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舫-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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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语塞，没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不是常境。可要真的是常境本人在这里，他能眼睁睁看着秦姑娘和一个个生魂交易，毁了它们的来生，就为了让自己的魂魄重归于整？
不能！他们不是魔神。设身处地的替常境想想，背负着无数人命就算复活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吧？当时死则死矣，哪怕是魂飞魄散，也算是归于尘土。可秦姑娘现在做的这些，不仅是扰人轮回，更是想让常境死去活来，死不安生了。
苟活不如好死，这三生饭店中的几人，即便是胆小的蓝铃，却也都是爽直的人。虽然不必烦心寿命，但做了假设要死，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再一假设死后几千年还要活过来，却是无法接受。
首先，魂飞魄散后再得规整，那还是原来的魂魄吗？肉身可以再造，以三生饭店几人之力，甚至可以和生前毫无二致。可是记忆呢？其次就回到刚才的问题了，常境本人愿不愿意呢？他要是失去记忆了倒是可以忽略这条，可直接就带出了再次一个问题：千方百计期待着常境复活的秦姑娘可以接受这个原理上是常境，却没有常境记忆的人吗？
看着众人复杂的深色，秦姑娘叹气道：“其实我根本没把握。看紫鸢和蓝铃就知道……我是将自己的法力直接剥离而创造的你们两人，可以说你们就是我。但是，你们有我的记忆吗？和我心意相通吗？”
紫鸢和蓝铃黯然。虽然这些很早以前就知道，但两人确实没有关于秦姑娘的任何感知。说白了，就是生活在一起却有着各自思想、性格的完全独立的三个人。
“所以，我疑惑了——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执着……这个牛角尖钻了两千多年，该是结束的时候了。”秦姑娘抚着手中的离析，铜镜上精巧的四瑞兽锃亮，形象生动，呼之欲出。紫鸢心头一动，张嘴却发不出声。秦姑娘见状笑道：“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感应。紫鸢应该知道了吧？我说要散伙，是因为动机已经不存在了。”耸耸肩，说出那句话：“我决定放弃了。”是时候将那沉甸甸压了自己两千多年的包袱丢弃了。
没错，三生饭店是为了引诱魂魄而开的，引诱魂魄是为了复活常境。如今动机没了，那三生饭店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必须……离开吗？”蓝铃问道，她不舍得这里。更多是因为不知道何去何从。
“当然不必。”秦姑娘笑笑，换了个姿势，正坐着看向众人：“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或者离开。”说到离开的时候，看向观天的目光意味深长。
观天向投来的目光报以微笑，开口道：“留下如何？离开又如何？”
秦姑娘也似观天一般，挑眉微笑道：“离开，可以游历人间或是亲历轮回。若是前者，但去无妨。只是离开了三生舫，你们几人的炁能被天界所寻获，还需万事小心。若是后者，我能帮你们去冥帝那里安排一番，挑个好人家投胎去。”
“似乎不错。那要是留下呢？”观天继续问道。
“留下的话，跟现在也差不离。不过那些残灵我都安排好日子让他们去投胎了。所以人手会比较紧，留下的人会比较辛苦哦！”
“咳咳，那似乎离开比较上算。在这鞠躬尽瘁了那么久，也该给自己放放假了。”观天打哈哈说着。
“这次和以往不同。”秦姑娘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神色突然变得严肃：“神息一共五件。紫鸢、蓝铃、观天各得一件，涟漪一件，另有一件置于三生舫。以往你们离开，都会携带神息。若是进入轮回，我则会将神息置于命主体内。因为神息能够摒除一切炁，而相互间却又彼此吸引，所以神息能够将你们带回到这里。但是，这次离开的人不再携带神息。所以离开便是离开了，若无牵绊，再无相见！”
