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Ⅱ悼亡者之瞳-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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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路明非习惯性的说,今天他见每个同学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我………我有事!”赵孟华捂着脑袋。他没敢轻易发火,跟面前的人一样,赵孟华看不出路明非的路数。赵孟华一本是第一的成绩上清华,专业任选。家里有熟人在管理学院,于是选了管理,大三大四跟纽约哥伦比加大学交换学生的名单内定有他……一切一切都很耀眼。
可这一届里出了路明非,黑的跟煤球一样的黑马。
仕兰中学的校长副校长们没搞清楚这个卡塞尔学院又是什么路数,但是美元乘以七等于人民币这回事儿总是懂的。当他们知道路明非获得的是一笔大约三十万人民币的奖学金时,毫不犹豫地拜倒在卡塞尔学院的阔绰手面下,把路明非捧上了王座。当年张榜公布成绩的时候,路明非和卡塞尔学院高居在赵孟华和清华之上,孤零零地挂着,仿佛古代科举取士出来的状元。
赵孟华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红纸榜单自己的名字屈居在一个bug人物之下,一个怂得谁都能踩一脚的小“i”。
路明非和赵孟华擦肩而过,赵孟华没好气地把门扣上,隔着包间里一片“老大”声。
路明非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炽烈的阳光从右手边唯一的一扇门里照进来,从左到右抹去黑暗,地下透着模煳的窗影长长的人影。影子有长长的头发和长长的裙摆,在不知何处来的风力微微的飘动,手里握着一本书。
路明非慢慢地把头扭向右边,看见白色的裙裾。
走道真长,真不凑巧,这时候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能够阻隔两人的相见。
“又不是见初恋女友,怎么觉得那么尴尬呢?”路明非在心里嘟哝。
“陈雯雯,路明非初次暗恋对象,长达三年,无疾而终,花落赵孟华。”如果路明非有一本人生档案,在他年纪很大以后回头读,关于陈雯雯的只是这些而已。没牵过手,没看过电影,没去旅行过,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一段乏善可陈的暗恋。在渐渐模煳的记忆里,偶尔闪过的是入学那天白色的裙裾,和映在女孩脸上的光影。
光影破散凌乱,无关紧要。
“嗨,路明非。”陈雯雯说。
“哦哦,我上洗手间。”路明非说。
路明非回到包间里的时候,披萨已经上来了,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他的位子上放着一只华丽的马桶座圈,旁边坐着陈雯雯。他有些踌躇,不过没人理他,他只有跑过去在那个位子上坐下,铲了快披萨饼到自己盘子里。陈雯雯笑着跟他点点头,大概是没睡好,脸色不好看。路明非吃了两口抬头,才发觉赵孟华坐在他俩对面。
“搞什么飞机?”他心里咕哝。
陈雯雯是赵孟华的女朋友,当然应该跟赵孟华坐一起。他有点担心这伙人又要耍他,他们不是没耍过,虽然路明非是个皮糙肉厚,但毕业那次……要是没有诺诺大概真就丢脸了。路明非左顾右盼,忽然意识到这么做是因为自己。左右位子上都有人,空给陈雯雯的只有他身边的空位,前来的人好像大家都自然的选择了不跟路明非一起做。
“我跟他们换个位置?”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对陈雯雯说。陈雯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发着短信。发完短信她把手机面朝下扣在桌上,一口口地喝起番茄浓汤,他的脸被汤碗挡住了,路明非想看一眼都不行。
“何必呢何苦呢……一副不理人的样子。”路明非心里嘟哝。
隔着老远的赵孟华的手机“都”的一声响,赵孟华微微皱眉,拿起来看了一眼新进的短信,很快回复一条,也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老大你们交换生到什么时候能在美国考博么?”赵孟华的小弟问。
“按道理说毕业都得的回国,不过在美国直接考进名校机会大,到时候就找人呗,还不就是托关系的事。”赵孟华说。
“老大威武!”小弟把手伸向赵孟华的手。
赵孟华一愣握住她的手摇了摇,“一年不见你小子怎么学会握手这套了?什么路数?”
“我没想和你握手……我是想看看你的表……”小弟抓过赵孟华的手腕,赵孟华手腕上是一块颇有分量的机械表,表圈流淌着金和蓝混合的淡淡的微光。路明非看那黄冠型的牌子有点眼熟,却记不起来时什么牌子了。
“搞了快劳力士?”小弟啧啧赞叹。
“别给我砸了。”赵孟华摘下来地道小弟手里。
“好沉!”小弟吃了一惊,“不会是金的吧?”
