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小剑-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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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怔,说:“咦,师傅,你说什么啊,谁是我娘啊?”
原来镜湖老人直到梅儿现已一十三岁,仍未将她的身世告知,一者守着对她娘的诺言,二者怕告知她的来历,梅儿急于出谷寻仇,误了她练剑术。其实,在那无名女子的遗书未曾打开之前,那梅儿的出身来历,镜湖老人亦不明白,自梅儿懂事之后,仅对镜湖老人以师傅相称,幽谷之中,从未见过生人,简直不知她也该有爹娘,现到镜湖老人的奔雷剑练成,一时兴奋,不意竟漏了口,待得梅儿一问,这才发觉。
镜湖老人现已将剑练成,更知民间的历代相传之说,并无半点虚假,这奔雷剑入江湖,谁还能与匹故,这无俦神剑,的确是稀世武学,虽不能说是绝后,但也确实空前了,今后梅儿入江湖,若然杀孽过重……
镜湖老人一双电目,慢慢移到了她的面上,并不答言。
那梅儿虽然年才十三岁,却已玉立亭亭,甚是秀丽,真是个美人胚子,一双眼更明如秋水,只是两条眉稍却带煞气,眼角亦隐现棱芒!
镜湖老人竟似才发觉一般,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待练成了奔雷剑,明白了她的身世,今后入江湖,会有多少人丧命在她剑下!那还了得!”
梅儿见师傅盯着眼瞧她,好生奇怪,突然一撇嘴,说:“师傅,我问你啦,你说谁是我娘,怎不说啊!”
镜湖老人忽作一声长叹,虽然突地发现了这梅儿的杀孽太重,但这“奔雷剑芨”何来?十二年前的诺言,言犹在耳,岂能反悔,道:“梅儿,人皆有父有母,你何能独无,待你剑术练成,为师自会相告。”要知这梅儿从小即与镜湖老人相依为命,是师徒,却似父女,镜湖老人无意中说漏嘴,她岂肯能休,便缠着老人,非要他便说不可!
方洪早已又想起了他娘,差点儿没哭出声来,但继又想道:“我娘虽被赤炼人魔劫去了,但我还在娘身边一十三年,这位妹妹听她说来,好似从来就没有见过她娘的面,这么说,我比她要幸福多啦!”
忽见镜湖老人面色一沉,叫了声:“梅儿”,说道:“你又不听话了么?”想是那镜湖老人从未对她这么严厉过,梅儿虽仍呶着嘴,当真不敢再言语了。
镜湖老人随又变了语气,变得温和之极,说:“梅儿,无奈师傅我也不知详情,你要知你的出身来历,那就是赶快用功,早日将剑练成,自然你就明白了,来啊,再练一遍,这第六招也就差不多了,照这般进度,期以三年,这后一半,必也可学以致用了。”
方洪见梅儿的眼珠转了两转,突然面露喜色说:“师傅,当真么?三年我准能练成么?”
那梅儿从小没娘,便也没她娘的印象,是以听说再有三年,便能将剑练成,登时又高兴了。方洪却早已在小山之上,聚精会神,他是被雷声引来,但除了听爷爷说过“奔雷剑”三字外,别无异处,就知那雷声,必与练剑有关。果然,梅儿说罢,立即退了五七步,和镜湖老人相隔已有丈来远,忽地一圈臂,寒光闪处,已抱剑而立!
镜湖老人点头道:“听师傅的话,师傅就喜欢啦,好,你开始练吧!”一句未了,忽见那梅儿怀中抱的剑,徐徐前伸,倏地左手剑诀一领,右手剑平削而出!立见一片寒光绕体,跟着似春雷乍动,虽不似先前所闻那般,令人心神震裂,但在四壁崖中,早已回环激荡,声音甚是惊人。方洪大惊,果然雷声是自剑招发出,剑动,雷声亦动,起剑已是如此,若舞到疾处,那还了得!
刹那间,初见的一片寒光,顿时成了一片耀眼的光幕,早将那梅儿包没,人剑两失,那雷声却越来越大,那声威更是骇人,方洪只觉连脚下的小山,也被震动似的!
方洪惊得目瞪口呆,同时忙不迭镇定心神,还亏他掩住了两耳,一时还能受得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忽见光幕倏隐,那梅儿仍然抱剑立在当场,跟着雷声也渐渐减弱下来!
方洪早已一身冷汗,他哪曾见过剑起便风雷并发的这等神剑,而且听还没听说过呢?却见那梅儿像没事人儿一般,说:“师傅,我这第六招可以了么?明天你该传我第七式啦!”
