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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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畅把我额前的头发向后拨了拨,看进我的眼:“忘了才怪,你是什么事都记在心里的人。”
那么你呢,肖?
你也什么都记得,却为什么能做到那么潇洒,来去自如?
我近乎仓惶地躲开他的眼,嗓子有些干涩,眼睛莫名地泛起潮意。
“小弟——”
带着美酒醇香的气息覆上我的唇,双唇相接的那一刻,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别这样,肖——”
腰上的手臂收紧,宛如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徜徉:“别抗拒,瞻瞻,你忘不了我,正如——我忘不了你一样。”
被彻底看穿的感觉就象大雪天不穿衣服,无所遁形不说还有冷风嗖嗖打在身上。
每个人都渴望被理解,但是我相信没有人希望被理解得如此彻底。
我承认,我忘不了,可是那终究已经过去了,不是一个月,不是一年,而是十年。
罗密欧爱上朱丽叶之前也曾经倾心爱慕另一个女子,既然最完美的爱情也有瑕疵,或许我不该埋怨他当初的避而不见,但是我就是介意。
透过整面墙的镜子似乎有另一个我在冷静地审视这一切,我的表情从呆愣到无奈再到空茫,嘴角是自嘲的笑:“肖哥,我不是出租车。”
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直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我:“我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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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kar Posted: Oct 2 2005; 11: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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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抛开初见的错愕,吴迪落落大方,开朗健谈。柳克己显然对这个未婚妻很满意,赞誉有加,还不时做些亲热的小动作,只是眼神里缺少了应有的热情,我猜他对一切心知肚明。
是自幼的瑜亮情结?还是试探未婚妻的感情?亦或是这两者结合起来产生的无法言喻的烦闷?我无意探寻他的心态,只是腼腆地笑,虚应着他的话。
肖畅相对沉默了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好容易吃完饭,肖畅和柳克己去开车。
天阴乎乎的,我把手插到口袋里迎着清凉的风随意地踱步,吴迪随后迈下台阶。
站在饭店门口,借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吴迪仔细地打量我,第一次被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这样打量,我有些不自在。
“我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微笑回头:“你和我想象中的也不一样。”
一直以为她是高傲的势利女子,显然并非如此,她聪明、美丽,风度绝佳,一点都没有官家千金的娇纵和盛气凌人。
“你也知道我?”她惊讶地挑眉。
我学着戏剧里的西方绅士微微躬身,“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小人深感荣幸。”
“哈哈,克己从来没说过你这么幽默。”
那是因为我很少对陌生人这样,但是她是例外,除了好感,我对她还有一份别样的感觉,有理解有怜悯还有惆怅。要知道忘记肖是很难的,我曾深受其苦。
有两个人摇摇晃晃的从台阶上下来,我拉了吴迪一把躲开那两个醉鬼。她道谢,抬头又盯着我的脸看,这次距离更近。
虽然对女人不感兴趣,她的美丽仍然让我有些目眩,我把手放到嘴边轻咳了一下。
“我和我的母亲并不相象,事实上我觉得吴小姐要漂亮的多。”
“真的吗?” 她爽朗地笑,“克己可不这样认为。”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身旁,柳克己满面春风地走出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吴迪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我邀请小林参加下周的生日party,他答应了。”
柳克己很高兴:“太好了,我刚约了肖畅,正想和小林子说呢。”
我扭开头,肖畅在另一侧招手,我向他们告辞,柳克己拉住我。
“告诉我你的地址,到时我去接你。”
“我住的地方很偏僻,不好找。这样吧,我和肖哥一起去,也省得柳哥麻烦。”
“什么话?”他皱起剑眉捶了我肩膀一记,“你不把我当哥哥,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再这样我可真急了。”
“干什么呀你,小林,别理这个粗人。”吴迪拉住我亲切地说:“你住的偏僻,又没车,干什么都不方便,你柳哥就是卖房子的,有时间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柳克己一拍手:“对啊,我都忘了,小林子,明儿就去找我,我带你转转。”
我诺诺地应着,又告辞,柳克己拉住我的手用力一握:“说定了,可不许涮我。”
见我点头他才放手,我敏捷地穿过如织的车潮跑到马路对面,上车,往椅背上一靠长吁了一口气。
肖畅笑了:“还是招架不住太多的热情?”
没办法,从小就是这样,对上目光热切,穷追不舍的人,我跑得比兔子还快,偏偏对不搭理我的人念念不忘。
我搓了搓脸,叹气:“谁叫我只欣赏酷酷的人呢?”
