凶光，袖子一捋，扑倒毕方旁边翻起了乾坤袋。
毕方一头雾水：“修炼成妖的玉胜很值钱吗？你怎么这么激动？”
“值钱！当然值钱！”小鬼开心得手都在发抖，“你不知道，这上古山河里最多的是凡人，可最有钱的却是妖兽。像我师傅那一种修炼到高处的大妖，活得久了，见多识广，穿的用的都和常人不一样。这些成妖了的玉胜若是能抓回去给她当头饰，她一定会奖给我不少银子！”
“你师傅很有钱？”毕方吃惊。
“相当的有钱！”小鬼一字一顿。
“这些成妖了的玉胜抓回去，一个她能给你多少银子？”毕方来了兴趣。
小鬼手上动作一顿，在毕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毕方眼都瞪大了。
毕方沉默，低头，忽地把自己的袖子也一捋，身形倏忽掠向前方！
“毕儿！”陆行衣一惊，伸手想拉住她。
却见小鬼也挥舞着爪子向前狂奔，嘴里吼叫得极其凄厉：“你别都抓了——给我留几个——”
……
毕方和小鬼轰隆轰隆地跑过去，身后卷起弥漫的泥尘。
毕方和小鬼轰隆轰隆地跑回来，身后背着一麻袋不断蠕动挣扎的妖玉胜。
……
宁觉一脸黑线，秀美的额头不断抽搐。
陆行衣淡定无比地收回了手。
偌大的墓冢堆里，毕方和小鬼追逐在一群妖玉胜身后。其表情之狰狞动作之猥琐成功捕获一只玉胜后笑容之邪恶，成功让这群寄宿在坟墓底部偶尔出来晒晒鬼气的小妖们花容失色，也让陆行衣和宁觉觉得——自己看了一回“饿狼传说”……
由于见钱眼开状态的小鬼爆发力惊人，像喝了鸡血一样横冲直撞，跑在后头的玉胜小妖们没挣扎多久就被她揪进了毕方的乾坤袋。这可把其余玉胜妖给吓了个够呛，细细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抖动着身子，“嘭嘭嘭”地化作青烟飘入了邻近的坟冢底下。
“别跑——”小鬼眼见到嘴的肥鸭流着油飞走了，心里那个着急，脱口而出的叫声凄厉得愣是让跑在她身旁的毕方一个踉跄。
但玉胜小妖们哪里会听她的。小鬼嘶吼的魔音一入耳，它们化作青烟的动作更是快上了几倍。眨眼的功夫，数目惊人的红色便从视线中消失殆尽，只余下黑色的坟冢以及游弋其中的灰白色气流。
小鬼傻眼了。
毕方不爽地踢了踢地面，向四周看去，蓦然发现不远处某个坟冢边上闪着微弱的红光：“那边还有一只！”
小鬼眼前一亮，身一挺，脚一抖，拖着唱戏般的腔调喊着叫着直扑上前！
近了！
近了！
那缩在角落的玉胜小妖正瑟瑟发抖！小鬼仿佛可以听见它变成铜板砸进自己钱袋里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突然——
一道破空音至远而近，像有什么东西在朝他们急速飞来。
陆行衣和宁静眉头一皱，同时抬头看向虚空。毕方疑惑地循声张望，不经意间抬头，脸色蓦然一变：“小鬼，头上！”
“哎？”小鬼一愣，捉向玉胜的动作不由慢上几分。
“啪叽——”
一记闷击劈头盖脸而来！原本站得好好的小鬼猛然被砸趴在了地上。烟尘弥漫开来，现出将她踩在脚底下的……一只脚。
“……”
一只和小鬼差不多高度的脚。
脚上套着一条藏蓝色的褂子，穿着的独脚鞋破了一个大洞，脚趾头从洞口露了出来。
毕方努力地仰头，试图看出脚上面连着的人的躯体和脸。
未果。
脚的上空是一片虚茫。