镜湖老人面上亦有嘉许之色道:“梅儿,这也罢了,你进境神速,真难为你了。”
说着,忽然回过头来,向小山之上一招手,陡然一声,呵呵,说:“洪儿,还不下来,也难为你啦,不料你小小年纪,竟也有了根底。”方洪本是隐住身形,那知并未瞒过他爷爷,忙飞身而下,奔前叩见,说:“孙儿拜见爷爷!”
镜湖老人拉他起来,将头连点,说道:“好好好,你在数丈之内,竟能看她练完奔雷剑,难得难得!”
方洪却已喜得声音也发了颤,道:“爷爷,你也将这奔雷剑传我么?”镜湖老人又点了点头,道:“不练奔雷剑,你岂能报得杀父之仇,爷爷老啦!这穷风谷便是我落叶归根之地,也不再涉江湖恩怨,洪儿,要救你娘,自今日起,得加紧用功,你将此剑练成之日,也便是救你亲娘之时。”
镜湖老人再提到他娘,方洪竟然一反以前般性态,不但不哭了,而且杀气直透眉稍,说:“好!爷爷,三年之内,孙儿必将这奔雷剑练成,父仇母难,必要一举索还,不杀赤炼人魔,孙儿誓不甘休!”
方洪这小孩儿好大口气,便镜湖老人亦苦练了一十二年,方将这奔雷剑练成,三年岂能得够!
镜湖老人却忽地一怔,原来方洪说这话时,只见他煞气直透天庭,竟然比那梅儿,杀孽更重!这一双少年,将来皆将奔雷剑练成了,岂不也就是江湖一大杀劫!
镜湖老人虽然惊而叹,但自这日起,便也开始传授方洪的奔雷剑法。那方洪一者生具异禀,性又淳厚,急母难,切父仇,如何不朝夕勤勤苦苦地练剑,又有那梅儿从旁相助,日夕切磋,前后更能融会贯通,较之那梅儿开始之时,又更事半功倍。那梅儿生长幽谷之中,一直伴着个老头儿,生活了这些年,况她又已豆蔻年华,含苞欲放,情窦渐开的时侯,突然来了这个伴儿,其快乐可知,那有不争强好胜的?是以,朝苦夕练,在梅儿睡觉了以后,方洪半夜也偷偷摸出洞去练,这一来,哪会不一日千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过了三年,花开花谢,春去夏来,那邛崃山虽仍长年雾锁云封,并无半点变易,但这谷中的一双小儿女,却皆已长大成人,方洪哪还是当年随苗金凤遁走荒山时的,那么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早已长成了个英姿洒洒,朗朗如玉树临风的少年,那梅儿更出落得羞花闭月,真个是意态幽花姝艳,肌肤嫩玉生香,回眸盼,百媚生,行一步,朵朵莲,真个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美人儿。
“哈哈!”那镜湖老人近些时,整日里笑口常开,望着眼前一双佳儿佳女,能不高兴,便他也费了一十二年,才能练成的奔雷剑法,不料那梅儿才二年得了剑法的十之七八,剑走时虽尚不致于地动山摇,但已能风雷并发!
那方洪,镜湖老人更是有时不住掀长须大笑,不单是英俊,而是这奔雷神剑,眼看将由他这眼前翩翩美少年的孙儿,而发扬光大,三年,短短的几年,非但已将这奔雷神剑练成,而且那一十二招奔雷剑之中,尚有一两点精微玄奥之处,镜湖老人始终未曾化解的,倒反而由他的领悟出来,若论这一十二招,竟已是造极登峰,较之那梅儿,竟更胜一筹,若然假以时日,必更能随其增长的功力而俱进。
镜湖老人面对着这一双儿女,哪会不常开笑口,虽然长年住住在这云雾封锁的穷风谷中,总觉得眼前万物皆春,满怀欣慰,是眼看两人不但剑术已成,而且两人无猜之时起,至到现在长大成人,那有看不出的,两人实已早生情愫,爱坚不渝。
一日晨早,方洪与梅儿携手,去至那谷底中央,那小丘前面的草坪上,练完神剑,只见两道电掣早敛,那狂飙风声,与奔雷巨响,却长久不止,回环激荡。两人对面相向,提剑而立,四目相视,面上皆有惊喜之色,皆因两人每日练剑,从未有像今日般威力,心知剑术已成,是以喜极!四日相视,更是含情脉脉!
