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的四季-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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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说了,睡吧。”
把她放回床上,引着说了些别的,还是惴惴不安,靠在怀里好一会儿才睡着。
望着夜色中朦胧的海滨,让却没有睡着……列车穿过隧道,巨大的回声,思绪拉回来,低头看文件。
天刚蒙蒙亮,大多数人还在梦里,已经踏上了返程的列车,几个小时后到特拉维夫,之后准备返回耶路撒冷。
手摸到下巴上新的伤口,疼的并不厉害。凌晨时,她忍着困一定要起来替他刮胡子,第一下下去就见血了,本不严重,她吓得手忙脚乱,差点割伤自己。
那滴血沾到浴袍的前襟,眉头也没皱一下。安慰她,甚至开玩笑说跟海法惨案扯平了,可心里其实很介意,分别的时候,这不是好兆头。送出门她还在自责,告别时红着眼睛挥挥手,追着车子一直到路口。
看着远离的背影,总有种心神不宁,上了车一直在想昨天的事。那次受伤,甚至还有第一次,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车子到了使馆,刚刚到上班时间,公使还没来办公室,大使又不在。走出领事部的办公区,从办公桌上拿了当天的早报,交待文员第二天要和公使约见,开车出发。
回耶路撒冷的路上,特意绕到了那个村子,停在路边。重建还在进行,昔日的清真寺旁搭着几个帐篷。树下停着几辆车,像是救援中心运送物资的。
不断有村民在通往清真寺的路上祷告,车开的一路,想着昨天阿訇和拉比把手盖在她头上的一幕。
大路平坦如初,心里却很乱,从没有过的混乱。还没到市区,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给她拨了电话。
“在干吗?”
“海边呢,翻译稿子。脸上还疼吗?”
“没事儿,不疼。早点回家,晚上别出去。”
“知道,我不出去了。你在哪儿?”
“回耶路撒冷路上,刚刚去看了被炸的清真寺,他们正在重建。”不知道说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好过些,又不想勾起她的不安。
“哦。”无精打采的回话,有些心不在焉,刚刚缓和的情绪又紧绷起来。“我让使馆尽快接你回来,非非,一定哪也不要去。”
“让……”停顿了好久,打消念头,没说出口,“你小心开车,到了耶路撒冷,无论如何给我消息好吗?”
“好,放心吧!”
阖上手机,手扶在方向盘上没有着急启动,看着身边经过的车辆,注意到街上比往日更密集的巡逻,这里再混乱,海法也应该是安全的。踩油门,打消不好的念头,从来不笃信什么,摸了摸脸侧的伤口,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离开了些日子,城里变化并不大,只是比离开时气氛紧张。刚刚开进路口,看到饭店的门前停着朝纲的车子。
进门大家都聚在一楼,没有客人,天放明放正在给饭店上板子。
“怎么,今天不开业?”
“这两天都不开。”天放把板子交给弟弟,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新一轮谈判进行不下去了,这两天局势不稳,旧城一直都戒严。”
“特拉维夫没有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消息可能还没到使馆,不知道哈马斯这次会有什么行动。昨天早晨,美国轰炸了叙利亚的核基地。”
Samir正和雅丽把一层几个大的餐桌收起来,朝纲和牧从二楼下来,手里是当天的早报。
“你回来了,黎巴嫩那边怎么样?”牧推过报纸,坐在旁边,朝纲只是站在楼梯口不说话。
低头看了看,头条是新任内阁,谈判的内容在后面,没顾得打开细读。
“还好,代表团已经走了,下一步,就是赎罪日后的会谈,庄非可能不回来了。我们还要想别的方法。”
“为什么?”Samir沉不住气凑过来,“Zusa为什么不回来了?”
“使馆有别的工作安排,她伤刚刚好,不适合在这儿。”明放拦住了下面的问题,带着Samir去上板子。
代办处好久没有凑齐了,工作开展缓慢,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Itzhak呢?”
“他去学校了,今天上课,下午回来。”围着桌子,几个人都没说话。
“有没有新的计划,大学那条线就放弃了?”牧话里还是不甘心,千辛万苦把两个大活人插进去,没有个成果,不明不白伤了一个,就这么收手吗?
