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医生-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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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有些事要处理啊。”査飞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坐到了一侧的木质沙发上,“我不像你老梁这么好命,有三个儿子里里外外打点生意,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压力大啊。”
“场子摆不平么?”严坤笑着说,“听说海盛的胡焕盘下了你对面的美人港,正跟你打擂台,你的那些骚妞儿们都纷纷跳了槽,怎么样,搞不搞的定啊?要不要我让人弄些越南娘们给你撑撑场面?免得客人们闹饥荒啊。”
在M市,唯一能和13K抗衡的帮派就是海盛,海盛老大潘昱雄近年来一直发展正行,黑道上的生意都是二当家胡焕掌管,今年春节后,胡焕盘下了美人港KTV,跟査飞的帝豪夜总会打起了擂台,想要在M市□行业分杯羹。
“不用费心了。”査飞哼了一声,“胡焕不过是个卖白粉的,仗着手里现金充足,就想在我这里插一脚,老子这一行做了十几年,要是连他都摆不平,那不是白混了!”
“谁不知道查爷最威了,哪里用我这老头子出手,哈哈,说笑罢了。”严坤依旧微笑,话说的亲热,其实完全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査飞没接话,看了看聂辰:“阿辰,伤势怎么样了?”
“好多了。”聂辰欠欠身,“谢谢舅舅关心。”
“听说你下个月有比赛,到时候别忘了送票给我啊。”査飞笑,“这次可要当心点,别再出什么问题,你这一受伤,全13K都乱了套,有些人乱嚼舌头,我也担着罪名呢。”阴戾的眼神扫过老刀、严坤和老梁,“咱们是一家人,没的让外人说闲话。”
老梁“啪”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老刀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对聂辰说:“阿辰,我今天请几个叔叔伯伯过来,主要是想劝劝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光顾着玩儿赛车,13K是你父亲的心血,你在国外念的又是企业管理,也该为你死去的父亲想想,他打下这片江山不容易,不要让他九泉之下不放心。”
聂辰垂下眼,低声说:“是,刀叔。”
老刀又对査飞说:“阿飞,你刚才也说了,老梁有儿子帮忙你没有,阿辰是你外甥,又是姓聂的,公司事业忙的话,给他压点胆子,再合适不过了。他今年都快二十五了,不该老这么玩儿下去,父亲不在,你这个做舅舅的算是他最大的长辈,不要纵容他嘛。”
査飞冷冷一笑:“刀爷你说的对,阿辰人聪明,又是科班出身,我也常常劝他回来。”对聂辰说:“阿辰,你怎么想?”
聂辰默然,半晌才说:“我原先只是拿分红的,公司的事,都不清楚。”
“不会可以学嘛。”严坤开了口,笑的跟弥勒佛一样,“别看你舅舅现在老成持重,当年也是宏哥一手□出来的。”
査飞皮笑肉不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阿辰念过洋书,比我这土包子肯定强多了,说不定将来,我还要仰仗他给口饭吃呢。”
“舅舅,你说笑了。”聂辰笑笑,眼神淡淡的,“既然继位长辈都这么想,那我就多跟您学学。”
出于情面,以前几个堂主也提过几次让聂辰插手13K的管理,每次他都以没兴趣回绝了,要么就是很敷衍地上几天班拉到,査飞以为这次他依旧会推辞,没想到他就这么接过来了,不由得一愣,半天才“哈哈”笑了一声,说:“好的很。”
他当然知道老刀他们几个打的什么主意,半年前聂辰刚回来那会,几个老东西不动声色地作壁上观,生怕聂辰太过强势,掌权后大洗牌,动了自己的利益。这次聂辰出了车祸,他们忽然意识到万一这位太子爷挂了,13K没了名誉上的掌门,最大的赢家成了他査飞,他们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所以,现在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回过头来联手挺聂辰,让他们甥舅间互相制衡,免得他査飞将来掌控了13K的根基。
借力打力……这帮老狐狸。
査飞说:“老刀,今天叫我来,就为了这个么?”
