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长河-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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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提起三叔时语气和眼神他可以看出,父亲对这位三叔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十几年的时间并未将它冲淡,只是父亲将它在心底埋得更深,不愿再向人提起罢了。
“专心吃饭!”何若日淡淡道,自己手里的筷子却停在了碗中,暗中留意起旁边桌上几个人的谈话来,说的还是莫孤雁在拜尤斯大陆解开矮人族和巨人族之间世仇的事,何若日早已听了多遍,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希望可以听到新消息。直到他们讲完离开,何若日才失望地收回心神,与莫孤雁的联系越来越少,近几年更是连书信都断绝了,为了赢得更多魔族人的支持,扳倒巫神教,他与人族的仁义军断了所有的来往,便是在自己的妻儿面前也绝少提起以前在人族的往事。但在内心深处,他无时无刻不在记挂那位远在万里的异族兄弟!他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子女人魔两族这间的是是非非,一切都得要他们自己作出判断,两族的未来要靠他们这一代,只有亲身得出的结论,才能使即将到来的和平持续得更久一些!
何怀义望着父亲的神色不知该说什么,知道他爱吃野牛肉,便挟了一块放到他碗里。
“这是你香姨的话儿,你怎么抢了去了?”何若日愣了一愣,回过神儿来,笑道。
“不要理他!”沉香白了何若日一眼,这句话却是对怀义说的,替他挟了一些他平素爱吃的菜,劝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己要多吃些才是,不像你爹年纪都一大把了,吃多了只是浪费!”
“对,多吃一些!”何若日并不生气,也劝道,“待会儿我带你出去四处转转,让你也开开眼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在拜圣岛待得都待傻了,这可不像我何若日的儿子!”
这时伙计过来将各人房间的钥匙交予各人。酒足饭饱,正当午时,外面的太阳高照头顶,众人嫌热各自回房休息,只怀义、云容二人愿意跟他出来,大街上空荡荡的,已没了多少人。玉华州的盛夏酷热难当,这个时辰人们都各自找寻避暑之地去了,除非赶急路,不然谁还会走在大街上?
“父亲,咱们这是去哪儿?”非但街上没有什么人,两边的店铺里也没有什么人,店主都懒洋洋地坐面里打瞌睡,这时的情形与他们刚进城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怀义也没了什么兴致。
“为父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何若日神秘一笑,径直走在前面为二人引路。拐了三四道弯来到另一条大街上,这条街上的人明显要比刚才那条街上多,两边的店铺也乐闹非常,不时从里面传来丝竹之音和女子的娇笑声,怀义满心好奇,云容则跟在后面一语不发。何若日慢悠悠地走着,将两边店铺挂在外面的匾额挨个儿瞅过,却并不驻足,似是在找什么,怀义正想出声问询,前面的何若日已经停下,笑道:“就是这里了!”
“春暖阁。”怀义读着匾额上的字,不解在问道:“父亲,这是什么地方?名字倒是取得别致。”
“进去就知道了。”何若日并不正面作答,猛然想起一事,提醒地道:“回去之后不准将来过这里的事告诉你香姨!”
“为什么?”怀义天真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记住就是了。”何若日懒得解释,命令道。
“孩儿记下了!”见父亲冷起脸来,怀义再不敢多问,连忙答应,随着父亲走了进去。
“三位是喝酒啊,还是听曲?”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迎了上来,搀住何若日的胳膊妖里妖气地道,一双媚眼不时扫向旁边的怀义,电光四射,“这位小哥儿好俊俏的相貌!”
怀义闻言吓了一跳,又见里面多是浓脂艳抹、袒胸露乳的女子,都在陪客人吃酒,举止放荡不堪,记起以前听人谈起的一些见闻,终于明白自己进了什么地方,面色登时涨得通红,拉着父亲的衣角,声如蚊蚋道:“父亲,这里是青楼,咱们回去吧?”