“不一定,使馆也在商议。雅丽,安全局那边怎么样?”抬头看看平时最稳健的雅丽,一板一眼的收拾东西,没有慌乱的神色,关键时刻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心里素质,如果非非能像她,会好很多。
“主要的人员都在这儿,但是没有什么情况,Nahum一家看不出异常,我们一直在跟。”
“Bluma出现过吗?”
摇摇头,雅丽把特殊时期需要的物资放在一楼最方便的地方。
话到这里,天放拉着明放给大家准备午餐,秦牧、朝纲和让上了二楼的办公室,讨论老城的事情。
快到午饭时,好不容易一个人,给她发了条信息,只有四个字“安全到了。”
她并没有马上回,等了一会儿,楼下开饭了,Samir上来叫,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楼吃饭了。
刚刚拿起筷子,铃声响了,知道是她的消息,当着大家不好回,只是关了声音放回桌上,继续吃饭。
“参赞,Zusa现在在哪儿?她的伤好了吗?”Samir还是禁不住关心。
“她很好,在海法养伤,过些日子回使馆。”
“我以为在埃拉特,出院的时候……”
“没有,她在海法。”打断Samir的话,正好雅丽给她碗里添菜。
几个人心里几个心思。送走庄非的时候,打了几层的保护,就是为了安全。方案几度变更,从南方的埃拉特,北方的纳哈里亚,最后送她去的却是海法。
每个人都知道方案的一部分,又不知道下一刻要执行的是什么,最后的决定是那天早上从使馆传来的。
手机又响了,是朝纲的,看着他到门边接听,说的是法语。
让放下筷子,眼前是空旷的饭店一层,门外有阳光,心里想的却是黎明时她送出门的样子,宁可是她睡着默默离开,好过分离后这么难受的回忆。
听着朝纲讲电话,耳边是告别时她嘱咐的话。她起得很早,眼睛还是红的。
朝纲回过身,脸色极差,大家不约而同望过去。
“怎么?”
“哈马斯动手了,特拉维夫十几分钟前发生一起自杀式袭击。”
刀片滑破脸颊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更疼几分,“还有吗?”
“半小时前……”
话说了一半,Itzhak跌跌撞撞从门外进来,甩掉手里的头盔,直奔桌边。
“老城和新城封锁了,哈马斯……参赞,你回来了!”
“等一下,让朝纲把话说完。”打断Itzhak,僵在位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机不停的闪动。
拿起来放到耳边,是公使。
“让,埃拉特出事了,有社里的记者受伤,那边需要尽快转移,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你们代办处所有事都先停下,大家不要草率的动,耶路撒冷应该是最危险的,你们……”
公使的话还没交代完,却没心思听,只想知道朝纲说到一半的话。
“半小时前怎么了?”站起来,手心发麻。
“半小时前发生了恐怖袭击,我们社的记者伤了,至少有七起。第一起在火车站,随后在市中心,海滨几个著名的旅游区……”
“哪儿!”
“海法!”
街上封锁,警笛和急救车呼啸而过。嘈杂过后即是死寂,静得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一楼没有人,只有电视里循环播出的实况报道。记者背后,一片爆炸后的废墟,画面里的一切和楼外的声响重叠。
哈马斯终于全面出击了,特拉维夫、耶路撒冷、海法三大城市首当其冲。
数十起自杀式炸弹,加沙、约旦河西岸局势吃紧,以军大举压境,军队已经开进了几个城市郊区。
朝纲被图片社叫走了,背着相机,太匆忙,顾不得交代清楚。
目送他的车疾驰离去,心情煎熬却无计可施。
早晨离开海法时,还是安详沉睡中的城市,她跑到巷口,车子拐弯看不见了,想象她一直在追着摆手。现在呢,不敢想,心被刀子剜一样疼。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不停的接到使馆的最新指示,耶路撒冷华人区有店铺受损,人员受伤情况还不清楚,天放明放已经奔赴市里的主要医院了解情况。
传真机停不下来,纸已经垂到了地上,好久没有取,任它垂着,只是坐在位子上,支着头盯着手机。
她回了“你忙吧”,然后再没有消息。电话打过去,没人接,一次次向海法办事处了解情况,电话总在占线。打到公寓,前台自动转到了语音服务功能。
朝纲说的海滨收袭事件,应该不是他们住的那片海滩,那里并不繁华,也没有重要的目标,哈马斯不会选择那里,应该,但愿。
干不下事情,坐着,或者站着,盯着手机。
“让,华资企业有几家联系不上,已经通话的大部分都还好,老城那边可能要过去看看,但是现在的状况,只能等等了。”
牧拿着一摞记录进来,放在桌上,本想让他过目。
“先等等,都别出去了,你继续去联系吧。”拿出烟,打火时手竟然有些抖。
“哦。”想说什么,看他的样子,还是出去了。
墙上的表指向一个新的数字,证明又过了一个小时,拿起电话又拨了一次。很久很久,耳边就重复着单调的铃声,数着,没有人接。
起身拿了西装往外走,没到门口又停住折回来。现在不能离开,整个耶路撒冷的事都要自己拿主意,一摊子事不能甩下。
Samir端着咖啡进来,看着桌上满满的资料,把咖啡放到角落。“参赞?”走到传真机前撕下了刚到的文件放到办公桌上,“参赞,Zusa会没事对吧?”