“不全是。”老刀说,“咱们几个聚在一起不容易,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再说今儿是宏哥的生忌,下午一起去墓地去给他上柱香吧……免得日子长了,有了钱有了权,忘了当初弟兄们骨肉相连的恩情。”
査飞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真不巧,今天我还有些大事要处理,大哥那里改天再祭拜吧,至于吃饭那就免了,谁是兄弟,谁和我骨肉相连,我査飞心里清楚的很。”
他这话说的格外不近情理,连城府颇深的老刀也微微变色,皱眉道:“阿飞,论亲情,宏哥是你姐夫,你怎么做我们外人都管不着,可论规矩,宏哥是咱们大哥,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査飞冷冷一笑,“我倒是想知道,今天这个会是个什么意思?鸿门宴?”
“刀叔。”一直沉默的聂辰忽然开口,“今天是爸爸的大日子,别惹他不高兴,舅舅忙,就让他先走吧。”又对査飞说:“舅舅,要是你觉得我过问帮里的生意不合适,或者你放心不下,这事就算了,不用跟几个叔叔伯伯闹的不愉快,和气生财,咱们13K,不要为了区区一件小事不齐心。”
聂辰这句话听着顺耳,态度也极谦恭,甚至带着露怯的意味,听在査飞耳中,却不啻一声闷雷。
他要是不放权,那就意味着,他觉得聂辰过问帮里的生意不合适,或者,他放心不下。
笑话,聂辰是13K名正言顺的老大,他不合适谁合适?他査飞,又凭什么放心不下?
査飞回头,阴沉沉看着聂辰,后者站在沙发旁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看到清冷的眼神,淡淡地,含着一如既往的淡然,一如既往的无所谓。
査飞心下冷笑,那看似无争的眸子背后,压抑着的愤怒,潜藏着的强悍桀骜,哪里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可有些事,明知道对方的用意,明知道对方不过是欲擒故纵,还是必须要入毂。
“13K的江山,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能早点收心帮我,那自然再好没有了。”査飞说,“先从保全公司开始吧,力诚公司以后就交给你了,他们最近刚接了一个江宁地产的拆迁项目,你正好练练手……晚点到我那里来,我们再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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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救赎
刚进六月,骄阳便开始肆虐这个位于滨海的城市,正午,阳光如同流火般倾倒下来,烈日下的一切都仿佛被抽干了精力,蔫头耷脑地没一点生气。
霍子南站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计程车,然而这样的天气,又是交车的时间,想要打到一辆车简直是难上加难。
等了五分钟,霍子南看了看表,还是决定搭公交车算了。
从天佑医院到潘家庙不过十来公里的路程,但没有车直达,中途必须要倒一次车,霍子南赶到霍家老宅,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这个宅院有他一半所有权,但因为离医院太远,他工作后就没有回来住过,平时都是叔叔和婶婶居住照管。
老宅是一所差不多有百年历史的四合院,院中有一棵几乎可以称作“文物”的榆树,在霍子南残存的少许儿时记忆里,他曾经在这棵树下听父亲讲故事,也曾经在这棵树下看到母亲拉着行李箱决绝地离开。
重生后霍子南只回过一次老宅,参加了一下他“父亲”的三年祭,今天,他之所以匆匆赶到,是因为接到了婶婶的电话。电话里她哭的稀里哗啦,结结巴巴什么也没说清楚,霍子南听了半天,只大致明白是叔叔被抓去了警局。
婶婶只是个卖水产的妇道人家,从没跟警察打过交道,一见叔叔被人带走立刻慌了,哭了半天才在邻居的提醒下想起了霍子南,给他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霍子南刚结束了一个小手术,听完电话连宿舍都没有回,带着满身的消毒水味就赶到了老宅。虽然跟这位叔叔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亲人,关键时刻肯定是不能抛下不管的。