“你啊——”肖畅揉揉我的头发,表情既好笑又无奈。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提洗手间的事,直到我说了声再见,打开车门,他突然叫:“小弟。”
我回头,他把车门关上,握住我的手,“人在得意的时候总是会疏忽一些东西,有的无关紧要,有的却是生命中最宝贵和最重要的,可悲的是那个时候无暇去分辨。但是小弟,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放开手,默默点上一根烟。
以前的肖畅是不抽烟的,他对可能上瘾的东西有一种纯然的憎恶。
是啊,经历那样的重大挫折,谁能一点都不变呢?不可否认,香烟是排解寂寞的最佳物品,若不是怕被石斌骂,我可能也会尝试。但是看着他喷云吐雾却让我没由来地心酸。
我低下头,轻咳了两声,他掐息了烟,打开车窗。
“对不起,肖哥,我知道你没有这样想。”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也不知道该怎样补救,小弟,”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愿意作你的出租车。”
我呆住了,眼前又晃过那个春日傍晚,在空旷的球场上独自射门的他,淌着汗水潇洒地向我走过来的他,微笑着揉我头发的他,在经历了重大的挫折之后,他待我一如平常。
骄傲而坚强的肖,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车里没开灯,他应该看不见,我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正常:“其实你没有必要觉得抱歉,离开北京不久,我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
“石斌吗?”他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波动,我惊讶地抬眼,黑暗中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用这么惊讶吧。”他淡淡地说:“下雨那天他不是送你上班了吗?更早些时候我在一个宴会上见过他,印象很深。”
是了,肖畅向来记人最准,而我恰恰相反,除非经常接触,否则同窗几年的同学也可能叫不上名字。
“对,就是他,”
我点头,正要叫着说,对面的车灯一闪,石斌——
我反射性的猫下腰。
肖畅怔了怔,用力按了两下喇叭,然后跨出车门,沉稳的脚步渐渐走远。
过了一会儿,当腰弯得发酸时,我稍稍抬头,透过车窗看见肖畅在和石斌讲话,而石斌正好背对着我,我轻巧地下车,怕发出声响,连车门也不敢关,换了个方向,绕着围墙,向小区东门跑去。
幸亏上学时有练跑步的基础,我一边埋怨小区太大,一边暗自庆幸,进门后,先把所有的灯和电脑都打开,没等喘口气,对讲门铃就响了,我气喘吁吁地冲进厕所。
约摸三分钟后,响起敲门声,我没动,通通几声后,门口传来哗啦啦的钥匙声,大门打开又砰地一声关上。
“懒猪,你死哪儿去了,怎么不来开门?”
“你有钥匙,干嘛非让我开。”
我蹲在马桶上有气无力地说,突然发现竟然忘记换鞋,皮鞋上还带了些抄近道沾上的草叶和露水。
“拉屎也会挑时候,”他径自跨进厕所,一进来就做势掩住鼻子,“臭死了,真是臭猪啊你。”
嫌臭干嘛还进来,何况根本没拉出来,臭什么?
我哭笑不得,耷拉着脑袋艰难地说:“石斌,我肚子疼。”
“什么?”他迅速蹲下身摸我的额头:“出这么多汗,怎么不早说?疼死你就完了。”
“还以为拉几次就好了,没想到越来越难受。”我勉强笑笑,“石斌,你真好,我刚要去买药你就回来了。”
“笨,药哪能随便吃?起来,我带你去医院。”他拽住我的手臂往起拉,我用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喊:“疼——”
“鬼叫什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讨厌医院有本事就别生病。”他放开手,重重捏一下我的鼻子表达不满,“行了,说说你的症状。”
我按照吃坏肚子的症状描述了一番,他出去,不久拿了药上来。
“先吃这个,不行的话明天给我乖乖去医院。”
不知道好人吃了治拉肚子的药会不会便秘?我什么也不敢说,老实地吃了两片氟哌酸,又喝了一大杯热水。
洗过澡,确定我没事,他很快睡着了,还轻微地打着鼾,香甜得让人嫉妒,我却始终无法入睡。
唉,这人啊,他虽然总吵吵不许我勾引别人,心里却笃定我爱他爱得要死,所以从来不设防。我要是偷情,或者瞒着他作什么坏事,他根本就发现不了。
真不知该感激他的信任,还是该埋怨他的粗心。
我悄悄起身,来到阳台,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吹进来。然后挑了一个石榴,靠在躺椅上慢慢地剥开。
第一次在黑暗里剥石榴,一个没拿稳,竟让它滚落在地,鲜红的籽儿撒了一身。石榴落地的声音在静夜里听来分外清晰,却未惊醒熟睡的人。
我愣了一会儿,抖落一身的残屑,进屋换了件衣服,悄悄走了出去。
不知何时,外面竟飘起细雨来,若有似无的雨丝落在额头,带来丝丝凉意。
我觅着熟悉的路径,闭上眼,想象着身旁是连绵起伏的金黄稻田,脚下是广袤无垠的柔软青草,那是高中毕业后回老家给祖先上坟留在我脑海里的影象。可惜那时无心欣赏,只想快回到那个人的身边,继续城市里颓废而茫然的生活。不知为什么,事后却常常想起那个场景,虽然那几乎只是一瞬间。
其实十年一晃,就如白驹过隙,留在脑海里的不过只是几个片段而已,一时的震动就成了永恒的记忆。
不知道多年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个飘雨的秋夜。在这个夜里我回首往事,得出一个结论,我很幸运,真得很幸运。时下不是流行速食爱情吗?男女之间尚且这样,何况是这个圈子。
“顾瞻林,你真有病。”我对自己说:“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没有答案,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某个空隙是怎么都填不满的,并非独我如此。
那天我在外面耗到凌晨4点,两次被陌生女人拉客,看了一起激烈的打架和一场小车祸。回到家时石斌还没醒,我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时,听到一声大吼:“顾瞻林,你给我滚过来。”
我关掉吹风机,从厕所出来,石斌坐在床沿,满头乱发,眼睛还半睁着,睡眼惺忪,目光却很不友善。
“睡得好吗?”我凑过去亲他,他抓住我的胳膊,气呼呼地把我的被子扔到地上:“好个屁,别想打马虎眼,说,是不是又一晚上没睡?”
“睡不着,在阳台上坐了一会儿。”我圈住他的腰,息事宁人:“好了,一清早就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睡不着不会过来抱我啊。”他按住我头,狠狠亲下去:“妈的,你成天的不睡觉对身体就好了?”
我以前失眠时骗他说只要抱着他就能睡着,他真的相信了,尽管很不习惯还是让我抱着睡,然后半夜把我踢到一边。
“没那么严重,只是偶尔。”我犹豫了一下,问:“石斌,我想出去玩儿一圈,你有时间吗?”