一振,才意识到有人进来。烟灰掉到手背上,甩掉,熄了烟蒂拿起文件。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先处理眼前的公事,她会没事的。
通话时,她说过很快回家,这次她一定听话了。
拿起咖啡,糖和奶一概没加,苦苦涩涩的灌进去,对Samir说了声谢谢。
拿起笔,在文件上批注,写到一半停下来,竟然在旁边写了海法两个字,涂掉,往下看。有些神经质的抬头看手机,来电的灯没有闪过,可总觉得马上要闪。勉强按耐住,把文件批完,通知雅丽分传回各个部门。
牧拿着纪录又回来了,一一清点了人员,有三四个轻伤,已经和医院方面的天放明放核对过,名单很快整理出来,联系相关人员,雅丽也把消息传回使馆。
四点前后,辖区警署安排了第一次入户排查,让亲自下楼接待。附近没有发生严重暴力事件,大学周边相对安全,所以很简短就问完了。
警员起身,送到门口才想到问,“晚上是全城宵禁吗?”
“对,会持续三天,所以要特别注意门户。巡察会加大力度的,不用太担心。但老城一周内都不能进,饭店看来这几天生意不会太好了。”
送走警员,站在门口,街上没有车,只有路口停着警车。远处几个路人行色匆匆,被巡逻的士兵警员拦下来问话。
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很远,但是没有停过,整个城市的上空都笼着低气压。
走到门边,靠在墙上拿出手机,还是那几个数字,播得太急,按错了,只好从头再来。
嘟……嘟……嘟……心悬在刀上,急躁也没用,不肯挂,总觉得下一秒她会接起来。嘟音成了一长串忙音,好久才察觉。也没挂,就拿在手里,垂下去。
掏出烟点上,大口大口的抽,不想回楼里。
传真机一定还在响,一楼的电视画面一定会有更血腥的画面。对这些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出恐慌,就是火烧火燎的急。
海法的办事处通了,没有消息。挂断再打给公寓,线路通了,还是在和机器对话。
“Shit!”一拳捶到墙上,手机磕碰,一条明显的刮痕。
烟蒂又燃到尽头,熄了扔到地上。
吉普车就停在几十步以外,钥匙在身上。被公事身份绑着,哪也不能去。
总以为安排在海法疗养是明智的,早晨甚至还自认为那里最安全,结果呢?
抽了很多烟,心里没有好过一点,反而更难受,拿起电话播,不管使馆会不会追查通话记录,必须再试试。
失望,一次比一次失望,最后只是靠在墙上抽烟,把抽到一半的烟蒂碾碎在手心里。
晚饭时,大家纷纷回来了,聚在二楼的办公室交换一天的情况。
耶路撒冷的二十多起爆炸,死伤过百,新城靠近政府的一个区域最严重,也有几处在居民区,死了几个军人,其他都是平民。
听着汇报,数字和姓名从耳朵里灌进去,消化不了。也许习惯了,看多了生死没感觉了。牧还在念,念一些不相干的人名,突然打断。
“朝纲,能拿到其他地区的名单吗?”
牧停下来,大家交换了眼神,没说话。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