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自传-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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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施出来。
我勉力甄别着方向,近了,我已能看清内室出口之外依旧的灯火通明,那里正有着散发着淡淡黄晕的古灯照着品字形排列,几个呼吸之后,我便用这鬼魅般的速度冲了出来。
回廊!回廊在何处!?
“嗤——”
我脚下靴子在这般恐怖的速度下与地面瓷砖摩擦发出细微的刺啦声,却是细如蚊蚋,如我这般耳力也只是隐约间能够听到而已。
我却不信,凭此种身法,还有何人能追上我!
庭院里依旧的喧嚣不已,有些许客人喝醉了大声喧哗着,有些客人在划酒令猜拳嬉戏,护卫整晚都绷紧的神经在这沸反盈天的喜庆氛围下也有些松动了,有些护卫已开始和身侧同伴小声说话,更有甚者已是睡眼朦胧,不住打着哈气。
我没有丝毫的踌躇,瞅准出口回廊,化为一道黑色劲风,一穿而过,扬长而去。
回廊门口的守卫只感觉眼前似是有什么影子晃过,转瞬间却又消失无踪,待他揉了揉双眼,定神一看,四下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只得懊恼咒骂一声,只当是一阵阴风吹过而已。
而此时的我,已经披上了这几日一直穿着的貂裘披风,撕下人皮面具,悠闲自得地向玉府别院正门走去。
面上静如秋水,心里却是一阵愉悦,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感。
总的说来,此次任务已圆满完成,并且是在轻松状态下以逸待劳了修养了多日,把握住了机会,挑准了夜宴之时,一举刺死萧正风,也并没有多生杀戮,至于唐无双那种人,我杀起来全无负罪感,毫不手软,此种人世上多抹杀一个,世道也就太平些。
如此,我也无愧于师父对我多年的教导了,只要师父不会失望,一切都好。
我停步在回廊尽头,眸子里的欣喜一点点湮灭了去,转而升腾起无量冷意,我缓缓转过头,面首对着那漆黑夜色,用着曼声一字一顿道:“道长,请出来罢。”
漆黑夜色所笼的黑暗之中,一个伟岸高大的人影缓缓闪现出来,一身蓝色道袍纤尘不染,背后一把带着血红剑穗薄如蝉翼的长剑,正是那仙风道骨的一鸣道人。
我的声音忽而喑哑起来:“武当派盛名之下却没有浮夸成分,道长能看清我全力而施的身法,的确是目光如炬。”
一鸣道人潇洒一笑,月辉之下这俊朗面孔更显几分出尘,他淡淡道:“你能刺死萧唐二人,还会‘飞燕凌波’身法轻功,不知是玄中刺客录哪一位刺客,一鸣眼拙,无法辨认出阁下身份。”
玄中刺客录?我一怔,随即思量一番,便想到所谓的刺客录或许就是玄中的王牌刺客的点花名册,只是为何我身俱‘飞燕凌波’轻功身法便是玄中的刺客呢?这道人如此肯定语气,不像是试探,这却是无法理解。
一鸣道人见我默然不语,面显不耐之色,冷冷道:“阁下不肯说也无妨,只是萧正风对贫道有救命之恩,如今他被阁下杀死,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贫道虽不愿,却也不得不擒住阁下以报往日恩情。”
我带着几分戏谑与讥诮打量着面前道人,一字一顿地道:“名门正派,果然多是猖獗无能之辈,擒住我?……道长难不成从未与刺客打过交道,所谓刺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眼力阅历都甚好,只是,太不了解刺客了……”
一鸣道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一手抽出后背长剑,傲然道:“宵小之辈,无需逞口舌之利,手底见真章罢!”
我抽出衣襟内侧的“落红”,没有半分言语,冷视眼前道人,精神缓缓集中凝练,几息之后,眼中仅存一个蓝袍道人,手里的剑在月辉之下熠熠生辉,摄人心魄。
“贫道便先出手了!阁下小心了!”