“金的,我老爹不喜欢钢玩意儿,老爹换了块百达翡丽,我就把他那块搞来了。”赵孟华有点得意,“劳力士的‘游艇名仕’,4160的机芯,手动上链,一天快慢也就两三秒。”
一群人放下手里的披萨围过去看赵孟华的表,手表这种精密的小机械对于男生总有吸引力,而且男生也总得有点什么地方吸引女生的注意,对于女生来说可以有大堆的耳坠、项链、和镯子每天换,对于男生来说身上只有区区几样能作为装饰,比如手表,带一块好表的本质意义就像南太平洋群岛上的猴子会把野果放进腮帮子里,营造强硬有力的双颊以吸引母猴子的注意。但是路明非没动弹,因为陈雯雯没动,陈雯雯还是默默的发着短信。
“世界上只有五个表厂产的所有表都用自己的机芯,朗格、格拉苏蒂、积家、Zenith、和劳力士,连百达翡丽都不是完全用自产机芯,有自己的机芯才说明表厂的实力,那些时装表买一块统芯塞在里面挂一个自己的标志根本不算什么……”赵孟华在那里略带炫耀的侃侃而谈,全盘翻照他在手表杂志上看来的东西,好似他区区十九年的人生里已经玩过了上百块表。
“老四你也搞了块军表嘛,德国的吧?”赵孟华忽然说。
“我这就几千块钱。”那个小弟谦逊地说,“跟老大你的18K金劳力士没得比。”
“军表看的是造型和气质,挺好挺好。”赵孟华捎带着赞美了一下兄弟。于是没轮上鉴赏“游艇名仕”的兄弟们又去鉴赏那块德国造的军表,捎带着讨论那小谁买了一辆吉普在学校里开,那小谁挂了三科居然是因为去上高尔夫球课了,那小谁从来不住学校宿舍而是租一月一万二的酒店式公寓住……
在长达三年的高中生涯里,路明非的狗眼已经被晃瞎了一遍又一遍乃至于能够抗住那块劳力士的锐光了,他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此刻那些人距离他都很远,距离他最近的人反而是陈雯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陈雯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只是一直发短信,没完没了的。
芬格尔在这时候跳进了路明非的脑海,如果废柴师兄此刻在他会怎么办呢?路明非忽然来了精神,他在脑海内铺开了一个小剧场,还是这群人,还是这个包间,只是把陈雯雯换成芬格尔。赵孟华他们在讨论豪奢的不着边际的东西,桌上散落着披萨可乐和洋葱圈,芬格尔会……毫无疑问芬格尔会抓住机会把龙虾比萨拖到自己身边!
路明非茅塞顿开心中喜悦,站起来把服务员刚上的整张龙虾披萨带着铁盘拖到自己身边,张开鼻翼嗅了嗅奶酪被烤化的香气,他忽然发现自己饿了,有披萨在其实他一点都不孤独什么的。他觉得芬格尔真棒,于是忘乎所以地笑了一声。这个笑声在一同鉴赏名表的包间里实在是太违和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路明非,一时间寂静下来。
路明非在灼灼目光下一缩头。陈雯雯按下短信发送键。赵孟华桌上的手机“嘟”的一声,“您有新的短信。”
路明非忽然明白陈雯雯一直在给谁发短信了……这让他有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好像很新鲜很甜蜜,原来他妈的有女朋友便有这么大好处,即使吃饭不坐在一起还是可以发短信聊天,在别人都在谈手表和披萨的时候,你们可以慢慢聊天说周末要不要出去玩,昨天去吃的那家牛肉面店好不好吃,我最近看了本很好看的漫画,上周去看我们去年种在植物园的花抽条了……就这么“嘟”来“嘟”去。
好像你在一个喧嚣吵闹的世界里,可你自己还有个世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窗下阴影里无心散落的那里花种在发芽。
只和另外一个人共有。
路明非久经考验的氪金版狗眼立刻瞎了,到嘴的龙虾披萨也没了味道,萧索地想起“Jack&Wendy”,觉得玻璃天棚塌下来的时候没砸死他反而把B007砸死真是太没道理了。
赵孟华没说什么也没看手机,收回那块劳力士戴上,“先吃东西先吃东西。”
柳淼淼已经坐下了,默默地一个人翻着自己的手机。其他兄弟们也都有点无趣的样子,各自接着啃披萨,兼着骂自己机械图或者高数的老师实在太变态了。
气氛有点沉闷,也不知为什么。
“我去洗手间。”路明非站了起来。
第四节……“英雄”救“美”