“怕什么,她们还能吃了你不成?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想进都没钱进!”何若日笑道,将被那女人抱着的胳膊抽出,打怀里摸出一锭金子塞到她手里,“酒我刚才已喝过了,到这里来是专门听曲的,听说琬儿姑娘的箫音乃天下绝唱,劳烦嬷嬷代为安排,在下愿付重金,听一曲便走。”白琬儿在这藏龙卧虎的玉华州一红就是十几年,时至今日仍然艳名不衰,何若日忍不住想见一见这位名动京都的奇女子。
“不是老身驳客官的面子,别的姑娘都好说,只这琬儿姑娘生性倔傲,一般人她是不陪的,况且她现在正在陪别的客人。要不你们换一位吧,我可以给你们便宜些?”那女人为难道。
“是吗?那我可以等,天黑之前我必须要见到琬儿姑娘,不然可别怪我脾气不好!”何若日笑道,语气却是不善,说完自己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不再理会那个女人。
“你们随便吧。”那个女人见状便不再理他们,径直去招呼别的客人,像何若日这样出言威胁的人她见多了,比这更凶的她也见过,结果无一不是他们自己吃了亏被赶出了玉华州,想在这里闹事可得掂一掂自己的分量,因此并没将何若日的恐吓放在心上。
“父亲,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怀义欲父亲在这种地方闹事,劝道。
“我说出的话什么时候更改过?”何若日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三人就坐了整整一下午,眼见日头偏西,依旧没有人上前来招呼他们。何若日掏出自带的美酒“霜林醉”倒入桌上的高脚杯中,经他手之后,“霜林醉”在炎炎夏日亦透出一股寒气,酒香愈寒愈浓,使得整座青楼暑意尽消,何若日一饮而尽,淡淡道:“云容,到楼上挨个房间去给我找,务必把琬儿姑娘给我找到!”
“是!”云容是个实在人,何若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答应一声就跑到楼上去了,唬得怀义心里忐忑不安,局促地望着一旁的父亲。
“春暖阁可不是你们来撒野的地方!”先前接待他们的那个女人出现在楼梯上,娇斥道,随后围上来七八个手持刀剑的打手,将云容拦住。
云容回头望了何若日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示,知道他不会收手,继续向前走。那些打手见状挥刀剑砍向云容,下手毫不留情。云容不欲伤人,运起烈火灵力,双掌似火般赤红,被他抓住的刀剑入手即化,那些打手大惊失色,纷纷后退。云容走到楼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找到三楼第七个房间时,从里面跳出一个黑衣老者,对准云容就是一拳,云容闪身躲过,定睛一看,“是你?”
“不错!”那人冷哼一声,站在门外拦住云容,“别处你可以随便找,这儿不行!”看来他早就知道云容要做什么。
“我要非进去不可呢?”云容怒目圆睁。
“凭你的本事说话。”那人不屑地望了云容一眼。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云容全力攻向那人,不再有任何保留。此人便是当年在紫云山伏击他们的两人之一,云容在他手上吃过大亏,这十年来憋着一口气刻苦练功,就为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今日不期而遇,新仇旧怨,出手自然不会留情。“烈焰掌”带着熊熊怒火绕着那人上下翻飞!那人初时并不将云容放在眼里。此时一过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短短十年的时间,云容的功夫竟能进步到如斯的境界,收起轻视之心,全力应敌,不敢稍有大意!虽然以云容目前的功力对阵那人不会吃什么大亏,但要击退他进到屋里去却还是难上加难。
那个女人眼见云容就要闯入白琬儿所在的那间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见有人将他拦了下来,顿时喜上眉稍。楼下的何若日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楼上的打斗,没事儿人一般喝着自己的酒,旁边的怀义倒是急出一头汗来,生怕云容出个什么意外,凭直觉他知道那人的功力要远要云容之上!
“静明住手。”一个平静而有威严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对云容过招的那人立即停了下来,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男一女,女的貌美端庄,当是他们要找的白琬儿无疑,两个男的一个云容认得,正是当年在紫云山伏击他们的两人中的另一个,静悟;一个何若日认得,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巫神教天尊长无绝,十多年过去了,何若日明显苍老了许多,他却依旧容貌未改,长无绝喝退静明后来到栏杆处,冲楼下的何若日一拱手,客气道:“何兄,小弟一闻到这酒香就知道是你来了,多年未见,何兄的豪放之气一点儿也没有改!”