一鸣道人右手一抖,长剑斜刺,却是直冲我右肩处,我在心中嗤笑,难道还真想将我生擒不成。
我毫不退却,迎身上前,仍是一套稀松平常的三才剑,与一鸣道人的长剑战在一起,霎时间青光黑光缠在一起拼杀旋舞,一阵长剑碰撞争鸣之声频频响起。
“劈啪啪啪啪——”
我剑法攻守破绽甚多,一鸣的长剑频频向我周身要穴刺来,却被我用“落红”尽数抵挡,我本是仗着“落红”为不世出的宝剑,材质之坚硬足以抵挡一鸣攻击,怎料一鸣手中的青色长剑材质丝毫不差于我,见我硬挡,毫不犹豫的合身劈来,两剑相交,却是摩擦对撞出尖锐声响,可见材质之上两者相差不多。
我最先变了招式,不再用“落红”硬接,展开“飞燕凌波”步法闪避一鸣的武当剑法,却是多被我闪开了去,遇到其回力不及招式未收之时,便如跗骨之蛆般紧贴上一剑,也已不是伊始的三才剑,变成颇为诡异谲诈的剑招。
几回合之下,我已摸索出,一鸣所施剑法,正是武当九宫连环剑,脚踏七星步,一手九宫剑紧手九宫门户,攻招却是如流水般延绵不绝,一旦贴近便是连招频出,这正是九宫连环剑奥义所在。
我冷然一笑,既然被我看破了剑法,剩下的便容易得多了……
要知道,武当九宫连环剑的击破之法,师父可是细细教过。
第九章。绕指柔剑(下)
师父曾言,九宫连环剑守九宫之位固然攻守兼备,只是单论攻,招式不够犀利,单论守,却又因七星步的限制受制于奇招险招,总之便是攻守平衡、稳打稳扎的剑法,若要破此剑法,无需防御周身,仅用险招奇招,甚至是舍命招数,令其不得不顾及自身而减缓攻击速度即可。
我学剑数年,看似正常的剑法也就学了一套三才剑,至于剩下的,就全都是诡异谲诈、玉石俱焚之流。
破此剑法,真真一瞬而已。
我又是险险躲过一鸣一剑臂斩,斜睥了一眼那微微有些狰狞的俊朗面孔,心底有着一丝犹豫,并不是我畏惧斩杀此道会引来武当派追杀,而是在心里隐隐有种不愿一剑斩杀此道的奇异念头。
武当派盛名享誉江湖,武功只是其一,更因武当子弟行走江湖从不与人结仇,比武较量也总是留一线生机,加之多行乐善好施之事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在江湖中口碑极好,如此我心中猝然间萌发一个念头:或许此道适才说的生擒我,并不是骄傲自大的话语,却是武当向来对敌留有余地的缘由。
我正兀自踌躇着,一鸣的玄青色长剑又贴了上来,一个虚晃,横削我左肩,我躲闪不及,只得将“落红”向下格挡——“铮”,尖锐的摩擦声直刺耳膜,我踉跄连退几步,这几招斗在我分神之际,我俨然是落了下风。
一鸣道人也是连退数步,面色却是有些难看,微有涔涔汗液自脸颊滑下,他却是不料两人一斗数回合,纵然自己持续占着上风,可眼前刺客像是仍有余力,面色不急不缓毫无紧张之意,莫不是未拿出底牌?当下脸色微沉,双目打量我一番,似是下定什么迟疑之事,沉声道:“阁下仅凭一套三才剑便应付了贫道的剑法,‘飞燕凌波’也能施展至如此地步,想来必然是刺客录八玄刺之一罢,贫道倒是小视了阁下……贫道接下来要用的剑法,是我武当剑法之精髓,望阁下小心接着。”
我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有着一丝好奇与期待,神经也是骤然绷紧,望着眼前面孔严肃的道人,想道既然不用九宫连环剑,我一时也无法击杀此道,只是今日一战,终会有个结果,这结果究竟如何发展,却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武当大长老,他的底牌也就是他接下来要使出的剑法究竟有何玄妙无人知晓,我能不能破去也无从可知,可是我今日一役若想没有结果而逃离,却又不太现实,所以说……要么,我不忍杀此道,与其同归于尽,要么,我痛下杀手,让他从此湮灭在人世间。
同归于尽么?我嘴角噙着一抹苦涩,师父伟岸的身影再度闪现在脑海中,他相送时猎猎作响的长衫,长而浓密披散着的毫无光亮的长发,他用令人熨帖的声音轻轻对我说“好走……”
我能死么?
能么?
我的信仰可以在此止步么?
我的人生呢?
我想……我不能。
我涣散的目光凝聚着,我谛视一鸣展开比之七星步不知玄妙多少的身法,他在缓缓向我接近,他步法的行走轨迹呈诡异的弧状,他的身影忽而奔向左边,忽而一个虚晃生生改变了轨迹又向右行去,脚下滑着弧状轨迹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或者是我无法看出其中的规律奥妙。
他已近了,近了,他的青色长剑愈来愈明亮,仿佛吸允汲取了庭院里所有的古灯光辉,还有那夜空高悬明月的清冷光辉,迸发出不同于适才平缓的剑招,隐隐已有了一种挥出便不再回头的凛然气势,只是,只是那剑尖之处,仍然直指我的右肩,我忽然好恨!为何武当派下手都要留着转圜之力,为何他们就这般容易地宽宥了敌人,我是击杀他救命恩人的刺客啊!
