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器-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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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失算了。她没有看过七幽心法，不知道筑基的前七重是多么简单，我只用了六个月就练尽了，我逃出了山庄。她也没有想到，九方忌度日奢侈常常吃名贵药材，竟然阴差阳错将毒缓了下来，一年后也没有毒发，不过身体弱了些罢了。”
丁小羽听得背脊发麻，“然后呢？”
九方漓容答道：“九方忌太过愚蠢，要是和他一样，我不知何时也会不明不白地死去，于是直上漠北寻鬼医门苏伯明学医。九方忌依然在山庄里受毒，秦可珍又用其他女人的孩子放血解融毒，竟和万青峰挨过了三年余。”冷笑一声，“可是我怎么能让他们那么舒坦？”
丁小羽暗暗吸了口气，“于是你回庄杀了万青峰？”算来他当时十六岁多，不能吧……
九方漓容果然摇头，“八重真气，没有称手的武器，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万青峰？”他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我暗中回了山庄坐在秦可珍房子里，她推门进来看见是我，吓得跌在地上。她竟然认为我会顾念母子之情放过她，真是愚蠢之极……我没废多大的力气就杀了她，用的……是下了迷药偷来的，万青峰的剑。”
丁小羽吃惊，“那万青峰和九方忌……”
九方漓容似乎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我把秦可珍的尸首放在床上，保存完好，把剑原封不动放回万青峰手里，威胁一个女仆告诉九方忌秦可珍病了，万青峰和九方忌一起赶来。如我所料，万青峰只以为秦可珍是毒发而死，千方百计不让九方忌靠近，骗九方忌会请大夫，只怕九方忌猜透他的阴谋。九方忌察人之术早就退化，也由他。而万青峰再也没有来过，这就是秦可珍忠、爱一生的男人。”
丁小羽咽口水，“你为什么这样，直接揭穿她死了，不是就让九方忌起疑，就可以杀了万青峰……”
九方漓容摇头，“我不过是用秦可珍的死争取时间，让万青峰不敢妄动引九方忌起疑，要不然，他若发现我在庄里，先死的就是我了。再者，你认为九方忌那时候还是他的对手么？”
丁小羽心惊，原来这么复杂，错一步就什么都别想了。“那九方忌什么时候才发现她死了？”
九方漓容笑：“一年左右，他根本就没想过那种可能。我想他大概意识到秦可珍没有呼吸，却连被角都不敢掀开看看，这个安稳了一生的男人……是不会让自己经受这个打击的。又过了不久，我功力有所提升，万青峰也意识到山庄里有不对，眼见要瞒不下去，我便不再用药保存秦可珍的尸身。”
当九方忌看见日渐腐烂，散发出臭味的秦可珍，还能再像鸵鸟一样地欺骗自己么？当他看见秦可珍身上是剑伤，还能不怀疑隽霄山庄唯一一个用剑的人么？
“九方忌发怒要诛万青峰，万青峰才知道一切已经坏了。九方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虽然重伤了万青峰，却还是被万青峰杀死。万青峰身负重伤逃下山去，半路遇上了我。”九方漓容曲起长腿，右手无意地划过丁小羽发梢，轻轻地，“我就把他掏空了丢下山去。”
掏，空，了？丁小羽睁眼看着九方漓容近在咫尺的脸，“然，然后……”
九方漓容平静地说：“薛胜的人找到万青峰的尸体，万雪尽红着眼要上来报仇，杀了不少外围的人，好容易才被兰陵公须他们拦下，真是可惜了……要不然他若进了十八里杀阵，神也救不了他，现在哪有什么万剑阁。当时不会有人知道我，自然以为人是九方忌杀的，而雁螭肃清万青峰残余，我杀了内殿里所有女人和九方忌的孩子，之后才宣告九方忌已死，他们又自然认为九方忌是我杀的。”
“就这样，我成为庄主。”他轻描淡写的语言，了了勾勒出那样一个血腥的年代。
丁小羽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眼前的人温柔，干净，身上有施罗花的香气，眉眼舒散，貌若惊鸿，是由如此血腥的涅槃中饲养炼制而成的蛊。