路明非蹲在蹲位上,手里攥着一团纸,看着面前的隔板发呆。他其实不急着上洗手间,只是有点烦,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呆。
开眼界了,刹那间想起很多事来。想起那晚上他和诺诺在山顶看星星,诺诺把手机放在一块岩石上等一个人的电话或者短信,后来好像没打来,那个时候他坐在诺诺的旁边,用脚踢着凉凉的泉水,后来送了漫天的烟花给诺诺。
卡塞尔学院的食堂里,他坐在诺诺的旁边,和芬格尔一起大口啃着猪肘子,诺诺的慕尼黑烤白肠只切了一半,低头发着短信。
还有当年他和陈雯雯一起做值日,他兴高采烈地觉得教室那么大的世界里只有他和陈雯雯两个人,忍不住挥舞拖把跑来跑去。陈雯雯坐在椅子上微微笑,低头发着短信。
他和陈雯雯去订了电影票回来走在河边的路上,他心里小鹿乱撞,不,是几百头身高两米五的大角雄鹿在他的胸膛里豪情四溢地撞来撞去,撞得他鼻血欲流面带桃花,觉得这一刻自己和陈雯雯共有,恨不得此路能长到天边……可是奶奶的,那个时候陈雯雯还是低头发着短信……好比少侠带着侠女共乘一马走在莽莽草原上,天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少侠白衣侠女红裙,此一刻恨不能天长地久,结果侠女嘴唇微动,在“千里传音”跟那远在南方的男朋友对山歌。
这叫什么狗屁剧情?一切的事儿他忽然都记起来了,原来自己无论靠得多近,始终是个路人甲。
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他有时候蠢蠢欲动,觉得诺诺和凯撒说话并不多,凯撒还有点怕诺诺的样子,好像感情也并不怎么好……可是鬼知道私下里诺诺和凯撒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也许诺诺像小猫一样趴在凯撒膝盖上睡午觉……奶奶的想起来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恨啊!
路明非使了使劲,没能大便出来,使劲得很是幸苦,决定放弃了。这时候手机“滴”的一声短信进来: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我已经练会了郑智化的《生日快乐》,这是我会唱的第一首中文歌,我准备录个音频送给你作为生日礼物,你也知道师兄穷如狗,花钱的礼物就免了吧。”
发送人“芬格尔·冯·弗林斯”。
路明非被感动了,废柴师兄身上能榨出什么礼物来他根本就不考虑,难得他这颗乱蓬蓬的脑袋能记得这回事他已经很感激了。可是这首《生日快乐》,奶奶的不是郑智化那首衰歌吧?接下来的歌词不是什么“你的生日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流浪在街头,我以为他要乞求什么,他却总是摇摇头……”么?这歌也太衰了吧?录什么啊?录了放我坟头上播么?
晦气。路明非拎着大短裤站了起来,看见隔板上一行白色记号笔的小字:“我很男孩气……求女同……电话1387****982。”
越发地晦气,求蕾丝女友到男厕所来了……
慢着!路明非脑袋“嗡”的一声,求蕾丝女友怎么可能求到男厕所来了?就算这女生很“男孩气”,总也不是她能公然进入男厕所的理由啊!而且在男厕所里求女同有意义么?
如果不是这人傻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路明非拎着大短裤半蹲着,无论如何站不起来了……不会吧?又走错……进来的时候真没留心看有没有小便池……走错一次是偶然,走错两次是天然呆,走错三次……那就是爱好了!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瞻前顾后,从这隔间到女厕所门口只有数米之遥,按照他路明非的百米速度不过三五秒钟,只消三五秒没人紧盯着他看就能成功逃离。路明非试着把自己的头发往前理理好把脸遮住,自己觉得这造型也许能勉强算个……“假小子”什么的?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哗哗”的冲水声,似乎有人从隔壁的隔间里出去洗手了。路明非把腰带系好,活动手腕准备“逃离女厕所”的百米冲刺。
“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