忽地,那梅儿一招手,一道寒光有似长虹经天,一跃到了方洪面前,抓住方洪的双手,张着她那樱桃般的嘴儿,却喜得说不出话来。
那镜湖老人曾对两人有言,待两人剑成之日,即是两人结伴出山之时,自方洪来到这穷风谷,那梅儿在襁褓中,即从未见过外人,更不要说山外的花花世界了,日常功课已罢,方洪即为她讲述外边是如何如何,那城市的人烟辐辏,市尘栉比,说不尽的万般新奇。自那时起,梅儿即在幻想斗,勾出个新奇的世界;要知幻想比现实更美,现在,嘻嘻!现在剑已练成啦,便可出山。
梅儿高兴已极,怎地,怎生方洪倒不喜欢,哎呀,直似有两道电光射出,与天日争辉!宛如方洪初见镜湖老人时,见爷爷目有如电炬似的,原来那奔雷剑端地不同凡响,剑成之日,内功亦已到了火侯,身剑便也合一,剑气能自双睛之中射出,是以威芒有如电炬。
梅儿不知身世,整日里只想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自是有喜而无忧,方洪却是三年来,日夜在“急母难”,“切父仇”,何日剑成,也便是他赴莽苍山救母之日,亦即是报他杀父不共戴天大仇之时,故今日剑成,杀气立透华芸,两眼之中,便有剑气如电炬射出!
梅儿撒手,不由退了一步,叫道:“咦!洪哥哥,你怎么啦!我们就可出山,难道你不喜欢!”
方洪忽地仰天一声长啸,借这长啸,一舒三年郁恨之气,道:“梅儿,我不但喜,而且兴奋得恨不得力生双翅,飞出这邛崃山穷风谷,飞到莽苍之岭,立即手刃亲仇,然后,梅儿,我们要并肩携手,仗奔雷神剑,飞翔在九洲四海,锄奸诛恶,扫荡群魔!”
一句未了,忽听两人身侧一声长叹,方洪与梅儿见是镜湖老人突然前来!三年后,现下的镜湖老人,更是发赛银丝,髯胜白雪,剑已通神,真个芥子可纳须雨,已到了来去无踪的境界,倏忽而来,若非其一声长叹两人竟不觉。梅儿全不以老人的责备为意,喜得一跳,说:“我们可以出山去啦!”
方洪亦是兴奋之极,叫了声:“爷爷……”
镜湖老人却突然携着两人的手,道:“都随我来!”两人一边一个,紧随老人身侧,迳往那石洞而去,两人可是一般心思,只道是即要命两人下山,有甚嘱咐,或是告诫。那知镜湖老人携着两人,并不进洞,却是往洞旁崖下,到那一堆黄土之前,镜湖老人这才停下步来,也将两人的手放下了。方洪和梅儿大惑不解,不由都向老人面上望,镜湖老人突然面色凝重,肃然令人生畏,两人也就不单是惑然了,而且惊讶!
却见镜湖老人向那堆黄土一指,道:“梅儿,你过来!”
梅儿愕然,移步近前。镜湖老人又叹了一声,道:“梅儿,每日晨昏,我命你来此打扫,你知为何么?可知这墓中是你什么人?”
梅儿当真全不知晓,打从她四五岁,不过才走得稳路之时起,镜湖老人即命她早晚两次,前来叩拜,稍大,更日日打扫,每年春秋两季,更要覆土,梅儿虽好多次要问明其故,镜湖老人却总不相告,后来习以为常,反而倒不再探问。不料今日老人却指而相问,是以一时张口结舌,奇诧惊讶,兼而有之!
镜湖老人却突然声音激动起来,道:“梅儿,还不给我在墓前跪下!”
方洪与梅儿情爱早笃,还道她作错了甚么事,爷爷要惩责,是以登时惶急起来,忙道:“爷爷,梅儿年幼,爷爷,别责她!”
镜湖老人却道:“洪儿,你过来,也在梅儿身边跪下,你们行过了礼,爷爷再告诉你们。”
方洪听爷爷再又提到梅儿名字时,并无生气模样与梅儿向那坟前跪下,当下两人恭恭敬敬地跪叩了。
只见镜湖老人在两人站起来后,也赶至墓前,作一个揖,忽然像祝告般地说道:“老朽前受遗命,现已一十五年,令媛今已长成,更幸未负重托,奔雷剑亦已练就,虽未谴极而登巅峰,但炉火纯青,却也指日可待。今遵遗嘱,自应以留书当面看,好就墓前复其姓氏,认祖归宗,老朽身负重托,一十五年,心头亦可稍安了。”
祝罢,复又向那坟墓作了一揖。那梅儿虽未听镜湖老人说出墓中之人是谁,但早明白,定是她的亲人,惊疑地向老人看着。
镜湖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正是十五年前,老人从那剑芨中所得的,年深日久,那信面早已暗黄,回过头来,见梅儿已又跪下,不由点了点头,隐隐见他银髯抖晃,可见镜湖老人仍在激动,道:“梅儿,此信未拆之前,我且将当年我入谷来时,所闻所见相告,你也曾不止一次相问为师,你哪知关于你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