毕方无语了，震惊了。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自身也是只独脚的火鸟，按道理并没有说别人的资格，可好歹——她的脚上还连着身子和脑袋啊！
这只连身子和脑袋都不见了的脚是怎么回事！？某个大妖被仇家分尸得只剩一只蹄子，而后被它的手下葬于此地，接着那只被独自下葬的脚深感寂寞如雪，百般惆怅抑郁之下自行修炼出了妖身……吗？
那也太崩坏了吧！？
毕方脑中千百思绪策马奔腾辗转反侧，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从远处赶至她身边的陆行衣一众也目睹了“刺客”的真面目，一时间表情各异。
那只玉胜小妖趁机开溜，“噗嗤”一声便化作青烟飘入了旁边的坟冢。
毕方条件反射地想去阻拦，不料一道声音倏忽入耳：“绕泉乡本就是自由之地，虽说捉捕杀伤皆随意，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玉胜小妖借大妖们的坟冢修葺，也担当了守坟一责。就算它们先前有什么得罪，还请这位姑娘见谅。”
陆行衣和宁觉的脸色微凝。
毕方回头，皱眉，指着踩在小鬼身上的独脚开口：“……说话的是你？”
“正是。”那声音拖着慵懒的调子响起，“我乃绕泉乡领路妖，主要负责引领外来者行走此地。价格优惠，服务周到，团队价只收二两银子。不知几位是想访友、挖坟、寻宝、游览，还是为自己挑个日后下葬的风水宝地呢？”
众妖：“……”
二两银子的带路费最终是小鬼出的。
因为一众五妖里，只有她身上带着钱。
小鬼对于那个一出场就将自己踩在鞋底挡了她“发财路”并连累自己贡献二两银子的独脚很是讨厌，但这种心理情感并没有减慢她掏钱的速度。事实上，当她确认了面前独脚妖的身份后，就很自觉地甩出了路费，并迅速抢过独脚挂在腿上的地图，摊开。
“绕泉乡分外围的入口和内围的坟冢堆，大妖们的坟墓都是在深处。刚才跑掉那么多玉胜小妖，我已经丧失了原本可以赚到的几万两银子！为了弥补这个损失……”小鬼咬牙切齿地伸手往地图上一戳，从一个位置移到另一个位置，“我们要从现在这个地方出发，一直深入坟冢堆的中心！除了我们要找的东方勾芒外，其余坟墓，能挖就挖，能撬就撬！”
小鬼说到做到。
坟里放着金银珠宝的，拿走！
“一看这墓的主人就是个清凡脱俗视钱财为粪土的高雅妖兽，这种世俗之物不能放在它的坟里玷污了它的气质。”小鬼道。
坟内摆着武器防具的，拿走！
“生前你争我斗你追我赶打打杀杀，何其劳累何其辛苦。眼看现在墓主都已入土为安，这种打斗撕杀的刀剑就由我保管，也好让墓主在下面过点平静的生活吧。”小鬼道。
妖尸身上挂着首饰玩物的，拿走！
“一个长得如此雄浑有力气宇轩昂的男妖，身上居然戴着女子的饰品！不用说了，一定是他的仇家想让他死了也出丑，所以才套在他身上的。小鬼我心地善良，见不得这种死了还不能安宁的状况，就做做好心帮你把东西给拿走，还你一副大自然的模样哈。”小鬼道。
妖嘴里含着夜明珠的，拿走！
“这来往绕泉乡的妖兽鬼怪怎么都那么没道德心啊，别人睡得好好的，愣是要往它嘴里塞个东西。唉，我实在看不过眼了，来，我帮你把东西拿走了，你合上嘴巴继续睡啊！”小鬼道。
难得遇上一座被盗得空无一物，只余尸骨的坟。
小鬼绕着坟冢来来回回转了十几个圈，终于凑上前去，将长在坟头的红色小草连根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