人蛊。
丁小羽捏他衣袖的手关节发白，心中对这个魔头的恨意开始村村瓦解。她深深地看着九方漓容道：“原来这样，那也无怪你对我残忍如此。”
这回真发了
九方漓容听了后笑出来，“那小羽可还愿意陪我在这里？”
丁小羽迅速答：“雁螭回来了我就还住外殿去！”
腰上的手勒紧，丁小羽吃痛，却在九方漓容怀里笑得前仰后合。九方漓容不得不问：“你笑什么？”
丁小羽乐不可支：“你真好骗，说说你就当真了。你说，我连路都不认得，又怎么出得去？再说，我都答应陪你练刀了，我想看看碧骨剑的威力，当做临死前最后的养眼画面吧。”
环住她的手一顿，九方漓容浅笑：“一个人要死了，还这样笑？”
丁小羽认真想了想，“其实我落海的时候就该死了，这几个月的命本来也就是捡来的。开始想不明白，觉得自己那么年轻，死了多可怕，所以就怕你。看清兰陵绪和那些正道的人，我突然觉得在这世上无处可去，虽说没人真心对我好，把我捡回来把我带出青月宫的却是你，左右一拉扯，觉得我和你也算扯平了，你要杀我也没办法。在地宫的时候，我以为你想把我留在那里，心里不甘，却也认了。然而你却回来了，还拿着那么暖和的衣服和好多吃的，我突然又不知道怎么恨你。
“所以我告诉你，我不怕了。”
九方漓容摇头，“我可没说一定会留着你。”
丁小羽自信地看向他，带着笃定的笑容，“我明白了一件事。”
九方漓容敛起眉毛。
“当时我看见如歌刀诀就在冰台上，你那么做，只是想知道我会不会背叛你，所以敞开大门。如果我是来为了正道偷刀诀，就一定死无全尸，如果我听你的话不要乱跑，就能活得尚好。我赌我猜中了你的心思，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九方漓容微微愣住。原来她都知道，全部都明白。一次又一次合了他心意的人，只此一个而已。他内心怔忡起来，却仍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靠在她肩头，口气中有一贯的柔软和宠溺：“你倒是挺聪明。”
丁小羽嘿嘿一笑：“九方。”
“嗯？”丁小羽看不见她脑旁九方漓容深深锁起的眉头和带有茫然的眼神。
“你有没有庆幸过把我捡回来啊？”
九方漓容玩笑的语气：“做梦都偷着乐。”似乎真的有。
“那我死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也许。”会的。
“哈哈，我发了我发了……九方，你会配解药的吧？”
“你会不会背叛我？”
“不会，你都和我说了你的过往了，我们是朋友。”表情十分真诚。
“万青峰也说是九方忌的朋友。”可他杀了九方忌。
“我又不是正道人，又不要刀诀，不要碧骨剑，不谋江湖，只要你不害我性命，我没理由背叛你。”丁小羽确实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九方漓容想了想，“好。”
丁小羽心花怒放，一下子抱住他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半天，叫出一句：“主上，我崇拜你！”
九方漓容脸上绽放春日朝阳般的笑，回手搂住她。
没想到，两个人抱在一起如此温暖……可是，这温暖能持续多久？
九方漓容凤目微微闭上，良久后终于按下心来说：“过几日我们出庄，我给你煞血刀，你去用李如雪的血唤醒刀灵。事若成，我给你解药，煞血刀也可以归你，条件是你今后留在山庄，替我做事。”
丁小羽早料到解药不会那么容易得到，但能从魔头手中抠出解药已实属不易，开心地答应了：“放着我来吧，我早想捅她几刀了。”
她暗暗决定，今后就好好地留在隽霄山庄办事吧，毕竟九方漓容强过那些人实在太多了，练成如歌刀诀必然更加厉害，这种人要是能认干爹就好了，以后都有人罩着……以后啊，以后，九方漓容越信任自己，自己不是就越安全了么，被他明着威胁总好过平白给正道当炮灰了。
丁小羽想着想着，满意地点头，“隽霄山庄，一统江湖！哈哈哈哈……”
九方漓容看着她这傻样子，神容失笑：“小羽，你可别让我失望。”
不是真要让你唤醒刀灵，因为你是唤不醒刀灵的，只要你去做了，就一切俱佳。
这是我第一次给自己机会，也是你活着的唯一机会，不要——叫我失望。若你不会背叛我，那……