匆匆赶到潘家庙,只见几个村民正围在巷口气愤地说着什么,见霍子南过来,一个认识他的大婶立刻喊出了他的名字:“南仔,你回来啦,赶紧去你家看看吧,你叔叔被坏人抓走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霍子南不明所以,电话里婶婶明明说是警察带走的,怎么又变成了坏人。
“还不是拆迁的事啦,欺负我们弱势群体啊。”
这位邻居八婶说了半天,霍子南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片地被一家叫“江宁地产”的开发商征了要盖高档社区,因为赔偿事宜一直跟居民们谈不拢,便请了一家黑社会质地的保全公司“力诚”来和村民们周旋。
黑社会不比开发商,几个牵头的村民家最先遭到了破坏和恐吓,不是小孩在放学路上被人打,就是有人半夜给院子里扔爆竹洒鸡血,总之都是匪夷所思的无聊手段,然,极其见效。
霍子南的叔叔,就是牵头的村民中的一员。
“昨天有人在你家老宅刷了好多血淋淋的标语,你说说,看到自己家被人搞成那样,谁能不生气?”八婶义愤填膺,“你叔叔只不过是拿着折凳拍了他们几下,居然就被警察抓走了,那帮人还要告他故意伤害,你婶婶刚刚去了警局,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唉,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先把人救出来吧,只要被拍的那些人不追究,你叔叔很快就能被放出来啦,他们就是要你们拿出地契,在合同上签字而已,这个院子你和你叔叔一人一半,不能坐视不理啊。”
霍子南点头,八婶放低了声音又说:“那帮凶神恶煞的坏人,都是一家保全公司的手下,听说是13K的人,全是黑社会,你可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唉,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斗得过他们,还是忍气吞声啦,房子可以再买,钱可以另赚,要是人吃了亏,可补不回来啊。”
13K?那不是聂辰的产业么?
谢过八婶,霍子南给唐医生打了电话,唐医生的妻子是警局的后勤,起码能帮他打听一下叔叔的情况,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可能,花点钱先把人保出来也好。
电话里唐医生连口答应,几分钟后唐太太回了电话过来,告诉他对方比较有势力,咬着不放,最好能私了,交点钱了事,至于案件本身,确实不算什么大事,而且有她打过招呼,人在里面是不会被为难的。
霍子南略放了心,往自家宅院里走去。
从前在美国,霍子南也看过一些香港的黑帮片,对于片子里那些胸口纹着猛龙过江、手拿西瓜刀的黑帮,他一直以为是导演的意淫,今天一见之下,他才知道古惑仔原来是真实的存在。
原本整洁的庭院被弄的乱七八糟,虽然没有刻意损坏什么家什,到处却都用醒目的红油漆刷着恐吓性的标语。
霍子南真是哭笑不得,连大榆树也不能幸免,树干上刷着一行字:“再不搬迁,杀你全家。”
院里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看见霍子南站在门口张望,其中一个对他厉声喊:“看什么看,找死啊!”
“你们是什么人?”霍子南皱了皱眉,从从容容地走进了院子,“在我家做什么?你们这样私闯民宅,随意毁坏他人财物,我可以报警抓你们。”
“什么!”对方好像听见了什么离奇的事儿一般哈哈一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要报警抓我们?哈哈,我们还要报警呢……哦不对,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也已经为我们主持了正义。”上下打量了一下霍子南,接着说:“这里是你家?霍立山是你什么人?”
“我叔叔,”霍子南四下看看,“听说他打伤了你们的人,伤员呢?”
“伤得太重,去医院了。”为首一个矮胖子提着个棒球棍,走过来对霍子南挥了挥,“你叔叔犯了法,已经被抓去蹲号子了,对了,这房子好像也有你一半,警告你啊,早点签字搬迁,不然老家伙可放不回来。”
对方得理不饶人,目的不过是要他们交出地契,低价处理这所宅院,霍子南知道这个时候急不得,不然贸然妥协签字,拿不到应得的赔偿金或者抵偿房,将来叔叔婶婶的生活会很麻烦。
一个折凳能把人打成什么样子,霍子南心里还是清楚的,就算对方赖在医院不出来,也花不了太多治疗费,况且警局里有人照顾,叔叔不会吃亏,晚点去给他安安心就行了,不能因小失大。
总的来说,只要处理的妥当,这事威胁不了他们。
“如果伤得重的话,我最好去看看吧,代表我叔叔给他道个歉,” 霍子南说,“顺便做做医疗鉴定,法定该给的赔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