师父坚定不移的语气在我耳畔悄然响起:刺客出手,无活口,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斩杀敌首,绝无半分转圜余地。
那时我煞有其事地点着头,牢牢记在了心中,我对自己说,我是刺客,对敌不能留活口……
可是今日,我陡然对自己信奉多年的话语有了一丝的怀疑,这怀疑的种子扎进我的心髓,缓缓生了根。
刺客是什么?
人命又是什么?
我要怎样做呢?
刺客…。。。刺客……
“铮——”
一鸣道人已是身处在我三米开外,青色长剑如灵蛇般点来,被我又是用剑一格,尖锐的碰撞摩擦之声已令我的耳膜神经麻木了。
“接我绕指柔剑!”
话音未落,陡然——一鸣招式突变!身下步法再度划了小半圆弧,身形与我若即若离无法甄别,长剑依旧刺向我右肩穴位,两臂却是同时伸展开来,左手三指蜷起,另二指急点我左肩穴位,动作势如闪电快如风雷,身形摆成一个怪异的姿势,乍看之下空门大露,若用剑挥去却是刚好到达其身前五*离,若再发力深入,必然先被其左右开弓的两招击中,俨然间已形成一必擒之局!
这是何剑法!?
情急之下,我已无法变招,那一剑一指配合得亲密无间,封了我所有退路,剑招隐隐带着一股柔劲,出手有着圆润饱满之意,另一指却是宛如阎王索命,诡异之极,望似一指点来,却仿佛漫天都是指影,指法走势飘忽不定,再配合那攻防把握妙到巅峰的身法,此是绝杀之局!已经无路可退!
我手中“落红”一抖,全身玄天内力灌输到右手经脉,“落红”直直向一鸣的青色长剑劈去,竟然不再管左面的二指逼来,玄天功第六层“玄中玄”已被我运行到极致——
“铮铮铮——”
一鸣手中长剑竟被我一剑劈飞出去,在空中旋转着远远落在漆黑夜色之中!
这汇聚我周身所有玄天内力的一剑,果真是恐怖如斯!
毕竟我已修得玄天功第六层,一鸣虽年长于我,内力却是不及我深厚,我凝聚周身内力于右臂,遽然爆发,玄天功的优势顺即彰显出来。
一鸣左手仍取向我左肩穴道,却是身体一颤,面显决绝,双眸之中第一次闪现出畏惧之意,这是对死亡的畏惧。
我手中有剑,而一鸣手中空空如也,我们身形仅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我虽然虎口微颤,体内绵绵不绝的玄天内力却是及时地通达全身温养着全身脉络,我不仅有余力,还有诸多底牌未出……
这是一个抉择,下决定的人是我,而承受结果的是一鸣,或许,也还有我。
我要怎么做呢?
漆黑双眸里迟疑着,迷茫着,这短短的几秒钟对我来说却如同几世那样漫长,一鸣的身影更近了些……
师父……
心底,遽然的呓语,一片清明,恍如漆黑夜色下那一轮明月。
我右手紧握“落红”,展臂一挥,漆黑剑身割裂“刺啦刺啦”的声音,如同在割着一块华丽鲜艳的布匹,我的双手,握得很紧,很紧。
鲜血四溅,“落红”的漆黑剑身却是周身被鲜红色染尽了,这一次,那怵目惊心的红色血液许久都未曾消失,饱饮了鲜血的“落红”,在夜色之中显得分外妖异。
我浑身披风沾染着一鸣的血液,腰斩,我横握着“落红”,在一鸣就要一指点中我左肩穴位之时一剑腰斩了他。
是腰斩。
我怔怔站在血泊里,思绪已飘出很远,很远。
师父……
若要为你而下地狱,那么就让我去罢。
第十章。暗器狂潮
我失魂落魄地提起剑,踉跄着向远处回廊走去。
我并未消耗什么体力,可此时脑中一片浆糊,只觉得心神焦脆再无半分精力,回望一眼一鸣道人断为两截的血淋淋的躯体,强压翻滚在胸膛里的恶心欲呕之感,我此时只想尽快远离此处寻一个清静之地。
我脱去貂裘披风甩手一扔,随即没入黑暗无影无踪。
不多时,我已出了玉府别院正门,两个火红灯笼将四下照的如同白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