这算是逼迫大家表明立场吗？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秦姑娘耐心十足，说道：“不是我小气，而是这神息另有用场。派了用场之后恐怕就没了……”仔细想想，是肯定会没了吧？哎，不可再生资源，麻烦啊！
“不过该是了断的时候，就不能拖泥带水的。所以这个决定我已经做好了，没得商量！”秦姑娘语气坚定，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何副。
何副还是站定在原处，神情却很不自然——眉毛皱的很深，似乎有点愤懑，又似乎憋着什么话却说不出口。憋了半天，丢下一句：“我留下！”便离开了五石室。
秦姑娘没有理会何副，倒是紫鸢、蓝铃有些惊讶一向镇定自若的何副为什么显得如此失常。
“不必急着做决定。”不知是否觉得何副有些草率，秦姑娘这样说道“给你们三天时间，仔细想清楚。对了，还有一点要提醒：没了神息，以后要出入人界会比较麻烦。可能会被发现吧，不过这个问题我会尽量排除的……那大概就是这样了，你们下去吧！”
“是！”几人答道，依次离开。
大家心事重重——是去是留？对于自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跟随秦姑娘的紫鸢、蓝铃还有红莨来说，三生饭店就是家，秦姑娘、观天、何副还有彼此就是家庭成员。如今说的就好像要分家，这么复杂的事情要在三天内厘清，这让几个丫头很是苦恼。
观天却另有发现——秦姑娘在说到自己剥离法力创造紫鸢蓝铃的时候是不是漏了一个人？没错，红莨！照理说红莨虽然是来到三途河后所造，但手法应该和前两者无异。可是秦姑娘却将她说漏了，到底是不小心，还是……？
想了想，观天似乎有所了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笑了笑，头一晃，摇出一道纸扇，晃悠晃悠走在廊上。
前面，几个傀儡低着头在打扫。
“你们些个，要走运了……”擦肩而过的时候，观天这么说着。
傀儡无言。观天继续走着，他心情不错。
〖白·第十七章〗请神
三天后，决定去留的日子。
这天大家起得都很早，除了要对自己的去留作出决定外，这天秦姑娘还要为一名故人布阵行法。所以一大早大家就开始做准备。
紫鸢和蓝铃来到甲板上，准备布置傀儡们的任务，却发现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甲板上，站着一位玄色华服的翩翩公子，手摇一卷轴画。见紫鸢、蓝铃两人走来，款步迎上行礼道：“三日不见，两位别来无恙？”
紫鸢心中疑惑，未曾见过这人，却问别来无恙是怎么回事？正在疑惑，蓝铃却认出了来人：“你是……嗜嚐天魔君？”
“正是本王。”密罗多以轴击掌，开心的说道：“本王变幻了身形都能一眼辨出，不愧是本王相中之人！哈哈哈”
紫鸢毫不理会哈哈傻笑的密罗多，拉着蓝铃便要离开。密罗多深感无趣，不由怒道：“你这女子好生大胆！前番奚落本王也便罢了，此番恁的又对本王无礼？！”
紫鸢也不买账，回道：“我只知道听从秦姑娘的命令，从不会为了要讨好谁就装出亲近的模样。再说，你们魔神什么时候也计较这些礼数了？”
密罗多眼珠子转转，想想也对，于是又和颜悦色道：“也罢。不过本王有一物要赠与蓝铃姑娘，还请笑纳。”一边说着，双手将画轴奉上，态度竟然十二分的恭敬。
蓝铃有点受宠若惊，一时手足无措。紫鸢见状替她接过画轴，展开一看，是一副仕女相。那画中女子，恬静端庄，眉黛秀丽。查看间，似乎能感觉到画上女子的呼吸，一袭蓝纱质感飘渺，除了蓝铃不作他想。
“哈哈，魔神君思春了。蓝丫头要上心啊！”紫鸢笑道。蓝铃被她一番话说的更是局促不安，面红耳赤。
密罗多虽然对紫鸢所说“思春”这个词，但是好在有她的推波助澜，自己看出蓝铃其实并不反感。要不她干嘛脸红？而且也不曾出言反对啊！有戏！想到这，密罗多决定乘热打铁，他说道：“常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一思及再见蓝姑娘还需三日便茶饭不思。于是寻得巧匠作此画，才得时时目睹蓝姑娘丰姿……”