“秉性天生,如何能改?长兄不也一样吗?所带的随从都以佛道为名?”何若日答道。
“何兄还像从前一样诙谐。”长无绝笑道。
“你们认识?”白琬儿吃惊地问道,长无绝的底细她已知道,楼下那人来历想必也不简单。给那嬷嬷使了个眼色,叫她赶紧带人退下,好在刚才云容和静明只是近身过招,并没打坏什么东西,不然收拾起来也得半天。
“嗯。”长无绝并未多作解释,又对何若日道,“何兄可愿上来与小弟菜饮一杯吗?”
“求之不得!”何若日答应一声,没见他怎么动人已到了楼上,怀义见父亲上了楼也跟着跑上了楼。众人进屋坐定,白琬儿命人重新摆上果品,自己则远远地坐到一边。何若日半开玩笑半陪罪道:“只闻琬儿姑娘在陪客,却没想到这客人会是长兄,我没有扫了你们的雅兴吧?”
“何兄言重了。”长无绝一言带过,指着怀义道,“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不知是何兄什么人?”
“我儿子怀义,也算得上少年才俊了!”何若日毫不谦虚地道,“转眼间幼苗长成大树了,我们这些枯木也该给他们腾地方了。”
“果然虎父无犬子,怀义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修为已经很难得了!”长无绝赞道。
“被你长叔叔夸奖的人可不多,还不快给你叔叔磕头,让他教你几招可够你用一辈子的!”何若日打蛇随棍上,借机给儿子找了个老师,怀义却没有醒悟,只是因对方是长辈,跪在地上给他叩了个头。
“这如何使得!”长无绝赶紧起身要拉起怀义。
“当然使得。”何若日将他按住,“你是长辈,受他一礼也是应该的。”
“何兄的刀法天下一绝,以何兄的修为距离天道已然不远,怀义得你真传必不会差。我如何敢再教他什么?不过我也不能白受你一礼,这块通明宝玉倒是可以去邪降瑞,送你留个纪念吧!”长无绝婉言拒绝,从怀中掏出一块帖身收藏的美玉,圆润通透,一看便是宝物。
“还不快谢过你长叔叔!”何若日虽不明白这玉的妙处,但长无绝送的东西应该差不不到哪儿去,给儿子使个了眼色让他收下,怀义这才接了过去,又给长无绝磕了个头。
“小弟也有个请求,不知何兄可否答应?”长无绝淡然道。
“说吧,只要不是太过份就成。”何若日爽朗道,明知道长无绝的请求必是棘手,不是想听听。
“我观何兄命相,日后必登天途,这份机缘来之不易应当格外珍惜,为免堕入魔道还是少做杀戮得好。魔神宝藏之争必会血流成河,何兄若是出手恐怕更没有几个人可以幸免了,何兄成仙之途也将毁于一旦,不若这样,你我二人均袖手旁观,任由他们去争,世间事终要由世间人来解决,你我化外之人少理为妙,何兄意下如何?”长无绝诚挚地道。
“好,我答应你!”何若日沉思了半天,终于答应下来,哪怕是把这件事当成是一种交易,它也是公平的。
“何兄果然是爽快之人。来,我敬你一杯!”长无绝大喜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干!”何若日毫不示弱,也一饮而尽。
“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位的这个承诺不知可挽救多少条人命,琬儿敬二位一杯!”白琬儿也端起一杯酒。
“这酒却是不能喝的。”何若日摆了摆手。
“为何?嫌弃琬儿身份低微吗?”白琬儿秀眉紧皱,僵在那儿。
“岂敢!岂敢!我不喝这杯酒,是因为我与长兄之间的恩怨并没有解开,也无法解开,我二人迟早有一个要死在对方的手上。我说的对吗,长兄?”何若日解释道。
“不错,只有这样事情才能够了结。”长无绝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随即洒然一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杯酒还是要喝的,为你我二人以后要离去的那一位送行!”
“说的好,这杯酒当喝!”何若日兴致大发,取出那壶“霜林醉”猛灌两口后扔给了长无绝。
“良辰美酒,世间难求!琬儿姑娘若不嫌弃也来一口如何?这可是何兄珍藏的“霜林醉”,在别处是喝不到的!”长无绝酒壶在手,赞不绝口。
“琬儿岂敢扫二位的兴?”白琬儿浅笑一声,接过酒壶轻抿了一口又递还给了长无绝。眼前的两个男人让她实在有些搞不懂,明明是生死仇敌,却能把酒共饮,毫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