丁小羽突然气干豪云地一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老大。”
九方漓容一愣，随即笑：“好。”
× × ×
唐叔十分不安，从万剑阁用他当管家以来，从没招待过这样不客气的客人。这人好歹也是天机堡唯一的公子，怎么一踏进大门就要入李小姐闺房……
兰陵绪风尘仆仆，不愿多作纠缠，沉声道：“唐叔再阻拦下去一时，魔道便早一时危害江湖！”
万雪尽还在闭关之中，唐叔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却是李如雪听说兰陵绪来了，自己跑出来想向兰陵绪倒苦水，叫着“绪哥哥”就迎了出来。
兰陵绪正和唐叔死磕，忽见一白衣女子奔来，感觉那像极了赌赢钱催自己带着飞走的丁小羽。怔愣间，已被李如雪抱住手臂，这才惊觉此女非彼女，连忙挣脱出来。
兰陵绪有些恼：“如雪妹妹为何穿着小羽的衣裳？”
李如雪周身一看，委屈：“前些日子小羽姐姐被掳去，衣裳首饰就运到万剑阁暂管，雪尽哥哥护我过来，连衣裳也无一件，万剑阁更无女子用的东西，我便先穿着小羽姐姐的，这么些日子来，也不曾有人问过人家穿着……”
饶是兰陵绪家教甚好也不禁面色难看起来，江湖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丁小羽正是为保她才落入魔掌，这女子不但未有感激反而处处抱怨，真是愚蠢之至。当即他也不做多言，沉声一句“得罪”便隔空点穴。
李如雪动不了，不禁惊呼：“绪哥哥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唐叔也阻拦间，被请来此处陪李如雪的江余晨也走出来，见状一惊，正欲开口，却被兰陵绪点了哑穴，只剩一脸愕然。
兰陵绪手上转出一个金线薄布包，在左臂上拂开，一排排银针在前院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手疾如电，来去间银针已扎入李如雪四处肩穴，又抬腕，出针，针扎上李如雪脖颈两侧。他凌空一跃，双手一振，金包翻起，手指间又拿两针，刺入李如雪脊上二穴，落地，接包。这过程行云流水，没一处停顿。
兰陵绪解了江余晨的穴位，江余晨才回过神，“七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兰陵绪右手搭上李如雪腕间，“我怀疑她不是天女，正在验证。”
“你发什么疯！”江余晨气愤，“江湖上多少双眼睛看着，如何假得了！”
兰陵绪没说话，只是挑着眉扫了她一眼，又沉心听脉。江余晨这才知道兰陵绪是认真的，因为她看不见以往那无所谓的笑容。于是她不再做声。
李如雪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哭道：“雪尽哥哥——”
“住口。”兰陵绪淡淡打断她。李如雪一惊。兰陵绪又道：“江湖上百万人盼着雪尽兄成功出关以对魔道，还轮不到你来打断。”
李如雪不过是个纯良的富商小女，哪里知道大局如何，只是抽抽搭搭地哭，不敢再招惹吃错药一般的兰陵绪。
江余晨见兰陵绪神情严峻，不禁问：“七公子，怎么了？”
兰陵绪听罢了脉，不作回答，嗖嗖几下抽了金针收入金包，又随手摸出几张银票给唐叔：“李小姐贵为天女，自然要置办些合适的衣物。小羽如今落入魔掌，即便有难……我等我能为力，却总不致保不齐她的东西。”
唐叔连忙应下。
兰陵绪又转身对愣在当场的李如雪笑着说：“如雪妹妹，今日多有得罪。虽然我看不出妹妹的体质与常人究竟有何不同，却也不敢断定你真不是天女。如今你还真，便请好自顾全江湖大局，毋要妄为才是。”然后又深深看了眼江余晨：“余晨妹妹也要好生照拂着。”盯好了，别让她打扰万雪尽闭关。
江余晨会意，忙点头：“七公子放心。盟主最近总在寻你，你……”
兰陵绪轻笑一声打断她，玉骨折扇转出手心，又变回那个风流倜傥的兰陵绪，“余晚兄在何处？”
“哥哥在盟主那里，”江余晨答，“我已很久没见他，想必忙得很。”
兰陵绪点点头向外走去，“如此我便去为余晚兄分一些忧罢。”
李如雪一脸泪痕站在江余晨身后，“姐姐，绪哥哥今日好凶……”
江余晨看着兰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