密罗多还在滔滔不绝，蓝铃却叹了口气——又是个沉溺美貌的么？看来也不用多费功夫就能劝退了。想着，蓝铃摘下脖颈上的珊瑚项链，说道：“只怕蓝铃不能自欺欺人，让魔神君失望了。”
看到面前的绝色美人突然变成了圆脸，带雀斑，五官平平的邻家小妹，密罗多一愣，转而竟大笑道：“太好了，竟然还会变幻，岂不是同本王一样？哈哈哈……”大笑声中，紫鸢和蓝铃的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密罗多黑面棕毛的原形。
“难得来一次还要特地打扮一番，他也算是为你用了点心思嘛。”紫鸢比蓝铃高出半个头，于是俯首对蓝铃耳语道。
那密罗多的听力好生了得，将这耳语也听了去，得意的说道：“前番着了这阵法的道，此番怎能重蹈覆辙？”心里却是另一番说辞：这次来到三生舫，明显感到结界的力量变弱了。难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剧消耗了结界的力量？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达到了维持伪相的程度，法力还是无法使用。
“哼。”紫鸢冷哼一声，反正也会被听去，耳语于是免了。站直说道：“你虽是一介魔神，倒或许有些诚意，比那虚情假意的人要好得多！”
“不过我们正赶着去布法阵，迟了可是会挨骂。你要是秦姑娘邀请来的，就跟着我们走吧！”紫鸢说着，拉起蓝铃便向五石室赶去。密罗多不再废话，赶紧跟上。
五石室洞门大开。观天、何副早已在五石室内，和秦姑娘做着起阵前的最后准备。
室内中央，五石被放置在各自代表的方位上——东山皓枳居东，西岭濯铅齐西，北冥湮冰守北，南海火炽镇南，中央是中土域廷。在五石下方，是一个式样繁复的法阵。
见紫鸢几人到来，秦姑娘说道：“人都到齐了。哟，小密也来啦？欢迎欢迎……不过今儿个怎么这身打扮？法力恢复了吗？”
密罗多撇了撇嘴道：“秦女子这结界好生了得，本王也只能勉力维持伪相罢了。”
见何副轻轻点了点头，秦姑娘笑道：“如此甚好。”——刚才看似随意的发问其实是想确认密罗多魔力回复的程度。毕竟五石的力量被借去了很大一部分来维持法阵，三生舫的结界力量便显得脆弱了不少。好在这魔神的实力确实没有得到很大恢复——何副窥心的本领炉火纯青，不会有差——要不然就得考虑再给他放点血什么的，免得这魔神在三生舫上暴乱。
不过难得能恢复一些魔力，竟然全都用来维持毫无用处的伪相，理由恐怕只有一个——想要给蓝丫头留个好印象吧。秦姑娘在心里深深叹气：这世间唯独一个情字纠缠，连魔神都在劫难逃啊！
然而密罗多究竟是个魔神，他对蓝铃多半是好奇、新鲜多过真心喜爱，或者说是相爱。时日长了自然就淡了。自己也就不用做表态，任其自然好了。
主意打定，秦姑娘说道：“方才我们已经布置妥当，可以开始了。”
“观天居东首，何副西，紫鸢南，蓝铃北，我居中。小密你看谁那边支持不住就支援谁。行吗？”简单布置了一下各人的方位，秦姑娘问道。
众人自然回答没问题。
“善！”密罗多嘴里答应着，目光却一直落定在蓝铃身上。秦姑娘摇了摇头——这家伙看来靠不住，其他人还是自求多福，不要出什么岔子吧！不过话说回来，原本实力最弱的就是蓝铃，其他人自己也不担心……
正想着，观天突然插嘴道：“怎么不见红莨？”
一语道出，众人都惊觉红莨没有到场。这是怎么回事？
“红莨资历不够，而且我还需要她留着管理傀儡。” 秦姑娘回答，却显得敷衍。
“是吗？”观天明知故问：“这三生舫的傀儡只有我能操纵，而且也没有授权给红莨啊！万一暴乱红莨可是管不住的啊……”像是在担忧，又像是自言自语，却一语戳穿了秦姑娘的谎话。
秦姑娘有些不悦，道：“此事待行法阵后再议。”
“好吧，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说过不要叫我主人。”秦姑娘皱眉——这观天是故意的吧？一个习惯花两千年还是改不过来？不能啊！一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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